查看完整版本: 決明 - 辣小姐【單】
頁: [1]

Jsze89 發表於 2014-9-13 02:38 AM

決明 - 辣小姐【單】

本帖最後由 Jsze89 於 2014-9-13 02:40 AM 編輯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身為天之驕子,他總是意氣風發,更是眾人注目焦點
沒想到他的形象全教那個脾氣嗆辣的臭丫頭給毀了
她氣勢洶洶殺上門來,不分青紅皂白見人就揍
可惡的是她揍完他,還有臉祝他生日快樂?!
很好!這個梁子他和她結大了
就算她鑽進地底躲起來,他照樣能把她挖出來──
雖說好男不跟女鬥,可他跟她舊恨未解,新仇又生
這回她變本加厲用「賴皮流星拳」打歪他的鼻樑
翩翩佳公子當場變成有個大紅鼻子的「小丑巴其」
該死!一個男人所能忍受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他不介意耍賤招,以交往名義挖個坑給她跳
憑著迷死人不償命的魅力,有自信可以將她把到手……
哪知王子復仇記才剛開演,作戲的心態就起了變化
得知她受傷時,他的擔心焦急不是假的
瞧著她時,覺得她越看越漂亮,這不是假的
她率真的個性,讓他越來越喜歡,這也不是假的
既然什麼都真,那假戲真做應該也不算太糟糕吧……

【出版日期】 2014-6-20

【出版社名稱】 禾馬文化

【書系及編號】珍愛晶鑽BK172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Jsze89 發表於 2014-9-13 02:41 AM

楔子

  夜,降臨。

  壁燈點燃,金黃色調灑滿四周,為已教人讚歎的建築造景,增添華麗氛圍。

  中庭一池噴泉,水柱活潑噴躍,輕快跳著水舞。

  燈光投射下,水珠呈現暖金色,在半空中閃耀。

  這是一處私人會館,佈置古典精緻,彷彿置身歐洲宮廷。

  輕柔音樂流溢,悅耳動聽;大片流蘇窗簾,同樣採用金色系,帶有奢華氣息,卻不過度俗艷。

  巨大水晶吊燈,是大廳裡唯一炫富的裝飾,光彩奪目、晶瑩剔透。

  大廳中央,站滿與會賓客,個個精心打扮,男士身著高價手工訂製西裝,女客更是爭奇鬥艷,將最高雅、最華麗、最顯眼的名牌禮服、天價珠寶,淋漓展現。

  全大廳總值算算……不知有多少個「億」?

  有榮幸受邀這場生日宴,誰都不想敗下陣來,輸掉了鋒頭。

  壽星來頭可不小,能博得他注意,更是在場來賓的共同願望。

  「二十九歲生日,搞這麼大……又不是九十二歲。」居高臨下的位置,大片落地窗,俯看樓下盛況,一覽無遺。

  說話的人,斜臥法式宮廷椅內,慵懶、闌珊,一手托腮,滿臉無趣,與下方的熱絡,遙遙相隔。

  這是他的慶生宴,他是主角,也是眾人爭相討好的對象。

  他卻像個旁觀者,置身事外。

  站在穿衣鏡前,難以分辨真實年齡的美婦人,妝容無懈可擊,姿態優雅,不疾不徐調整著祖母綠項鏈,語帶笑意,眼神卻看也不看他,邊回答道。

   「堂堂夏大少爺生日,當然不能馬虎,你可是「夏繁木」,辦得太寒酸,明天媒體又會酸言酸語,極盡嘲諷之能事。」

那是他的母親,「不老美魔女」之名,絕對當之無愧的夏夫人。

  年過五十,卻比三十出頭的輕熟女更顯年輕。

  金錢買不到年紀,但要買下「青春貌美」,一點也不難。

  夏繁木扯扯嘴角,這種恭維他麻木了,連哼聲笑他都嫌懶。

  「瞧見沒,堆成山一樣的禮物,包你拆到手軟,有些包裝雖小,裡面價值幾十萬。」夏夫人口吻中充滿驕傲。

  「看到了。每年都差不多。」他喝著香檳,對樓下的「禮物山」不瞟一眼。

  西裝、名牌皮夾、洋酒、擺飾品……諸如這類的奢侈品。

  禮物山的右方,一輛銀色蘭博基尼跑車,則是雙親大手筆贈送。

抬手仔細撫順髮髻,容不下一絲凌亂,夏夫人隨口問:「你讓人去接幼容了嗎?」

「幹嘛接她來?」他微微挑眉,意外聽到久違的名字。

  「她不是你新女友嗎?」重要場合怎能少掉美人相襯。

  「早分了。」他滿不在意說。

  而且,媽都沒在追進度嗎?

  蘇幼容和田炘炎的婚宴,辦得那麼盛大,她目前身份還是響噹噹的「田夫人」──不過應該快卸任了──和人妻藕斷絲連,這種小三的工作,他夏大少不屑做。

  夏夫人終於轉頭,神色訝然看著他。

  她出國好一陣子,確實遺漏掉不少大事。

   「為什麼要分?她不是很好嗎?外表漂亮、學歷高、教養好,家世又頂尖,雖然她比你大幾歲,不過,媽媽很中意她,你──」

「就是因為你中意她。」他音量不大。

  「什麼話?媽中意她,你就故意和她分手?」

  「大概是這樣。」

  他回她一記俊笑,笑容看不出是說笑,或是認真。

  夏夫人當他在耍嘴皮,隨便糊弄她,沒個正經。

  兒子換女伴的速度,她早見怪不怪,今晚宴會過後,他馬上能再找到一個,不過,她仍覺得遺憾。

  「你交往過的女人,屬她條件最好,人美、個性溫婉,帶出去也不失面子,真不知道你挑什麼,要是鬧鬧脾氣、耍耍性子,快把話講開,別動不動提分手,她不是你耗費精神,才從姓田的身邊搶來?一到手,就不珍惜了?」夏繁木沒答腔,心裡清楚,她也沒打算聽他解釋。

  所以,他神遊太虛,果然,夏夫人逕自往下說。

   「她和玩票性質的女伴不同,人家是富家千金,自小捧在手心長大,你嘴甜些,向她撒撒嬌、道道歉,白白跑了個蘇幼容,多可惜。」

   她滔滔不絕,對著鏡子說:「媽還很期待和蘇無敵攀上親家呢。」

   這句話,才是重點吧。

  她會中意蘇幼容,不正為蘇幼容背後堅若磐石的蘇家身份。

  一陣嗤笑,在夏繁木心裡默默響亮。

  「媽身上有沒有哪裡不妥?」她問兒子,從妝發、禮服、配飾,她已經滿意,仍要聽聽旁人意見。

  夏繁木深諳怎樣的答案,她最想聽見。他笑得好甜,回答更甜:

「你美呆了,我保證,樓下那堆女人,沒一個贏得過你。」

「貧嘴。」她笑斥,但心情大好,誰不愛聽好話。「你也快換衣服,別讓賓客等久了,大家都想向壽星祝賀呢。」

「嗯,喝完這杯,我就準備。」

  夏夫人輕拍他臉頰,俯下身給他一個貼臉擁抱。

「好,媽先下樓去。生日快樂,媽咪的小寶貝。」

「我二十九歲了,別這樣叫我,超丟臉!」他忍不住翻白眼。

  「你在媽眼中,永遠是長不大的小繁木。」

  他抖落一身雞皮疙瘩,仍舊笑臉迎人,攬住母親的頸,重重吻了她的右頰,「啵」一聲,口水印成形。

  「哎呀!你這孩子!媽臉上的妝……被你弄糊了──」夏夫人半嗔半笑,只顧著妝容完美,拍開兒子,急忙要再去補妝。

  這一回,她補完妝,快步走出房廳,避免又遭他頑皮破壞。

  厚重實木門關上,恢復了靜悄。

  「耳根子清淨了……」他吁口氣,很不孝的說。

  視線,緩緩調回樓下大廳。

  語笑喧嘩,飲酒作樂,為交際、為利益、為生意,自成一群地閒聊。

  在那當中,又有多少人是真心為祝福他而來?

  名媛想釣金龜婿、生意人想拓展事業,眼前,根本是一幕商場競爭史。

  「生日,就不能只和家人,簡簡單單,一個八寸蛋糕,幾道家常菜……非得和一堆陌生人過?」起身換衣服的念頭,夏繁木壓根沒有。

  賴坐著,能拖就拖,一點也不想下樓,蹚進那攤渾水中。

  「每年生日,都有一種好累的感覺……」

  什麼拆禮物的興致,同樣沒有,毫無驚奇。

  又無趣、又厭煩、又像小貓熊圓仔,被人觀賞,評頭論足。

  今年,又要重複一遍。

  不能來點新鮮的狀況嗎?

  唉。

  夏繁木一動也不動,繼續癱坐沙發間。

  下樓「賣笑」之前,容他再抗拒個五分鐘吧……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Jsze89 發表於 2014-9-13 02:43 AM

第一章

  樓上樓下的夏繁木,判若兩人。

  方纔,他的樣子有多散漫、無聊,現在,他就有多容光煥發、笑臉迎人。

  「生日快樂,繁木。」

  「謝謝。」他客氣點頭,笑靨俊甜,向每一位道賀的賓客回禮。

  宴會中的焦點,非他莫屬,他周旋於眾人之間,談笑風生,應對如流。

  長版風衣外套,黑靚有型,內搭淺灰高領衫,簡單名牌牛仔褲,在夏繁木高瘦身上,帶來休閒、輕鬆,又不失風格的味道。

  過肩黑髮鬆散綁著,隨他一頷一笑,發間的光澤在背後微蕩。

  模特兒般的身形,俊美臉孔,加上多金家世,標準的高富帥,他站在那兒,成為虎視眈眈的目標。

  名媛們藉機靠近,以祝賀名義向他敬酒、攀談,博取他的注意。

  他來者不拒,從不讓淑女失望,下樓不過十分鐘,他已幹掉好幾杯香檳。

  生意上,希望有利可圖的男客,也圍繞在他身邊,見縫插針,不放過任何賺錢機會,就算是偷偷聽到,哪支營建股有利多消息,都很值得。

  眾星拱月,他相當習慣,也游刃有餘,貌似享受,實際上根本是放空。

  只要逢人就笑,哪有難度?

  好想回家,好好睡一覺。朧朦笑容背後,真實的心思是這個。

  悄悄瞟了眼手錶,還要賣笑兩個小時,度時如年哪。

  音響突然中止,下一秒,轉變成慢舞樂曲。

  夏繁木一改慵雅姿態,動作快如捷豹,大步一跨,把夏夫人──他那位美魔女媽媽──撈進懷。

  「媽,陪我跳支舞。」他說,絲毫不給她拒絕機會。

  夏夫人雖不至於失措,但茫然的神情仍是露了餡。

  「欸欸欸……找媽跳?會場裡,漂亮小姐們那麼多,你怎麼不挑個──」開玩笑,就是不想,才拿媽當擋箭牌。

  他手腳要是不夠快,那些名媛一擁而上,還不把他生吞活剝?

  十七歲那回的教訓,活生生、血淋淋,爭奪與他跳舞的名媛,險些扯裂他的西裝,他刻骨銘心,發誓絕不再經歷。

  他打算今天一整晚都不放開他媽了,不給任何女人可乘之機。

  他不信有哪個女人膽敢衝上前,把妄想中的「未來婆婆」一把推開,理直氣壯說:換我!

  「好了好了,機會讓給其他女孩吧──」一曲舞畢,夏夫人要離開舞池。

  「再一支。」夏繁木用笑容央求。

  一支接一支,一曲接一曲,夏繁木口中的「再一支」,進入無限迴圈。

  這種時候,被叫「媽寶」都甘願。

  「再跳下去,媽的腳要抽筋了──你跟家筠跳吧,媽也很中意她……」喔,那位銀行董事千金嘛。

  她現正和建材行女副總卡位,兩人暗中較勁,私下肢體推擠,在舞池邊拼輸贏。

  夏繁木開始思索,要如何繼續拖延。

  他那美麗高雅的媽,看起來撐不完這支舞,只要她一退場,周邊的女性,個個一臉凶狠、蓄勢待發,準備飛撲上來……正苦無對策,幾乎打算開口,拜託夏夫人「再一支」時,突地,宴會大門應聲打開,重重巨響,迴盪大廳每一處。

  舞池中央的聚光燈瞬間失色,造成聲響的「源頭」,吸引所有人目光。

  一個年輕女孩。

  一個格格不入的年輕女孩。

  一個格格不入兼,嗯……殺氣騰騰的年輕女孩。

  她像跑錯棚的演員,突兀且怪異,誤入豪奢、正式的場合。

  穿著前衛的她,黑色緊身短T上印滿個性塗鴉,龐克風格率性、俐落,極短皮裙,緊緊包裹腰臀,襯托它渾圓挺翹。

  她不高,但身材比例勻稱,吊帶網襪下的腿修長纖細,媲美廣告足模。

  最青春的胴體,不用名牌,隨意穿搭都好看。

  腳蹬粗跟黑馬靴,讓她的氣勢墊高了好幾寸。

  麥芽糖色的髮,短而俏麗,服貼著耳朵,耳上誇張銀飾,閃閃發亮。

  此時,若再給她一支麥克風,現場應該馬上響起rock,瞬間變身為搖滾舞台。

  她臉蛋小小的,眼很大,還有一對叛逆的眉毛,看起來……脾氣不好。

  嘴唇倒很漂亮,飽滿如櫻桃,鮮嫩可口。

  美麗的雙唇先是緊抿,片刻後,才終於開啟:「誰是夏繁木?」聲音相當清亮。若是沒挾帶火氣、咬牙切齒,那會加倍甜美。

  聚光燈不偏不倚落在夏繁木身上,加上眾人出自本能,順著她指名道姓的「本尊」看過去,給足了她解答。

  她朝他走去,行經之處,猶似摩西分紅海,賓客各自退開一條通道。

  夏夫人皺眉,對女孩一身奇裝異服頗不苟同,悄聲問他:「繁木,你朋友?」夏繁木搜尋腦中記憶簿,沒有這類的小丫頭存在過。

  「我印象中……不是。」

  人家可是指名找他呢。

  她抵達他面前,已經穿了高跟馬靴,仍矮他一個頭不止,要是脫下馬靴,豈不是哈比人一隻?

  夏繁木在心裡好笑想著。

  巴掌小臉仰高,讓他看清她的五官,原來那麼精緻。

  「夏繁木?」她做著確認。

  「我是,你──」他的回答,被她突然咧嘴的笑容所怔,她眉眼彎彎,變成一道可愛縫隙,眼裡的光芒絲毫沒減少。

  「是就好。」她說,搭配著扳指的卡聲。

  ……扳指的卡聲?

  一切,來不及反應。

  他還在看著她的笑,更快的,她加倍奉送了──一拳!

  砰!直接打在他肚子上,痛得他彎腰。

  「你怎麼打人呀?」夏夫人一時失措,忘了優雅,嗓音拔高。

  捧在手心的寶貝兒子,自小到大連罵都捨不得,竟然被人──女孩不甩她,全副戰鬥力只瞄準夏繁木。

  「靠!你媽沒教過你,做人要專情嗎?玩弄純情女人心,盡幹些缺德事,你不怕全身爛光光?」一出口,就成「髒」。

  夏繁木慢慢抬起臉,難以置信有,火氣上升也有,這一拳,打掉他虛擬的偽笑。

  「我不記得……我玩弄過你。」他問得很輕,輕到近乎低狺。

  「我眼光沒這麼低,看得上你這貨色!」她哼,毫不客氣。

  他這貨色?……在場有多少女士,希望被他「這貨色」挑上。

  夏繁木不得不敬佩自己的好風度,還能一字一字慢慢說:「既然,你和我沒關係,這一拳是……打爽的?」「那是你欺負我姐的教訓!」

  眼看她要抬腳,用馬靴粗鞋跟偷襲,已有警戒心的他,這回沒再吃虧,一把捉住「凶器」──那條瘦,卻有力的美腿。

  這腿,有練過!

  踹人踹成精,只剩金雞獨立,她還能文風不動,站得直挺挺,與他互瞪。

  「叫警衛過來,把她趕出去──」夏夫人終於有所反應,嚷道。

  警衛是做假的嗎?閒雜人等也放行!明明吩咐過,入場皆憑邀請卡──「不,我們自己解決。」夏繁木阻止母親。

  叫警衛趕她出去?

  那豈不便宜這恰丫頭?

  手裡還托住她的右小腿,短裙緊繃著,裙下風光若隱若現。

  若不是剛被搥腹,他會有更多閒情逸致去欣賞這些。

  「所以,你是想替姐姐出口氣的好妹妹?令姐是哪位?」總要讓他知道,拜誰所賜,他才在生日宴會上,獲得一個拳頭當禮物?

  他的疑問,換來她一臉嫌惡,嚴重鄙夷他的智力。

  「我有這麼蠢,把姐姐名字告訴你,讓你去找她麻煩?我姐溫柔、善良,沒有心機,哪是你這頭大色鬼的對手!」呿!

  唾棄完,她收回右腳,一開始他還不放,她瞪他,右拳做出揮舞狀,才使他鬆手。

  「有什麼不滿,衝著我賴品柔來,我和你「解決」!」要釘孤枝也行,她奉陪!

  「賴品揉,揉死螞蟻的「揉」?」他嗤笑。

  一定是,暴力的人,配個暴力名才合適。

  他腦中沒有第二個「ㄖㄡˊ」字浮現。

  賴品柔嘴角一抽,難得臉上浮現窘態。

  「是溫柔的柔!」她吼,糾正他,糾正得很心虛。

  她討厭死自己的名字!尤其是那個「柔」,找遍她渾身上下,也挖不出一瞇瞇!

  別說他懷疑,連她自己都嗤之以鼻,每次報上名來,氣勢立刻軟掉……不過,這男人的嘴,未免太惡毒了!

  「我交往過的女人,沒有姓賴的。」雖然情史一長串,夏繁木腦筋很清楚,立刻有結論。

  「誰說我姐姐姓賴了?白癡。」她人身攻擊,小臉倨傲。

  姓賴的妹妹,不姓賴的姐姐?

  他正準備思考哪位前女友的雙親中,出現這個姓氏,很嗆辣的賴小姐又發聲:

  「別囉唆,來吧。」

  來吧?

  他比較常聽見,女人在床上,聲嗲、態媚說著:來吧。

  這樣凶狠的口吻,他頭一次聽到。

  「來什麼?」他問。

  真意外,那兩字從辣小妞口中吐來,配上驕傲表情,竟讓他身體一熱,產生不該有的「反應」。

  「來打呀!」

  她擺開架勢──絕不是撒嬌示愛,甜嗔嬉鬧的架勢──而是紮紮實實、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幹架動作。

  「打架?」他又問。

  「不然打啵哦?」她啐他。什麼蠢問題?

  這主意聽來不糟──他竟浮出此一念頭。

  隨即,他唾棄自己。

  眼前這根辣椒,還不到「秀色可餐」的等級。

  就算唇嘟嘟的,有自然紅嫩的櫻花粉,也不足以讓他想「吃」。

  她,不是他的菜。

  「我不做那種野蠻事。」他作勢拉拉衣領,不可一世的高姿態。

  「玩弄女人,算不算野蠻事?」怒目橫眉的臉蛋,不夠美麗,但雙眼在發亮。

  修正,是發火。

  「我從沒玩弄人,感情這種事,合則來,不合則分,絕對不勉強,我沒跟任何一任女友撕破臉。分手了,仍能做好朋友,常一塊兒喝咖啡、聊是非。」夏繁木說得自豪,也是事實。

  在場有多少「前女友」,正點頭如搗蒜。

  天底下,能做到次次和平分手,不爭吵、不怨恨,好聚,好散,他確實是奇葩。

  協議分手時,不吝於贈送高價禮物,在五星級飯店訂位,共度分手晚餐。

  席間,感謝對方的相伴,也娓娓道來兩人不合適之處,絕大多數將錯歸咎於自己,遺憾給不了幸福遠景,不忍耽誤女方……諸如此類。

  「哼,自我感覺良好,明明是甩人的一方、愛情的騙子!」對於夏繁木的論調,她嗤之以鼻。

  「我騙了誰呀?你姐姐嗎?她親口向你抱怨?控訴我的不是?」「……」沒有。抱怨呀、控訴什麼的,她沒從姐姐口中聽過。

  看她的神情,夏繁木就知道答案了。

  「所以,你殺上門來,不分青紅皂白,見人就打,卻沒弄明白始末?」她臉色一紅,直接惱羞成怒。

  「始末就是──我姐姐因為你,害她本來擁有的幸福,拱手讓人!」光這一點,他這隻大淫蟲,活該挨打!

  「哦?罪名真重。因為我,失去原有的幸福?」夏繁木挑眉。

  又是一條線索,用刪去法計算,她姐姐的身份呼之欲出。

  本來擁有幸福,在他出現後,失去了那些,想回頭,那幸福已經屬於另一個女人──但,他不記得「她」有個妹妹。

  「繁木,這種野丫頭,不用跟她多說,直接告她傷害,教她吃不完兜著走。」夏夫人對她的嫌惡,滿臉藏不住。

  即便口語輕軟,也無法掩蓋輕蔑。

  連多瞄賴品柔一眼,都嫌礙眼。

  夏夫人一語驚醒夢中人!──驚醒者,不是夏繁木,而是賴品柔!

  她是來揍人,一揍完,立即準備閃人,幹嘛還跟大淫蟲囉哩叭唆,等著人來抓?

  衝動完的賴品柔,開始思索「退場機制」,雙眼骨碌碌轉著,暗瞄逃生方向。

  看戲的賓客,四面八方,圍住舞池週遭。

  方纔的「摩西分紅海」,已經恢復原樣,倒是左手邊站得鬆散一些,只要動手撥開五、六個擋路者、繞過吧檯,就能跑出宴會會場……目光瞟回眼前男人身上,總覺得……只給了一拳,太不划算。

  一想到他如何拋棄姐姐,姐姐又是如何因為他,換來那場作假的婚姻──賴品柔的火氣又整把竄上來。

  「媽,我說了,我來處理──」夏繁木不喜歡母親插手。

  一瞬間的分神,竟替他換來第二份「生日禮物」!

  什麼叫小人?

  她、就、是!

  「唔──」剛剛被搥過一拳的肚子,再度遭難!

  她又補了他一拳!

  打完,就跑!

  夏繁木彎下腰,久久挺不直身,她這次的力道更重,使盡渾身氣力。

  「給我站──」哦!該死的好痛!

  眼角餘光看見靈巧的身影,消失在賓客間,啟動「灰姑娘模式」,跑走的速度,媲美十二點鐘聲乍響的仙杜瑞拉,王子也望塵莫及。

  他想大聲喝止,卻吐出一連串低咒,好不容易才穩住了聲音:「攔、攔住她──」會場裡,哪個人敢呀?

  那女孩多兇猛,大家全看在眼裡,堂堂夏大少爺,一連被揍兩次,沒人想幫忙頂第三次──賴品柔跑過一個五層大蛋糕,猛然想起,這是一場生日宴會,她打了兩拳的男人,是壽星。

  於是,她頭也不回,只敷衍抬手搖兩下。

  「生日快樂──」尾音依舊繞樑,人已經跑遠。

  全場為之靜默。

  打完人,還祝人家被打快樂?

  多、多令人髮指的……厚臉皮呀!

  夏繁木傻眼,他幾乎要以為是哪位狐朋狗友,安排設計的橋段!

  整人的生日禮物嗎?

  怒火燒紅的眼,掃向幾個可疑朋友,他們立刻使勁搖頭,否認犯行,個個表情都在說:

  不是我!這種白目事,我才不幹!

  得罪他,對他們沒半分好處,諒他們也沒這個膽,玩這麼大、這麼狠!

  「賴、品、柔──好,好極了。」

  咀嚼在嘴裡的名字,咬得狠厲,幾乎要咬碎了牙。

  這梁子,他和她結大了。

  雖然和王子的用意天差地別,他找出賴品柔的決心,同樣不減。

  不,更加堅定!

  沒有玻璃鞋,沒關係,有「賴品柔」這三個字,就算她鑽進地底,他照樣把她挖出來!

  人逢喜事,精神超爽!

  賴品柔的心情,好到破表。

  八點檔正上演血淚交織、男女主角同時罹癌,兩人抱頭痛哭,她卻哇哈哈大笑。

  不是鐵石心腸,實在是思緒正快樂跳舞,為她的豐功偉業而笑。

  「賴皮,你好像很開心?」

  手端一盤水果,蘇幼容很細心,切成一口大小,擺妥叉子,送到她眼前。

  賴皮,賴品柔的小名,從幼稚園開始,因為姓名諧音,而追隨至今。

  叉一塊蘋果入口,賴品柔吃得津津有味。

  「嘿嘿,當然開心呀。」心情好,連水果也特別甜。

  姐姐家,就是我家──她隨興自然的態度,佔據沙發一角,頗有這樣的味道。

  一般家庭中,理所當然的定理,在她與蘇幼容身上並不適用。

  姐姐姓「蘇」,而她,姓「賴」。

  她們生長於不同家庭,兩人同母異父,年齡的差異也超過十歲。

  姐姐是母親年輕貪玩、結交壞朋友,十六歲未婚所產下。

  當時,母親不夠成熟,拋棄了自己的責任,在孩子父親猝逝後,把姐姐帶回男方家,丟下人便走,從此,沒再見過大女兒的面。

  隨時光漸行,人生歷練、想法、感觸,有了新的增長,母親開始後悔、開始被歉意折磨、開始思念……想尋找大女兒,又怕她不肯諒解。

  而她,賴品柔,母親正式婚姻下的產物,擁有健全的家庭、兩名弟弟,一直以來,以為自己排行老大,沒料到外頭仍有個「姐姐」──這還是她不小心翻閱母親日記,才知道的真相。

  她不像母親顧忌多多,既然想見女兒,為何不去找?

  她的想法如此單純,而且行動力十足。

  所以悄悄瞞著母親,自己找起了「姐姐」,也成功找到了「姐姐」。

  目前,正努力說服「姐姐」,跟她回去認娘親。

  賴品柔改不掉「老大」性格──護家、顧弟弟、不准任何人欺負家中成員──常常忘了,蘇幼容是姐姐,而非妹妹。

  誰叫蘇幼容太柔弱,模樣楚楚可人,需要被保護,更萌壯了賴品柔的鬥志。

  「可以說給我聽嗎?」蘇幼容也想分享開心,哪怕只有一點點都好。

  「哪能說呀?說了,一定被罵……」賴品柔嘀咕,一嘴含糊。

  這檔事,是她做了爽快,可是姐姐一聽完,會捨不得那只臭淫蟲。

  姐姐就是人好、心軟,被拋棄了,仍口不出惡言。

  蘇幼容本想追問下去,但很快地,答案揭曉──她很順手滑開手機,社群網站裡,一篇緊接一篇,標題雖略有不同,內容幾乎一樣。

  是一段影片。

  一段背景柔炫華麗,燈光美、氣氛佳,可以輕易辨識這是一場宴會影片,可是……蘇幼容很眼熟的兩個人,在影片中,上演火辣辣動作……非常、非常火辣辣的──

  「賴皮你……」

  手機聲乍響,打斷蘇幼容到嘴的驚呼,看見來電顯示,她不意外。

  「呃,繁木。」

  蘇幼容喃出他的名字時,賴品柔耳朵一豎,眼神慢慢瞟了過來。

  「你是不是有個妹妹,叫賴品柔?」手機另端,一字字,咬牙切齒。

  她還是頭一遭聽見,夏繁木用這種方式說話。

  他總是話中噙笑,不疾不徐,帶點沉穩,不失風趣。

  「是。」

  「很好。」他笑了,冷冷地。

  「繁木,她……不是故意的。」

  「你知道她做了什麼?」

  「嗯……我看到了。」就在剛剛。

  臉書的動態消息上,滿滿全是「現場重播」,還有好幾篇貼心打上字幕,加進動畫效果,讓人身歷其境,雖不在現場,也不錯過實況。

  呀,糟糕,她失手按了「贊」……

  「我跟她,梁子結粗了!」夏繁木是用吼的。

  「你別這麼生氣,應該是誤會……」她望向賴品柔,卻看見一張奸笑小臉,嘴形還很不受教,勤快動著:我故意的,就是要扁他。

  「誤會?這兩字誰信呀?」

  辣丫頭打人的狠勁,誤會兩字絕對不足以形容!

  夏繁木吼聲太大,賴品柔聽見了,忍不住回嘴:「對呀,誰信誰白癡,那才不是誤會,我專程去揍你的!兩拳,便宜你了!」她在手機旁吠。

  每個字,夏繁木都沒漏聽,字字像油,澆在火上,旺盛了怒焰。

  「那天我只是讓你!不屑跟你計較,否則你哪有機會囂張?」「是哦是哦,打不贏就說「讓」嘛,我了,我了──」她口氣酸溜溜的。

  夏繁木的噴氣聲好濃重,從手機裡傳來。

  隱隱約約,好像連青筋怒暴、血液沸騰,都能聽得到。

  「再出來單挑呀。」他輕柔說。實際上,是兩排牙齒咬得太緊。

  「你要再讓我扁嗎?好呀,我正嫌不夠哩,約個時間呀!」這兩人……竟然相隔蘇幼容的手機,遙遙兩端,憑空對嗆起來。

  這樣也能吵?蘇幼容哭笑不得,深深敬佩這兩人。

  不,現在不是敬佩的時候。

  蘇幼容一手叉起水果,往賴品柔嘴裡塞,先堵住這一個,緊接著再迅速搶回通話權。

  「繁木,我先向她問清楚始末,晚點再打給你好嗎?」不給夏繁木反對機會,蘇幼容結束通話。

  也結束這一場詭異爭吵。

  「賴皮,你為什麼跑去打夏繁木?」她輕聲問。

賴品柔嚥下水果,才略帶一絲心虛,回答:「他那種人,我最看不起,不打……手很癢。」

「哪種人?繁木向來很風趣,很有風度,能把他氣成這樣,你不容易呀……」蘇幼容忍不住搖頭。

  「你幹嘛還誇他?他對不起你耶!」賴品柔替她抱不平。

  「沒有什麼對不對得起,感情本就如此,我和他不適合,分開是自然的。」蘇幼容平靜地說。

  心裡也猜到,妹妹的衝動行為,八成和自己脫不了關係,唉。

這位新認識的妹妹,常常教她出乎意料──她真的沒料到,賴品柔會去揍夏繁木……「明明是他用情不專,見一個愛一個,又看中其他美女,才狠心和你分手,適不適合,全憑他一張嘴說!」

賴品柔最不屑的,就是男人的說詞。

  愛時,身高、體重、年齡、經濟,全不是問題。

  不愛了,個性就不合了,習慣就不同了,理念就天差地遠了。

  以前順眼的地方,現在,全變得刺眼。

  蘇幼容挪了位,坐到賴品柔身旁。

  「不,分手是我們的共識,我和他,好好坐下來,彼此理性討論,兩人都認為這是對的決定。」賴品柔投向她的目光,是難以理解。

  「你不是還很喜歡他嗎?為什麼……覺得分手是對的?」「喜歡嗎?或許吧,不一定是情人間的喜歡。」蘇幼容的笑容中有些失落,但藏得很好,只允許它們淡淡地,在垂眸間,不被人看見。

  她微微一笑,接續說:「不過,事實是事實,他的確不適合我,雖然在他身上,有許多我羨慕的東西,但那畢竟只是虛象,構不成共度一生的理由,就算牽了手,也走不到最後。」賴品柔聽了皺眉,覺得真複雜。

  「他呢?他還愛著你嗎?要是愛,任何困難,應該使你們更堅定嘛……」電視上全是這樣演的呀!

  「傻妹妹。」蘇幼容摸摸她的髮,笑了,美麗的臉龐,溫柔蕩漾:「可能他試著想愛我,但勉強不來,回歸朋友位置,我和他……都覺得輕鬆不少。」「他把你從田先生手中搶走,又輕易放手,是怎樣?把別人當玩具?新奇時,爭著想搶,得到了,卻不珍惜?」「輕易放手的人……是我,所以我沒資格怪誰,現在這樣的結果,也沒有太糟嘛。炘炎遇上真愛,找到他的「田太太」,不用礙於爺爺恩情娶我,避免一對怨偶產生……」蘇幼容用另一種角度看待事情,也樂見情況演變至此。

  「姐,我問你,在你心裡,到底是喜歡夏繁木,還是田炘炎?」蘇幼容沉默了會兒,輕輕搖頭,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她轉移話題:「我很謝謝你,替我打抱不平,不過你太衝動了,我和繁木是好朋友,兩人之間沒有半點怨懟,你動手打人就是不對,聽姐姐的話,向繁木道個歉,好嗎?」道歉?跟那個臭男人?

  賴品柔右眉一挑,貓兒般的眼眸,再細細瞇起來。

  門縫都沒有!

  無論姐姐說他多少好話,企圖為他挽回頹勢,聽進賴品柔耳裡,不過是姐姐心地太善良,不吐半句壞話的──偏袒。

  夏繁木的花心、濫情、不負責任,已經在她心裡根深柢固,長成巨樹一棵,難以拔除。

  她完全不認為自己有錯,幹嘛道歉?

  好啦,她有錯──錯在只打兩拳,太少。

  賴品柔一臉不知反省,蘇幼容看進眼裡,默默歎氣。

  雖然姐妹倆相認不久,賴品柔的脾氣,她多少摸透了些。

  固執、堅守己見,最重要的是……正義感無敵強烈。

  一旦她咬定是「錯的」,要扭轉她的觀念,很難。

  一邊是朋友,一邊是妹妹,水火不容,總非好事。

  看來,該想想辦法,讓這兩人化干戈為玉帛。

  蘇幼容興起了這個念頭,並且很認真開始思索……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Jsze89 發表於 2014-9-13 02:46 AM

第二章

  化干戈,為玉帛?

  這六字,說來輕描淡寫,真要達成它,難度……超乎蘇幼容想像。

  見面三分情,伸手不打笑臉人?

  說這兩句話的人,一定不曾遇上現在的狀況。

  一觸即發。對,用最簡單的形容詞,就是這句。

  裝潢、服務及餐點,皆評選為三星級,環境景觀更是清幽美麗,獲得報章雜誌推崇,大片迷人的窗景,視線不受一絲阻礙……可惜,此時此刻,窗外碧翠的山巒、湛藍的天空,誰也無心去看。

  因為,兩雙眼睛,忙著噴火、忙著互瞪、忙著誰先閉,誰就輸了……蘇幼容坐中間,兩道滋滋電火,灼熱、剌痛,教她渾身不舒服。

  再電下去,率先變成焦炭的……是她。

  「可以休息一下嗎?你們兩位……」

  蘇幼容不得不出聲,扞衛自己人身安危。

  從踏進餐廳,夏繁木和賴品柔發現彼此存在後,眼神的廝殺就此展開。

  兩人誰也不讓,繼續瞪。

  滋滋滋滋……視線的火花撞擊,只有加劇,沒有減少。

  「繁木,讓讓她吧。」蘇幼容由他的「紳士風度」下手。

  夏繁木的座右銘——「好男不跟女鬥」還沒壞死,也提醒著自己,不用跟個死丫頭一般見識。

  他輕哼,調走了目光。

  「Yes!我贏了!」

  賴品柔真的把「互瞪」當成較量,現在一臉得意,佞臣式嘿嘿笑著。

  「賴皮……」蘇幼容脫口喊她的小名,口動手也動,桌上冰淇淋聖代挪到她面前,要她消火兼閉嘴,少說兩句,快吃。

  餐桌間,短暫的和平。

  「重新替你們兩人介紹,這一位,夏繁木,「王鼎建設」副總;繁木,她是賴品柔,我妹妹。」蘇幼容希望先前的恩怨一筆勾銷,今天當成是首次見面。

  「沒聽你說過你有個妹妹。」夏繁木故意撇開臉,不看賴品柔。

  「我也是這幾個月才知道。她是我母親再婚後的孩子,年紀比我小很多,還在讀書。」言下之意,請別和個孩子計較。

  夏繁木優雅一笑,啜口咖啡。

  「她自己找上門的?若是,你要小心點,現在居心叵測的人很多,說不定……覬覦你家財產,胡亂跑來認親戚。」

    他緩緩放下咖啡杯,恩賜一般,賞賴品柔一眼,話仍是對著蘇幼容說:「你有沒有去驗個DNA?我看……她跟你長得一點都不像。」

   「我像我爸,她像她爸,各人像各人的,誰規定妹妹要像姐姐?」賴品柔回得很嗆。

  雖然唇角沾著冰淇淋,但嘴很不甜。

  「最不像的,是氣質。」夏繁木斬釘截鐵說。

  某人連抬陣都沒有,桌下直接送出一腳,正中夏繁木小腿肚。

  他悶哼,瞪向兇手——吃著甜美冰淇淋,一點也不甜美的傢伙。

  「停。」蘇幼容嗅到煙硝味,趕在「爆炸」之前,喊出暫停。

  她拿起菜單,胡亂翻找著:「賴皮,你不是喜歡吃藍莓起司?再叫一份吧?繁木,這裡的燻鮭魚沙拉不錯,你要不要試試?」可憐的和事佬,額沁冷汗,兩邊努力討好中。

  「你愛吃櫻桃塔,請他們送一份過來。」所有「前女友」的口味,夏繁木全部記得。

  這,也是他細心之處。

  至於某人愛吃的「藍莓起司」,他無視,當作沒聽見。

  「今天約我吃飯,是準備向我賠罪?」

  加點完餐點,夏繁木好整以暇,背靠沙發椅座。

  賴品柔一對細眉,警戒挑揚。

  「不是狗屎運太糟,才在餐廳遇上他?」她問蘇幼容。

  姐姐說,發現一間不錯的餐廳,卻找不到伴,拜託她做陪……這臭男人怎麼說是「約他」?

  敵對的兩人,此時又超有默契,有志一同,目光鎖定蘇幼容。

  這場飯局,原來是安排好的?

  蘇幼容一時詞窮,神情尷尬,只能傻笑,努力想著搪塞理由。

  「別、別說什麼賠不賠罪,能一塊兒吃頓飯,彼此重新認識,之前種種誤會,就讓它過去,冤家宜解不宜結,對不對?呵呵呵……」她邊說;邊笑,邊拿起水杯,希望兩人配合,大家一起舉杯,乾,然後一笑泯因心仇。

  但,獨獨她,纖手舉著高腳水杯,身旁兩人動也不動,她只能困窘放下。

  一失神,水杯沒擺好,傾斜翻倒,杯裡檸檬水灑了一桌。

  蘇幼容閃避不及,上衣受到波及,大片水漬暈開,薄軟的衣料吸足了水,變得半透。

  更糟糕的情況,來不及搶救的杯子滾落地板,碎裂聲驚人,本就幽悄的餐廳,瞬間死寂。

  自己一副窘樣,又淪為眾人視線焦點,蘇幼容手忙腳亂,用餐巾擋住胸前春光。

  「我、我去化妝室整理一下……」她忙不迭起身。

  「小心碎片。」夏繁木提醒她,地板上的狼藉,服務生正準備過來清理。

  「好。你們兩個……不要吵架,好嗎?」臨走前,蘇幼容仍擔心這個。

  她在場時,兩人已經蓄勢待發,她一離場,會不會有突發狀況?

  「你放心,我是成熟的大人,不跟黃毛丫頭吵,你快去吧。」得到夏繁木保證,蘇幼容不忘投以一記眸光,暗示著賴品柔:別找他麻煩,算姐姐拜託你了。

  可惜,賴品柔神經太粗壯,沒有接收到電波,以為姐姐睫毛扎眼正不舒服著,才會眼睛眨不停。

  「幼容,快去吧。」夏繁木很體貼。

  蘇幼容不敢再延遲,匆匆飛奔化妝室。

  「喂!收起你色迷迷的眼神!」

  賴品柔動口更動腳,在桌下踹他。

  夏繁木縮腳,瞪回去:「誰眼神色迷迷了?」這叫勾魂桃花眼好不好!

  是他與生俱來的男性魅力!

  哼,她這根野蠻小辣椒不會懂的!

  「你呀!」她直接以叉子代表手指,明明白白指向他:「當旁人是瞎子嗎?我姐拐進化妝室前,你的眼神沒挪開過!」狼,看見肉的眼神。

  偏偏蘇幼容那塊甜肉,不是他能染指。

  「你別忘了,你和我姐已經分手,不准再覬覦她,也別想和她復合,我一定會阻止你,強烈反對到底。」她,絕對保護好蘇幼容!

  「我覬覦她?」他用的是問句。

  「厚!果然!」她耳裡聽見的,變成了肯定句。

  一把火立刻燃燒,叉子尖端前抵五公分,直逼他鼻尖,小臉惡狠狠瞪著他。

  「想騎驢找馬,拿我姐當備胎?還是想用藕斷絲連的爛招,綁住我姐?方便你無聊時,一通電話,就能隨傳隨到?」她輕蔑的眸光、佯裝凶狠的沉狺,讓夏繁木完全不想解釋,甚至忍不住想嚇唬她。

  「被你看穿了?噓,別說出去,會破壞我的計劃。」他以指抵唇,做出「小秘密」的動作。

  果然,有人馬上爆炸!

  「你——你這只淫蟲!我打得你陽痿,看你用哪裡使壞!」拳頭連帶叉子一塊兒攻來,夏繁木在開口之前,對於她的行為模式早有預料,閃過了拳,桌底下還有另一種「凶器」,他也採取預防動作——她動手失利,輕易遭制服,腳還沒抬起,立即遭兩條長腿鎖住,在桌下糾纏,形成麻花狀態。

  「放開我!」她只剩一張嘴,外加兩顆圓圓大眼,努力瞪他。

  夏繁木突然傾身,靠近她,以一種說悄悄話的姿勢。

  「想不想聽聽我心裡的盤算?」他音量小小的。

  聞言,賴品柔靜下來,鼻孔呼呼噴氣,暫時強壓火氣,怒焰的餘威燒得她兩頰紅通通。

  「你姐姐……是個好情人,乖巧、溫馴,不愛亂發脾氣、不吃醋、不耍小性子,經濟也獨立,我不用砸錢養她,長得美、身材好,腦子裡不裝草包,帶出去體面,「蘇無敵唯一寶貝金孫」的名號,足以羨煞所有人——放棄她,實在很蠢,對不對?」夏繁木眼睛在笑,他靠得很近,眼裡頑皮的光彩,發著亮。

  看她氣鼓鼓的模樣,他好樂。

  方纔向蘇幼容承諾,「成熟大人」的宣言,此時此刻全拋到焚化爐裡,燒得屍骨無存——成熟的大人,不會這麼幼稚,戲弄小朋友。

  「對你個麻油雞很大鍋啦!」她飆罵,試圖從他掌握中抽手,但失敗。

  這男人看起來文文弱弱,力氣怎麼這麼大?

  不,不對,不是他力氣大,是她才吃了五分飽,使不出全力!

  否則,他絕不是她的對手!賴品柔在心裡冷哼。

  「麻油雞?」

  「「媽」的你這傢伙「有」多「機」車!」她完整解釋——用吠的。

  代溝,這都聽不懂!

  「你不同意我的說法?我倒覺得不賴,把幼容留在身邊,需要時,招招手,哄她過來;不需要時,揮揮手,趕她走,她沒第二句囉唆……」他繼續火上添油,刺激她,要看她怒到最高點。

  所以,說出口的話,一句比,句更惡質、更無恥、更下賤。

  「人渣!這種畜生話,也敢說得理直氣壯——」牙關咬緊緊,格格作響,她森冷吐出這幾句。

  「你別壞我的事,不過……就算你在幼容面前,揭穿我、說我不是,恐怕她也不會信。」他露齒微笑,笑得既帥又壞。

  「誰說的?」她一定會去說,豈能讓他得逞!

  他睨她,笑彎的眸,彷彿嘲弄她的天真,好整以暇問:「一個認識沒多久的「妹妹」,和一個她深愛的男人,你說,她信誰?」確實。

  先前,她扁夏繁木一事,蘇幼容的態度也是處處維護他,句句說他的好,她可以解釋為——姐姐太善良。

  但換個角度想,或許……是因為「愛」。

  仍愛著他,才遮蔽了視線,看不到這個男人的缺點。

  賴品柔無法反駁他,又不甘心認輸,只好瞠大著眼與他互瞪。

  他還沒打算放過她,加碼再說:「乾脆今晚直接約她,先去聽場音樂會,再去喝點小酒,看看夜景,再來,就是浪漫的夜晚……」叩!

  她直接用頭撞他!

  以額頭為武器,對戰他的,看是你的頭硬,還是我的!

  「哦——」他痛呼,額心馬上紅了一片。

  當然,她也一樣,泛紅的面積絕不比他小。

  「你離我姐遠一點!你敢碰她一根汗毛,我把你扁成太監!」頭鎚二度撞過來。

  夏繁木不得不鬆開一手,去抵擋那顆腦袋瓜子。

  「喂!你不會痛嗎?」就連他,這一撞,撞出暈眩,滿天全星星,他不信她毫髮無傷!

  難不成她練了鐵頭功?

  「廢話!痛斃了!但是讓你也痛,那就值得了!」她齜牙咧嘴,等痛感稍減,才發現右手獲得自由,不假思索朝他一拳飛去。

  大掌包小拳,重新逮回掌控中。

  「嘖嘖嘖,你還真是讓人大意不得,一點小小鬆懈都不行。」「你的反應神經未免太好了吧?」她一臉惋惜。

  「誰叫你小動作不斷,不防著點,我又要吃虧了。」這叫……一朝被人打,十年忘不掉。

  情況又回到了剛才,兩人四肢糾纏。

  而且,這回他精算了距離——頭鎚撞不到的距離,只差區區五公分,要她氣得牙更癢。

  「……你們?」

  蘇幼容整理完自己,離開化妝室,重新回到座位,第一眼所見,就是這兩人四手纏綿,狀似親暱、熱絡,靠得非常近。

  她離席不到十分鐘,繁木跟賴皮,發展……這麼神速?

  「放手!」賴品柔使盡力氣要擺脫糾纏,夏繁木也玩夠了,十指鬆開,放她自由。

  賴品柔彈跳而起,拉住蘇幼容,直往出口處走。

  馬上帶走姐姐!連一秒,都不可以跟那男人再多混!賴品柔腦子裡只剩這個念頭。

  「欸欸……賴皮……你做什麼……等、等一下……結帳……」蘇幼容已經被拖出去了。

  夏繁木沒有起身去追,他坐在原位,發出爽朗大笑,完全不顧旁人眼光。

  嘴角上揚,心情大好,光是回味那丫頭的反應,他就忍不住。

  好玩,她真好玩,隨便幾句就能逗得她跳腳。

  他拿出手機,迅速點開,書寫訊息。

  他決定,明天再約蘇幼容。

  因為他知道,有顆小電燈泡絕對會跟來,為了保護她姐姐。

  實在是好久、好久……沒這麼期待與誰約會過了。

  好久沒開懷一笑,發自於真心。

  純粹,因為開心,因為喜悅,因為想笑而笑。

  電燈泡的代價,好昂貴。

  賴品柔乾癟的小荷包,正發出泣訴。

  連日密集的「約會」,她次次沒漏跟,不讓蘇幼容落單,給夏繁木不軌的機會。

  可是……浪漫,果然是靠錢堆積起來的。

  有錢人的約會,窮老百姓實在吃不消呀!

  動輒幾千塊起跳,一杯飲品不曾低於二百五——足足是她兩天半的餐費——她很有骨氣,不當白吃客,不要姐姐破費,更不屑他的施捨。

  介入別人的約會,下場就是——這個月的「扣達」用完,甚至還預支了下個月的。

  再這樣下去,她會破產先。

  所以,作戰計劃改變。

  約會,照跟;搞破壞,更是她唯一目標,只是高級餐廳……誓死不踏進去,免得一千元的最低消費,還要吐出去。

  她守在餐廳外,隔著光可監人的玻璃窗,監視夏繁木一舉一動。

  等兩人用完餐,走出餐廳,她再重新跟上,擋在兩人中間,繼續當顆巨大電火球,發光發熱。

  這也是此時此刻,賴品柔嘴咬波蘿麵包,左手一瓶鮮奶,坐在路旁行人椅上,雙眼緊盯窗扇,努力不肯眨的原因——窗內,燭光橘暖微曳,紅玫瑰嬌艷欲滴,還有蘇幼容和夏繁木,賞心悅目的俊男美女一對。

  「呵呵……」輕咽香檳的喉,不由自主滾動淺淺笑聲。

  原來,那句話的效力,這麼大呀!

  你擋得了今天,擋不了明天;擋了明天,還有後天,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得逗。

  前兩次的「約會」,他故意在她耳邊說了這一段,果然激發她的鬥志。

  「我把賴皮拉進來,讓她一塊兒吃吧,外頭有點冷呀……」身處溫暖餐廳內,看見外頭的賴品柔,蘇幼容於心不忍。

  妹妹在啃麵包,對照此刻盤中擺盤精緻,味道鮮美的食物,也食之無味。

  他阻止她掏手機的動作,搖搖頭。

  「她會拒絕你。看她一副小朋友模樣,事實上,她挺有原則。剛不也試過了,邀請她,她說什麼都不要。」尤其,瞄見門外的菜單價格,那張小臉閃過一陣青白和震驚,嘴裡似乎還啐了一句「黑店」。

  夏繁木說完,逕自失笑。

  聽聽他說的,像多瞭解那根小爆竹一樣。「已經說了我要請客,她寧願在餐廳外等,也不肯踏進門……」「這間餐廳貴呀,她捨不得花錢。」他說。

  清晰感覺到,窗外兩道雷射光……是眸光,熱燙燙的,筆直瞄準他。

  於是,他握向蘇幼容的手——要逼那道陣光噴出火來。

  「繁木,我們說好了,關係早就結束,現在只是朋友。」蘇幼容淡淡瞄了兩人的手,提醒他。

  「我知道呀。」他們兩人分得乾乾淨淨,從此路歸路,橋歸橋,沒有曖昧地帶,誰也不是誰的備胎。

  不只因為交往過後,他發現,他欣賞她,卻不愛她。

  同樣地,她真正愛著的……也不是他。「那,你這是在做什麼?」「別在意,習慣動作。」該在意的,是外頭那隻,呵呵。

  「我不單指這個,還有,你約我約太勤,當初交往時,我們每個月的見面次數,遠遠不及這幾天……你到底想幹什麼?」蘇幼容平淺地問,嗓音中絲毫沒有波瀾。

  重新追求她?

  不,想也知道絕不可能,況且他的態度更不像個追求者。

  「朋友約吃飯,很尋常呀。」

  「換成是你夏繁木,就很不尋常。先前卡著你女友的位置,也沒這等殊榮。」她不是在抱怨,完全陳述事實。

  夏繁木不喜歡太黏TT的關係,即便是情侶,也能清楚察覺那突兀的距離感。

  「說得像我有多冷淡似的,我之前對你不錯吧?」他笑。因為外頭有人急乎乎跳起來,肢體語言在說:你幹嘛摸我姐的手?還不給我放開,厚——可憐的波蘿麵包,成為遷怒對象,被一把捏扁。

  「是不差,和你其他的朋友沒有什麼差別。」她慢慢抽回手,脫離他的掌心,他也沒有進一步動作,挽留或哄誘……全都沒有。

  「會嗎?我明明對你比較好。」

  蘇幼容不想和他爭論——尤其是一個毫無自覺的男人,想說服他?何必呢?浪費唇舌罷了。

  很快的,她也發現,他的目光沒有停留在餐廳之內。

  雖然沒有明顯動作,但不時地瞟往窗外,黑眸便更彎幾分。

  這樣的笑容,她幾乎不曾在他臉上見過。

  隨他目光望去,她看見雙手叉腰,滿臉嗔怒的賴品柔。

  她神情轉為驚訝,不敢置信,視線來回於夏繁木和賴品柔之間。

  終於,她掩嘴低呼:「繁木,你是因為……賴皮?」這一聲問,換來了他的回眸注視。

  至少,比起方纔他一副心不在焉,回答也很敷衍的狀況,現在的他,非常專心望向蘇幼容。

  「你約我出來,是因為你知道,她可能會跟來……」不笨的蘇幼容,握著了頭緒,一些……她曾覺得困惑的盲點,逐一貫通。

  「不,你確定她會跟來,因為你告訴她,你對我有企圖——這也就是幾天以來,她不停在我耳邊數落你的惡形惡狀,甚至暗示我,千萬不可以與你獨處,說你是沒有節操的,呃,人形生殖器……」她還覺得奇怪,賴皮怎會那麼討厭夏繁木?

  如今想來,絕對是有人在她面前刻意誤導,表現出不良意圖,才把賴皮嚇得……「幼容呀,你別這麼聰明,舉一反三……不,是某人太呆,連這種小當也上。」夏繁木端起酒杯,敬了窗外「某人」。

  蘇幼容投以不贊同的眼神。

  「你為什麼要騙她?為什麼非要引誘她一塊兒來……」她問,下一瞬間,又靈光乍現——「你想追求她?」

  正喝著香檳的夏繁木,重重嗆了一口。

  「咳咳咳咳……」

  「你還好嗎?」蘇幼容體貼地問。

  他順順氣,點了點頭。

  「我有這麼不挑食嗎?她,根本不是我的菜。」夏繁木本身條件好,挑選的女伴,自然不能太糟。

  歷任的女友們,個個學歷高、身材高、EQ高,長相水準更是高。

  賴品柔的等級,離及格邊緣還差得遠咧。

  「她太粗魯,話說沒兩句,拳腳就出動了,太大剌剌,不懂修飾,穿著品味怪異,人太矮,和我身高不配……」他一一細數。

  粗魯,不過正義感旺盛。

  大剌剌,不過性情直爽。

  不懂修飾,自然也不懂虛偽。

  穿著品味怪異,可是衣服穿上身,卻沒想像中難看。

  人矮,小小一隻,活力滿格。

  有道聲音,也一一反駁。

  批判的言論,慢慢噤下,夏繁木不說話了。

  蘇幼容以為他數落完畢,於是接口:「賴皮是個很真、很可愛的人,我記得我告訴過你,我能和圻炎離婚,全拜她之賜,是她說服了固執的爺爺,讓我們的錯誤,在傷害最小的情況下,順利扭轉。」他知道。

  這幾次「約會」,話題幾乎圍繞在賴品柔身上。

  他從蘇幼容口中,聽見太多「賴皮小姐」的偉大事蹟。

  包括,她力戰蘇無敵和田圻炎,將兩人酸得狗血淋頭。

  前者,以刺激為武器,敲碎老頑石的觀念,要他放手,讓年輕人自己決定感情。

  後者,痛罵傅冠雅「前夫」,為他拋妻棄女的惡行,見一次面,就狠吠他一次——也不想想自己目前租的豪宅,是拜「前夫」所賜。

  夏繁木真希望人在現場,親眼目睹。

  他一定會大聲叫好,和她站在同一陣線。

  「我很喜歡賴皮,也很高興有這樣的妹妹……」蘇幼容還在為她說話,發自真心地喜愛她、接納她,以擁有這個妹妹為榮。

  此時,她端出為人長姐的架勢,質問他:「既然你不是要追求她,做這麼多安排,又有哪些企圖?……是想報她打你的仇?」「嘖嘖,幼容,你呀……」

  真是蕙質蘭心,首屈一指的解語花。

  他完全不否認,只發出讚歎。她的組織力很強。

  「真是這樣?繁木,你——你太過分了,這是耍人呀!」「我什麼都還沒做呀。」他無辜微笑。

  「你還想做什麼?這一點也不像我認識的「夏繁木」,你向來很有紳士風度,從不對女性失禮,更不會因為一些小事,耿耿於懷,甚至進行報復——」蘇幼容當然不認為他對,不由得板起臉,低斥著他。

  窗外,賴品柔看見從不生氣的姐姐,臉色鐵青,無賴的男人嘻皮笑臉,一怒,一笑;一認真,一散漫——她腦中立即演繹完整「事發經過」。

  臭男人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把我姐惹生氣了?

  天怒人怨的事=毛手毛腳=吃姐姐豆腐=性騷擾=乎死!

  於是,爆炸的小辣椒,一腳踹開餐廳大門——腳還沒碰到,感應良好的自動門,已先俐落滑開——她殺進去!

  「找死!敢欺負我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Jsze89 發表於 2014-9-13 02:48 AM

第三章

  梁子越結越粗壯,媲美北投焚化爐煙囪,巨大、高聳。

  一個男人所能忍受的,只有這麼多了。

  夏繁木鼻樑上的白色繃帶,非常顯眼,遇見他的每個人,由衷發出開懷。

  「夏先生,您的鼻子……」女秘書的眼神,彷彿看見他的臉上掛了顆小南瓜。

  「別問。」

  他已經端不出笑臉,只想用最快速度閃進辦公室,直到下班之前,最好不用再見人!

  這輩子,夏繁木不曾如此狼狽。

  天之驕子的他,總是意氣風發,樂於成為眾人注目焦點。

  從踏進公司開始,如同聚光體一般,獲得所有人欽羨眼光,他也從不吝嗇展現迷人笑靨,安撫公司眾OL的飢渴芳心。

  獨獨今天,沒有笑容,沒有招呼,沒有翩翩風采,只有一個肝火旺盛、咬牙切齒的男人。

  每次齜牙咧嘴,鼻樑就抽痛一分。

  越抽痛,越痛恨起始作俑者——那根打歪他鼻樑的暴力辣椒!

  「一般辣椒裡面只有籽,你是變種,塞滿了鞭炮吧?又辣、又具殺傷力,根本是危險品種!」他坐進辦公室沙發,嘴裡還在嘀咕。

  「偏偏今天又不得不進公司,蔡總晚上飛歐洲,現場工程進度的商討不能延期,否則高價違約罰款,誰付?」違約罰款他是不怎麼在意,可是「董事長」那邊,讓他覺得他這位副總失職,他就嚥不下這口氣。

  即便董事長恰巧和他同姓,名字又掛在他身份證的「父」欄。

  他不想從「董事長」臉上,讀到半點「你果然比不上他……」的感歎。

  「希望下午消腫些……」他望著大玻璃窗中,反射出來的自己身影,很鴕鳥地編織起妄想的美夢。

  果不其然,到了下午,傷處只有更瘀紅,完全沒有消退的跡象。

  夏繁木只好硬著頭皮,收拾資料,做好被取笑的準備,預計再拖延兩分鐘出門。

  頂著這張臉去會客,他真想死呀……

  賴品柔,他牙關一咬,這三字馬上變成「辣皮揉」,更加適合她,哼!

  桌上內線燈閃燦,他接起,懷抱另一種「美夢」——「是蔡總取消會議了嗎?」

  「不是的,夏先生,有位賴小姐要求會面,她說是您的朋友,要請她上來嗎?」女秘書盡責確認著,通報訪客。

  「賴小姐?」

  「是,賴品柔小姐。」女秘書逐字念得清楚。

  那個他剛剛咬在牙關裡的名字。

  還真敢說,自稱是他朋友?

  都不會感到羞恥嗎?他冷笑地想。

  她來幹嘛?又想補他一拳?

  絕對不會有好事。

  「跟她說,我沒——」聲音一頓,一絲壞念頭突然衝進腦海。

  「是?……要跟她說您沒空,是嗎?」

  「不,請她到小會議室等我。」

  「可是副總……您待會就要出門,蔡總的工程會議,幾個小時內應該不會返回公司——」女秘書提醒道。

  「我知道,你照做就是。」

  「好。」女秘書聽命行事,上司怎麼說,她怎麼安排。

  他放下話筒,扯扯唇角,哼笑道:「差點打斷我鼻樑,這樣……算是便宜你了。」你就慢慢等吧!

  夏繁木乘坐電梯下樓時,另一部電梯恰巧抵達。

  一邊,剛關上門,一邊,同時開啟。

  賴品柔手提紙袋,蹬出電梯,憑藉走廊間的指示牌,尋找秘書室。

  再從女秘書口中,聽見轉述:「夏先生請你稍候,他,呃……馬上回來。」女秘書邊說,邊帶領著她來到小會議室,並替她泡了杯咖啡。

  不敢坦言,在一分鐘之前,夏繁木才離開公司。

  女秘書心裡疑惑——這樣一個年輕女孩,滿臉稚氣,與夏繁木諸多女伴,全然不相同的類型,是和他結下什麼深仇大恨,要讓夏繁木這般惡整?

  「好,謝謝你。」賴品柔綻開一朵微笑,陽光般的臉蛋青春洋溢。

  女秘書帶著心虛,歉疚,飛快退出會議室,不忍再看。

  賴品柔坐進沙發,安分沒幾秒,便站起身,逛遍會議室。

  會議室裡,只有一張桌、幾張椅、書報架、盆栽,費不了她多少時間,不到五分鐘,她就把會議室走透透。

  又五分鐘過去。

  「不是說「稍候」嗎?我已經候了滿久吧?」

  連窗外街景她也看了六七回,仍不見夏繁木出現。

  雖然嘴帶咕噥,隨即她又自言自語:「不對,是我突然跑來,說不定他手邊正有事忙,而且呃……被我打成那樣,兩管鼻血都流出來了,他還願意見我,多等一下沒關係啦。」賴品柔瞟了桌上的小紙袋,裡頭,草莓大福一顆。

  她是來道歉的,草莓大福是賠罪禮。

  不是為了初次見面那兩拳,那是夏繁木應得的,她死也不會道歉。

  但昨晚那一拳,呃,是她的錯,她承認。

  如同蘇幼容的責備,她太衝動了,沒先問清始末,話才一脫口,拳頭跟著送出去,誰閃得了?

  「繁木他沒有對我不禮貌……總之,你先動手就是不對,還專打他的臉,繁木對外貌非常要緊,你這樣……姐姐很為難。」昨夜,她被蘇幼容念好久。

  「我以為,他偷摸你大腿,你才會變臉嘛……」她弱弱地辯解。「不然,你為什麼生氣?」「這……」蘇幼容哪敢說,說了,這只妹妹不抓狂才怪。

  總不能告訴她:姐生氣,是因為夏繁木在整你。

  這種話若是說出口,她帶著草莓大福上門的溫馨場面,決計不會有,反倒提拳上陣比較可能。

  於是,蘇幼容含糊跳過,把話題導回「動手就不對」,繼續數落她。

  一碼歸一碼,做錯了,要勇於面對。

  這,正是她出現在此的原因。

  她的歉意,大概跟草莓大福一樣,小小一丸,但內餡紮實、飽滿。

  「我的財力只買得起草莓大福,希望他沒吃慣大魚大肉,變得太挑嘴。」賴品柔坐回沙發上,繼續「稍候」。

  這一稍候,半個鐘頭又咻地過去。

  她托腮,她發呆,她打呵欠,她數盆栽的葉片,甚至,她拿出課本,預習今天晚上的課程……這期間,女秘書進來添過兩次咖啡,留下的訊息,同樣是那句——請你稍候,夏先生應該呃……快來了。

  她漏聽了那個「呃」,以及短暫的心虛停頓,點點頭,再等。

  「……夏先生今天還會再進辦公室嗎?」秘書與秘書之間,竊竊私語著。

  「應該不會,以前出去和客戶工程會勘,很少再折返回來,畢竟都五、六點了,直接去吃飯應酬居多。」「那幹嘛還讓人等他?」

  「我也不清楚,夏先生這樣交代,我們只能照做……那女孩和夏先生,不知道是什麼關係?」「新寵物?」

  「這類型的小朋友?夏先生口味變了?」

  「男人嘛。」

  兩人交頭接耳,渾然不知她們談論的對象,剛好踏進秘書室。

  「不好意思,我忘了注意時間,沒發現這麼晚了,我要趕去上課,可以跟你們借筆嗎?」賴品柔沒聽見她們的對話,只知道她沒辦法等下去,第一堂課的老師,是「愛點名」榜首。

  「哦,好,請用。」女秘書遞出筆,賴品柔接過,在紙袋上寫下幾行字。

  「再麻煩你們轉交給夏繁木。」紙袋擱在秘書桌上。「沒問題。」賴品柔擺擺手,微笑,走人。

  女秘書偷瞄紙袋,終於懂了……夏先生鼻子上的傷,是誰造成的。

  打了你的鼻子,是我不好,抱歉啦。(我以為你會躲開)這顆草莓大福算是賠罪,請你吃。(它很貴,一顆要五十塊)但是,你離我姐遠一點,不然,我怕你鼻子二度遭殃。(好吧,我下次不打你脖子以上的部位,你最值錢的,就是那張臉了)就這樣,Bye啦。

  賴品柔

  夏繁木破例,工程會勘完畢,再度返回公司。

  他的辦公桌上,出現的紙袋,正寫著這些字。

  「看不出來,你這傢伙,字挺秀氣嘛……」

  秀氣的字體,不秀氣的口吻。

  「弄了半天,你是來致歉的?」他對著紙袋說話,很蠢,但他不由自主。

  幾行文句,他看了又看,幾乎可以勾勒出她說這些話的神情,尤其是括號後的補充。

  「她等了多久?」夏繁木揚聲,問向外間的秘書室。

  高跟鞋喀喀作響,女秘書跑到門邊,回答:「從您出門,一直到五點半左右,她說晚上要上課,才無法再等。」將近兩個小時。她還挺有耐心嘛。

  「走的時候,臉很臭吧?」

  「不會耶,臉上笑笑的,沒看到半點不悅。」

  女秘書的答案,令他一默,良久才說:「你出去吧。」皮革辦公椅旋轉,背向門口,手裡的紙袋,還牢牢拿著。

  秘書替他關上門。

  夏繁木慢慢打開袋口,拿出草莓大福。

  觸感,軟綿綿,白膨膨,由指腹間傳來。

  軟綿的,又何止是大福。

  好似心裡冷硬的某一角,也軟塌了下來。「這是我收過最寒酸的東西。」他哼聲,眉宇間卻找不到輕蔑。

  捏捏大福的糯米外皮,他把它當成賴品柔的臉在掐。

  不,這顆大福擱置太久,外皮開始偏硬,那丫頭的臉,應該更嫩……他緩緩露笑,沾上外皮粉未的手指,吮入口中,笑弧飛揚。

  「既然你是來道歉的,不親耳聽聽,我豈不虧大了?」沒有遲疑,他撥出一通電話。

  「喂?幼容呀,是我,我想問你……」

  夜間的校園,隨鐘聲響起,人潮及機車群蜂擁而出。

  一出校門,所有動作瞬間停格,目光更是紛紛轉向,落在那部超炫、超酷的火紅色法拉利跑車上。

  無人不被吸引,甚至不少學生拿出手機,猛拍難得一見的高價跑車。

  半開的車窗,只能窺見一雙眼,深邃、銳利,屬於男人所有,其餘五官隱藏在微暗的車內。

  直到看到久候的身影,出現在校門一隅,那雙眼終於微彎一笑。

  「穿得像Rocker,結果竟然是騎腳踏車……」喉頭逸出笑聲。

  沒錯,賴品柔一身帥氣,短袖加緊身皮褲,同樣馬靴一雙,日系動漫搖滾風,然後牽出一輛腳踏車,說有多不搭,就有多不搭。

  她跨上車,正準備踩動,喇叭聲響亮,從身旁傳來。

  她斜眼瞄去,心裡才想著:趴啥鬼呀,這是人行道耶!

  「賴品柔!」

  車內傳來喊她名字的聲音。

  她湊近些瞧,很意外看到夏繁木。

  「咦?你怎麼在這裡?」還開這麼囂張的車,路過哦?

  「你不是要找我?」

  「哦,那個呀……大福拿到了嗎?」她反問。

  「拿到了。」

  「那就沒事啦,我找你,就是要給你大福呀。」「除了大福之外,你應該還有話想跟我說吧?」「想說的,全寫在紙袋上啦,你沒有看到嗎?」她自認自己的表達能力不差嘛。

  「字是看到了,但誠意……的確沒看到。」

  「我的誠意就是那顆草莓大福。」

  「那顆大福裡的草莓,已經臭酸掉了。」這是實話。

  洗過的新鮮草莓,本來就應該盡早食用,況且包進了紅豆餡裡,再裹一層糯皮外包,放到晚上,不壞才是奇跡。

  賴品柔瞠圓眼,為那顆大福心痛,竟然錯過了最佳賞味期,五十塊耶!

  「所以,你的誠意得再重新補一份。」

  「什麼歪理呀,是你自己不趕快吃呀!」她可是趁著新鮮,親自直送。

  「我一回辦公室就吃了,它是壞的,還是……你擺明是故意,送壞掉的草莓大福來,想害我拉肚子?」這指控讓她火冒三丈。

  「那是我今天中午去排隊,新鮮製作的名店美食!」「草莓壞掉了。」夏繁木咬定這一點。

  她牙一咬:「我明天再買一顆賠你!」

  「不用等明天,現在就給你補救機會。」他施恩的口吻。

  「……這麼晚了,大福早賣完了。」

  「我沒指名要吃大福。」

  「我身上的錢,只夠你吃肉圓,一顆。」怕他敲竹槓,她醜話說在前。

  「沒問題。」他很好打發的。

  是說,這丫頭對球狀食物是有多偏好?除了鹹甜差異外,都是同一族群,圓的。

  「那……喏。」她打開背袋,拿出錢包,數了幾個銅板,再伸進車窗裡。

  「你要我自己去買?」

  「你自己說要吃的呀!」這男人,老人癡呆哦?

  「上車。」夏繁木忍住翻白眼的衝動說。

  「上車幹嘛?」

  「讓你請我吃肉圓。」

  「我給你錢呀。」

  「誠意。」他提醒她。

  賴品柔與他,四道眼光對峙。

  彷彿要踩痛她的歉疚心,夏繁木指指自己鼻樑。

  一切,盡在不言中。

  「好吧,等我一下,我先去泊車。」她把腳踏車牽回校園,鎖好,再折返,坐上他的車。

  「只能吃肉圓哦。」她扣上安全帶時,不忘又強調一遍。

  「往前直直開,下兩個紅燈右轉,那邊有一家肉圓店。」重點是,便宜又大顆,也不難吃。

  法拉利名車,停在小小肉圓店前。

  「老闆,肉圓一顆。」賴品柔邊點菜,邊走進小小店內。

  「兩顆,綜合湯兩碗,一份甜不辣——」夏繁木的聲音緊跟在後,追加著。

  她倏地扭頭,馬上阻止:「喂!說好只請一顆肉圓!」「其他的我自己出。」又沒要佔她便宜,那一臉的小氣,未免……太逗趣了吧。她嘀咕了一句,轉身走向一張空桌。

  兩人坐定,店裡燈光明亮,她才看得更清楚些他鼻樑上的慘況。

  歉疚心是有的,但它太渺小,緊隨而來的是忍不住嗤笑。

  「你好像小丑巴其哦。」哈哈哈……

  她一副很樂的表情,完全忘了罪魁禍首是她。

  巴其是誰,夏繁木不清楚,不過「小丑」這一詞,他很了。

  天底下的小丑,最招牌的,不就是有顆大大紅鼻子嗎?

  竟然還有臉笑他?良心被狗啃了嗎?

  「幸好,我已經被笑到麻木了,不跟你計較。」他哼道。

  這也是他能面不改色,坐在肉圓店裡,供路人觀賞——反正今天被看的笑話,還會少嗎?

  肉圓很快送上來,他拆著竹筷包裝,她則動口不動手。

  「你頂著這鼻子,全公司趴趴走?幹嘛不請假一天?」他睨她,聽她說得多容易。

  「你以為說請就請?客戶晚上要出國,一去兩個月,今天不談,難道兩個月後再談?工程延誤一天,損失幾十萬,你知不知道?」「哇,我的一拳這麼貴?」她也嚇到了。

  「嗯哼。」一碗肉圓推到她面前。「還不趁熱吃?」「我又沒點我的份。」

  「你今天等我那麼久,我請你。」

  夏繁木觀察她的表情,想從她臉上讀出,下午漫長的「稍候」,有沒有激發她的火氣。

  他告訴自己:她要是沒生氣,不就白白浪費我的心機。

  賴品柔挑眉,在確定他所言真假。

  「你要是不吃,代表你在生我的氣,氣我讓你等。」他又說。

  她沒生氣,所以光明正大吃肉圓。

  但只吃肉圓,對於甜不辣和湯,動都不動——她只請得起一顆肉圓,當然也僅吃他一顆,這是公平原則。

  這類型的女人,夏繁木頭一回遇上。

  不佔他便宜,不從他身上撈油水,也不覺得和他吃飯是天大的殊榮。

  在她眼中,他不是王鼎建設集團接班人,不是首富夏金龍的兒子,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或許,還很討厭的男人。

  很新奇。

  新奇得好特別。

  她不佔他便宜,他越想讓她佔。

  他還未釐清這份「新奇感」,該稱之為何,手裡的筷子倒已經先有動作夾起米血、油豆腐,往她碗裡放。

  紳士之舉,換來的不是她羞答答的「謝謝」,而是——「喂!你好髒!你筷子上有口水,還夾東西給人!」嫌惡的唾棄。

  賴品柔自己也忽略了,正用沾有口水的竹筷,再把食物夾回他碗內。

  他毫不動怒,覺得她的反應有趣。

  「沒有女人嫌過我口水髒。」他意有所指。

  與女人互換口水的經驗,多到數不清,還沒有誰露出她這種不屑。

  「惡!」她回他一個鬼臉。

  一個讓他非常想……用力扳住她的頭,惡意親吻她,和她相濡以沬,餵她一嘴口水,再聽她哇哇大叫的……可愛鬼臉。

  有那麼一秒衝動,他真的差點做了。

  如果沒被人打岔,他的手幾乎已經要伸出去。

  「賴皮小老師!」

  自店外跑進來兩名小男生,目測不過是國小生。

  「咦?這麼晚了,你們怎麼還在外面遊蕩?」她和小男生頗熟稔。

  「出來買宵夜嘛。」

  小男生笑嘻嘻的,眼神在她與夏繁木身上打轉,兩人咭咭偷笑:「厚!小老師約會哦——」尾音拉長長,食指還一直晃。

  「什麼約會?亂講!」賴品柔立刻否認。

  「男生跟女生,這樣就是約會呀!我明天要去跟大家講!」「陳納豆,你想被我過肩摔是不是?是就點頭,我現在成全你!」她惡狠狠地說。

  小男生沒在怕,一逕嘻笑。

  「你是老師?」夏繁木無比驚訝,一對漂亮黑眉挑得半天高。

  教育界已經沉淪至此?她這種貨色……為人師表?

  那國家未來的幼苗,還有什麼前途?

  「我打工的地方,只要比這些小鬼頭大的人,全部通稱「老師」啦。」她還冠上一個「小」,多不受尊敬,根本被當成平輩。

  「真好奇你在哪裡打工……」

  「你是小老師的男朋友?呀你鼻子怎麼紅紅腫腫,你Cos小丑巴其哦?」小男生轉移目標,問向夏繁木。

  小丑巴其,今天第二度聽到……他回去一定要Google一下,「他」是何方神聖?

  「要說幾次呀?他不是我男朋友,我有這麼不挑嗎?」賴品柔氣呼呼的。

  喂,誰挑誰呀?這明明是我的台詞耶!夏繁木心裡低吠——只在心裡吠,他不想當著小男生面前,糾正他們的誤解,他不用急於澄清。

  因為,有人比他更急。

  某人越急,反應越有趣,也讓他越好整以暇靜觀其變。

  「滿帥的呀,只是鼻子紅了點。」小男生口氣好老成,一副小大人樣,另一隻也勤快點頭,同意。

  「他就算鼻子不紅、就算長再帥,也不干我的事,我和他剛好並桌而已。」賴品柔連這種瞎話都扯得出口。

  「當老師的人,可以這樣騙小孩嗎?」夏繁木插嘴。

  「我又不是真的老師,我只是助理!」她還有歪理,堵完他的嘴,繼續回去恫嚇小男生:「你們兩個,不要亂說話,到體能館去傳東傳西的,聽到沒?」「賴皮小老師害羞了!」

  「對,害羞了!臉紅紅!」

  小男孩被她逗得更樂,愛玩的劣根性,開始起哄。

  夏繁木也在看她。

  的確,某人臉紅脖子粗,坐不住了,站起來哇哇叫道:「這是被你們氣紅的啦!」鮮紅的辣椒,原來,看起來竟也有點……秀色可餐。

  夏繁木一時挪不開眼,眸裡嵌著笑,淡淡地,卻深受吸引。

  被誤會是她男朋友,好像沒多糟糕……不,其實滿好玩的。

  她這麼嫌惡他,避之唯恐不及,當他是臭蟲一樣——讓他忍不住,不想順她心意。

  她越想遠離他,他就更逼近;她越想切割關係,反其道而行的叛逆,在他內心深處,成長得加倍迅速。

  如同一場狩獵遊戲,你小跑,我慢追;你狂逃,我猛捕。

  她,激發起他的「追逐慾」。

  夏繁木眸一彎,望著仍在努力洗刷兩人「姦情」的賴品柔,台詞不外乎那幾句。

  「你們拿了外帶,趕快走,小孩子晚上早點回去,吃一吃快睡!今天看到的,明天給我忘光光——」威嚇火力太弱,連小孩都不怕。

  「你要給我們「封口費」啦,甜不辣一碗就好——」人小鬼大,他們和賴品柔談判。

  「陳納豆、王鹵蛋——」她狺出他們的綽號,拳頭也舉起來了。

  差別待遇。對像若換成是他,那拳頭絕對直接揮過來,不會客氣。

  夏繁木有些不平地想,不過,他反應也快,噙著笑插話:「老闆,再打包兩份甜不辣,給小朋友外帶,我等一下一起結。」賴品柔和小男生們的鬥嘴,瞬間暫停,三雙大眼全看向他。

  他微笑,招來兩名男孩,口吻放軟,像求情:「封口費我來付,你們還想吃什麼,儘管點,不用客氣,但是請你們高抬貴手,別跟任何人說。品柔臉皮薄,怕被人知道,她會很害羞……來,再加兩碗魚丸湯,可以嗎?」「成交!」

  小男孩滿載而歸,免費賺到一頓宵夜,眉開眼笑地揮手說再見。

  賴品柔反應慢半拍,等她驚覺不對,小男孩們已經走遠。

  於是,她炮口轉向他。

  「你、你幹嘛呀?越描越黑,你那樣說,不被誤會才有鬼!他們一定馬上傳出去,而且,加油添醋!」她幾乎可以預見,大家拿這件事調侃她、追問她的慘況,噢靠……夏繁木悠哉喝湯,姿態優雅,彷彿在五星級飯店用餐。

  他知道呀,還怕他們不去說呢。

  「付什麼封口費?我們又沒做見不得人的事!你搞得像我們有姦情似的!」她白他好幾眼。

  「有什麼關係呢?」他涼涼回答。

  「關係很大!那兩隻小子的嘴有多不牢,他們藏不住話,跟他們說「秘密,別告訴別人」,他們越努力傳播出去——」「賴小皮同學。」他逕自替她改了暱稱,打斷她的汪汪吠。

  他笑靨迷人,牙齒雪白,鮮少有女人能抵抗——雖然,紅鼻子有些破壞完美。

  他知道接下來他要說的話,她會很生氣,辟哩啪啦的亂炸一通,火氣越燒旺,但……臉色越鮮嫩可口。

  夏繁木一手托著腮幫子,一手伸出食指勾了勾,把她勾近幾公分。

  他嗓音好輕、好軟,慢慢地說:

  「我突然覺得……也許,我們兩人,可以試試。」...<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Jsze89 發表於 2014-9-13 02:50 AM

第四章

  「好健康兒童體能館」,成立主旨:「越會玩,越會動,越聰明」,專為十八個月以上,至十二歲左右的孩童,打造從遊戲中培養健壯體能、學習人際關係、啟發理解力,以及頭腦並用的專業園地。

  教程依照年齡細分——包著尿布的幼幼班,與好動活潑的國小班,所需的運動量、項目,完全不相同。同時針對興趣,加開「舞蹈」、「棒球」、「跆拳道」之類的嗜好班。

  體能館內,也有為發展遲緩的兒童,規畫遊戲復建課程,當然,時常和各幼兒園配合,舉辦大型運動會,提供人手和器材。

  館區佔地一樓及地下室,設橡膠軟墊、防護條,預防碰撞,色彩鮮艷又不失安全性,媲美小型遊樂圈,有滑梯、童趣屋、翹翹板、吊梯、單槓、彈跳床,甚至還有簡易攀巖場。

  在體能館中,賴品柔擔任助教一職。

  工作內容不外乎準備教材、搬器具、整理環境,以及輔助兒童進行體能遊戲。

  說穿了,就是和一大群小毛頭,在安全地墊上翻滾、鑽水管、爬繩網。

  早上大多是幼幼班,學齡前的小朋友,下午,幼兒園及國小下課,才會安排年齡大一點的課程。

  這是一個消耗體力的工作。

  小毛頭們像蓄滿電力,個個衝勁十足,玩起遊戲來,又尖叫、又大笑,常常進入失控狀況。

  往往幾堂課下來,賴品柔有被搾乾的錯覺。

  不過,體力被搾乾,總比腦力被搾乾,來得簡單。

  她現在的腦力,呈現乾涸狀況。

  「我突然覺得……也許,我們兩人,可以試試。」罪魁禍首,就是夏繁木這句話。

  「試什麼?」那晚,她還呆呆問。

  「試著交往看看呀。」他笑得好魅惑人。

  「交、交……交你個皮蛋瘦肉粥啦!」

  她當場拒絕,連考慮一秒都沒有。

  丟出一顆肉圓的錢,頭也不回,跑。

  「死色狼、臭淫蟲,只要是母的都好?看到女人就想交往?沒節操、下流、無恥,靠!」邊key活動課程的她,手上敲的,與嘴裡念的,天差地遠。「上班時間不要罵髒話,被家長聽到,不送小孩來上課怎麼辦?」隔壁桌的「藍莓老師」——藍美燕,快速制止她。

  「……」賴品柔抿嘴,反省兩秒,也安靜了兩秒。

  「聽納豆他們說……你深夜和男朋友去吃肉圓呀?」靠!封口費,封不住那兩張大嘴巴!

  藍美燕坐著辦公椅,滑了過來。

  「聽納豆他們說,是個紅鼻子帥哥?」

  賴品柔保持沉默,繼續打表格。

  「在哪裡認識的?同學嗎?有沒有照片看?姐姐我幫你監定一下呀。」「……」好,存檔,列印。

  印表機啟動,發出細微聲響。

  「賴皮,說嘛,說嘛,姐姐很好奇,你喜歡的男孩子是什麼樣子?」藍美燕還在「盧」她。

  賴品柔檢查列印稿,糟糕,把「平衡木」課程打成「夏繁木」,果然一心不能兩用,罵人時不能專心工作。

  她坐回電腦前,修正錯誤,把「夏繁木」三個字消去。

  字,是不見了,他那晚的笑臉,卻清晰地浮了上來。

  耳邊,藍美燕的嘰嘰喳喳,逐漸沒了聲響,她還以為是藍美燕自討無趣,摸摸鼻子,去準備課程用具了——結果並不是。

  藍美燕口中的種種疑問,「正確解答」出現在體能館裡,迎面走來。

  西裝襯托頎長身材,正取下太陽眼鏡的動作,媲美廣告播放片段。

  比藍美燕所能想像的「帥哥」等級,還要更高出十倍的男人,英姿翩翩,踏進「好健康兒童體能館」。

  紅腫的鼻子,經過治療及休養,已經恢復原貌,還他一張俊美臉龐。

  「哇!也太帥了吧!」

  藍美燕發出讚歎,引來賴品柔抬頭注目。

  幸好,她沒喝茶,不然絕對一口噴出去。

  他怎麼跑來了……不,他怎麼知道她在哪裡工作?

  她直接裝作不認識他,埋首於文件,修改完,她就能去吃午餐了。但他筆直朝她走來,更軟中帶笑的喊她:「賴小皮同學。」太親暱的稱呼,由他獨特嗓音逸出,變得曖昧。

  她沒吭聲,倒是藍美燕動作迅速,迎上前。「你……就是納豆口中的紅鼻子男友?」夏繁木只是笑,不正面回答。

  沉默,向來是最清楚的坦白。

  藍美燕上下打量他,滿臉讚賞,又是搖頭,又是點頭。

  「小朋友的眼光,果然不能全信,他們沒說你這麼英俊。」穿著品味極好,舉手投足間充滿自信,讓人眼睛為之一亮。

  「謝謝。」他一副很習慣的態度,落落大方。

  「難怪,賴皮把你藏著不說,神秘兮兮的,怕有人搶走你吧。」「我們也是剛開始交往而已。」夏繁木回道。

  賴品柔不得不出聲,反駁:「我們沒有交往。」她堵他。

  這男人,妄想症發作嗎?

  還是夜裡做夢,夢見兩人在一起?「那天,不是達成共識了?」他黑眉微挑,保持淺笑。

  「我記得——我拒絕你了。」她很確定。

  「跟我記得的,有些出入。」他摩挲著下顎。

  她不介意提醒他,畢竟有人年紀大了,記憶力衰退。

  「我丟下肉圓錢,堅決走人,意思很明白了。」瞎子都看得懂吧。

  「那不是「嬌羞」的反應嗎?」他笑著:「一邊嚷嚷「人家不來了」,一邊暗爽在心?」嬌個頭,爽個鬼啦!

  賴品柔眼角餘光瞄見,藍美燕一臉興味,觀賞他們兩人「對峙」。

  她朝他使個眼色,要他跟她走。

  她,不想被當耍猴戲的看待。

  「咦?你們還沒討論出結果呀,到底有沒有要交往……就這樣走羅?賴皮,帥哥——」藍美燕的惋惜聲,飄蕩在兩人身後。

  賴品柔哪裡管她,一心顧著逃離現場,扯住夏繁木,直奔體能館外,最四下無人的地方。

  一把將他逼到牆邊,鑲著大眼的臉蛋,瞬間逼近。

  近到……他能看見她眼裡的火光。

  「我沒把你的玩笑話當真,什麼交往看看、兩人可以試試……省省吧!」「我不是開玩笑。」

  或許,存在著一點壞心眼,還有他自己也驚訝的衝動。

  不過,從話脫口至今,他還沒有後悔。

  「我管你說真說假,反正我、不,要!你可以滾了,我們兩人的恩怨,當你吃完肉圓後,就一筆勾銷,只要你別再去騷擾我姐,這輩子我們也沒機會再見面。」「是你說「交一碗皮蛋瘦肉粥」,意思應該是……給你一碗皮蛋瘦肉粥,你就點頭答應呀。」他笑容好痞,右手真的提著一碗粥。

  她愣了一下,才消化他的話。

  「我是說「交你個皮蛋瘦肉粥」!意思是——你想得美!」啐,代溝又來了!

  「賴小皮同學,跟我交往試試,有什麼不好呢?我沒你想像中糟糕。」夏繁木俯下身,陰影籠罩她。

  雖然被逼到牆邊的人是他,壓迫感卻瞬間轉移對象。

  賴品柔撇撇唇,沒有逃避的動作。現在只要一逃,就像認輸一樣。

  她站得更直、更挺了。

  「你是我姐的前男友,我已經知道你花心、濫情、下流、無恥,我有這麼蠢,明知你爛,還緊緊貼過去嗎?」她嗤之以鼻。

  說話時,雙眼眨也不眨,睨著他,挑釁。

  「那些認知有百分之八十是誤解,你應該給我機會為自己澄清。」「免了,就算有百分之二十好的,同樣還是爛,只是爛多爛少的問題。」「這麼快就怕了?」他口吻很輕,問了一句。

  「誰怕了?」

  「你剛那番話,不就是「我很害怕,所以我想逃避」的意思?」「我那番話的意思,只是想強調,你是個爛男人。」她賞他白眼。

  被控訴著,夏繁木卻不生氣,維持一貫微笑……不,他的笑更深濃了。

  「好吧,這種事勉強不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落花也只能摸摸鼻子,黯然離開。」他歎氣,幽幽地說。

  她好像看見,他的眼中閃動著光。

  哇靠!不會是傳說中的「男兒淚」吧?

  為了這種小事哭?有沒有這麼娘?

  她靠近,想看更仔細些。

  這男人,連被我扁,也沒痛到飆淚過,現在……淚光閃閃個啥鬼?

  「要走就快走。」她才不會同情咧!

  賴品柔讓出一條路,恭送他快滾。

  「膽小鬼。」

  他用著近乎耳語,隱含嘲弄、帶有嗤笑,與她擦身而過時,三個字含糊在嘴裡。

  「你說誰!」她佇立原地,轟然抬頭。

  他沒吭聲,腳步沒停下,繼續從容地走。

  這種不清不楚的耳語,賴品柔最難以忍受。

  她喜歡乾淨俐落,有話當面直說。

  嘀嘀嘟嘟的,說誰壞話?

  他仍舊沒止步、沒回頭、沒講清楚。

  這忽視人的舉止,讓她生氣了。

  「你說誰是膽小鬼?」別以為她沒聽到哦!

  夏繁木終於停頓,微微回頭——越是「微微」,越顯得這頭回得有多勉強。

  「被連揍兩次的我,沒在怕,你呢,卻連嘗試都不敢,「膽小鬼」是誰,還要我明說?」「我是不屑,才不是不敢!」

  賴品柔被點燃了引信,火花唰唰唰直衝腦,再吠:「你以為我怕你嗎?你這種軟綿綿的弱雞,我光用一根指頭就能推倒你!我還擔心你太柔弱,跟我交往,會常常被我扁傷,天天跑醫院咧!」她和他,標準的女強男弱!

  「我不怕呀。」他轉身幅度大了些,讓她看見他的微笑。「我也沒在怕啦!」賭氣魄,她比他大聲。

  「那,交往看看呀。」夏繁木雙臂環胸,略帶挑釁,眼神在說:我猜你不敢啦,不要逞強呀,真的。

  引信火花已經抵達終點,直接在她腦中炸開。

  炸糊了她的思考力。

  現在,全憑一副不服輸的幹勁。

  「來呀!交就交,誰怕誰!」

  夏繁木真想給自己按個贊!

  對於賴品柔的脾氣,他已經掌握了八成。

  她太好操弄,怎麼做會惹她生氣,怎麼說會教她直跳腳,挖個坑,不用費力推她下去,少少兩三句話,這根小鞭炮自己就跳進去了。

  他完全不給她反悔機會,折返回來,到她的面前。

  貼近的表情,像只偷腥成功的貓,洩漏了得意。

  「……那麼,賴小皮同學,請多指教。」

  「賴品柔,你是白癡!白癡白癡白癡白癡白癡白癡白癡白癡白癡……」賴品柔克制不住,用額頭去敲桌子,每敲一次,痛罵一次。

  當理智回籠,她才知道鑄下大錯。

  「別人隨便激你幾句,你就跟他拼了——你也要先弄清楚,到底是拼啥鬼呀呀呀呀!」砰砰砰砰砰……她還持續在敲頭。

  然後,貼在桌面上的腦袋瓜,停下所有動作。

  「……今天跟他提分手,對,幹嘛認真呀,結婚都能離了,交往也可以今天呀。」情侶分手,稀鬆平常的小事一件。

  雖然時間很短暫,僅僅一天,但不合適的兩個人早分早好,省得浪費彼此時間。她剛做好打算,「新任男朋友」的電話,恰巧撥來。

  她深吸口氣,打完強心針,伸手接聽。

  夏繁木的聲音,輕快傳來——連他自己也意外,撥這通電話,心情真好。

  「賴小皮同學,明晚一起吃頓飯,賞光嗎?」

  「夏繁木,我要和你分手。」

  他的問題和她的答案,牛頭不對馬嘴。

  他先是一愣,想再問清楚,電話已經被掛斷。

  「這根小鞭炮,又在亂炸什麼?……呀,理智恢復羅?」他對著手機喃喃道。

  另一端,賴品柔吁口氣,臉上表情鬆懈,像處理掉巨大難題。

  「呼,解決了!」

  這樣一來,她不用煩惱該怎麼跟姐姐開口,自己竟然攪和進去她和夏繁木之間,更不用困擾著、猜測著,為什麼夏繁木會提出交往要求。

  一切隨著「分手」,迎刃而解,萬歲——

  三十分鐘前的她,確實好開心;三十分鐘後,她剛甩掉的「前任男朋友」,出現在她面前。

  她要去幫同事、小朋友買下午茶,腳才跨出體能館,他人就擋在門口。

  下午兩點整,怎樣?副總都不用上班哦?「我剛說得很清楚,我們分手了,謝謝不連絡。」賴品柔先發制人,說完就想閃人。

  「理由呢?」被甩的經驗太少,近乎於零,這讓夏繁木難以接受——他說服自己,取消一場會議,匆匆殺到這裡,只有單一原因。

  「左思右想,不合適,早早切了好。」這理由多理直氣壯。但她故意不看他,掩藏心虛。

  「才一天不到。」

  「光用一分鐘就知道,我們有多不對盤。」

  「我們甚至沒約會半次,你的結論不會太早嗎?」「你喜歡去的地方,我待不慣,我愛出沒的地方,你八成覺得有失身份……所以約會嘛,不必了。」「賴皮天師,你未卜先知?你喜歡在哪出沒?帶我去一次呀,看會不會嚇跑我。」一點點挑釁,有人就會回以大大反應。

  「好呀!我帶你去,讓你認清楚,我們真的不合適!」賴品柔手叉腰,人矮志氣高。

  結果,星期假日她排休,帶他去了創意市集——擺攤。

  她不是手作達人,還被友人戲稱「手殘」,身旁倒是有不少愛DIY的朋友,眾人吆喝下,合租了攤位,販售自己的作品。

  她提供不出成品,但她什麼沒有,義氣和體力最旺盛。

  她自願幫忙顧攤,無償替朋友出力,朋友免費供應便當一個。

  「會很無聊哦。」她醜話說在前,希望他馬上掉頭走人。

  「我自己找樂子。」夏繁木完全沒想退縮。

  「哼,隨便你。」

  是他自己要跟,又不是她強迫,愛待就待,想半途落跑,她也不會笑他。

  賴品柔不管他了,排列桌面上的商品,種類琳琅滿目——拼布包、串珠飾品、羊毛酕,還有她幫傅冠雅寄賣的蠶絲蠟線手環。

  夏繁木淡淡一眼,瞄向標價。

  這一桌子東西賣完,也不夠付他的日薪。

  攤位很陽春、簡易,木板桌子而已,不過看她認真對待,仔細擺放、喬角度,他也多出一分敬意。

  他開始「自己找樂子」——和她閒聊。

  他想知道更多關於她的事。

  「你有參加樂團嗎?」

  「沒呀。」

  「你一身的打扮,像晚上要去趕live現場演唱。」賴品柔排完拼布包,接下來吊掛羊毛娃娃,撥空回他:「衣服是我表姐的,她確實是樂團主唱,服裝造型多變,常常汰換衣服,我負責接收,反正不用錢的衣服,不穿白不穿。」她才不會挑剔哩。

  今天,她穿一件超短熱褲,搭配刺青褲襪,裹住小小翹臀,上身是合身襯衫,景致養眼。

  不難看。但是除了他,他不想其他人也看到。

  隔壁的攤位,正好在賣手染衣,他應該去買條長裙,把她包起來。

  可笑的念頭,讓他發出自嘲嗤笑。

  他從不干涉女友穿著,也欣賞女人展現性感,賞心悅目,是件愉快的事。

  沒道理對她例外。

  賴品柔看到他皴眉,明明告訴自己別去在意,偏偏還是有點難釋懷,只能口氣倔強道:「我知道,我沒時尚感,也不是衣架子,你想嫌就嫌吧。」哼。

  「我沒有嫌呀。」

  若有,也是嫌褲子太短。

  「明明一臉鄙視,剛還皺了眉頭。」別以為她沒瞟到。

  夏繁木不想解釋——因為連他都沒弄懂,為何會有這種心思。

  「我可以送你幾套衣服。」例如羽絨衣呀、愛斯基摩裝呀、睡袋……包緊緊的那些款式。

  「免了,我衣服多到穿不完。」她不領情。

  而且她有聽說過,男人送女人衣服,不是想看她穿上它,而是享受親手脫掉它的樂趣,啐。

  男人,沒幾個好東西。

  「賴小皮同學,讓我這「男朋友」寵一寵,有什麼好客氣的?」「是不是「男朋友」,過了今天再說。」

  她還怕他撐不滿一天呢。

  堂堂夏大少爺,在小小創意市集裡,會無聊到打呵欠吧。

  很快的,有客人上門,她忙著去招呼。

  年輕女客人看中兩條手鏈,難以決定買哪一條,在攤位前考慮了很久。

  「紅色那款比較適合你。」夏繁木出聲,配以一抹微笑。

  「真、真的嗎?」年輕女客人瞬間的結巴,源自於乍見俊男一枚。

  「真的,它襯托你的膚色,而且紅色旺桃花、好人緣。」他笑。所以,買完趕快走,別站在攤位前,影響下一批客人上門。

  「那……我要買這一條。」女客人終於做出決定。

  「一九九,謝謝。」賴品柔把手鏈裝進紙袋,遞給女客人。

  「可、可以跟你拍張照嗎?」女客人問著夏繁木。

  「我女朋友說可以就可以。」他將決定權拋給賴品柔。

  「可以,隨便拍。」賴品柔擺擺手,只管迎戰下一名顧客。

  真可惜,他料錯了,在賴品柔心目中,他不是個獨佔品。

  夏繁木拍完照,很不滿,湊到她耳邊:「你還真是大方。」「拍張照,又不會少塊肉。你等一下也要繼續幫腔哦!」更理直氣壯,把他當員工使喚。

  夏繁木翻翻白眼,眼底卻有了笑意。

  拜他之賜,生意確實成長不少,「推波助瀾」是他的強項,在最合適的時機,拐人上鉤。

  他那套「紅招桃花,黃招財,紫招貴人,綠招事業,藍招健康」,完全正中人性,符合各式需求。

  「雅雅姐的蠶絲蠟線賣得不錯耶,蜜蜜又可以買新玩具了。過幾天再把錢拿給她,順便去跟蜜蜜玩。」賴品柔清點今日收穫,眉開眼笑。「我也一起去。」他說。

  他還沒看過「蜜蜜」——傅冠雅和田圻炎的女兒——他實質上的「侄女」,也難有機會被邀進那個家門去吧?

  她斜睨他:「你幹嘛這麼愛跟?」

  「因為我要證明,你喜歡去的地方,我也不討厭呀。」他和田圻炎的關係,他略過不談。

  是啦,她確實沒在他的臉上發現半點厭惡,連一絲絲的不耐煩也找不到,甚至他看起來挺快樂的,笑容很……純真。

  「就算我愛去的地方,你能接受,不代表我跟你同一掛。你喜歡去的場合,太正式了,讓人超不自在,我很不習慣,而且我絕不會配合你,假裝很開心的樣子。」賴品柔直白地說。

  「你又知道我喜歡那種正式場合?」真以為自己是天師,隨便瞎猜?

  「你會不喜歡?不喜歡還常去?」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他感歎。

  「我還「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咧。」幹嘛一副古人腔,演古裝哦?

  「我看你挺樂在其中,享受得很呀。」

  第一次見到他,就是他的豪華生日宴。

  他在舞池中央,跳著舞,燈光聚集在他身上,全場屬他最顯眼。

  那樣的奢華,他很適合,站在裡頭,半點都不違和。

  「正好相反。在那樣的場合,我必須戴上面具,保持夏家兒子、王鼎建設接班人的形象。」夏繁木表情淡然,一席話說來,沒有情緒起伏。

  不能翻白眼、不能說錯話、不能表現出不耐、不能做他自己……說是「逢迎賣笑」,絲毫不為過。

  他,並不喜歡。

  「戴面具?聽起來真累耶,那——你現在有掛「面具」嗎?」賴品柔湊近他,看到他正在笑,一時好奇。

  這個笑……有沒有發自真心?還是強迫自己掛上去?

  她動手想捏他的臉,伸過去的手,半途被捉住,然後他就沒再放開了。

  「今天我沒把「面具」帶出來。」他的眼光帶些深濃。

  應該說,在她面前,「面具」完全不需要。

  他最糟的一面,她早已見過——不,修正,他最糟的一面,全拜她所賜。

  被她扁成大鼻子、大庭廣眾挨她兩拳,什麼形象早就破碎光光。「我已經來過「你喜歡的地方」,接下來,是不是該換你跟我去「我喜歡的地方」?沒嘗試,哪知道是不是排斥?」「……我要是不喜歡,我們就切羅?」她談起條件。

  這丫頭,還在想這事。

  夏繁木真想痛擰她的臉頰。

  哼,不放餌,魚兒不上鉤,是吧?

  「好,你不喜歡,我們就切。」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Jsze89 發表於 2014-9-13 02:51 AM

第五章

  「為什麼,我有一種被拐的fell……」

  賴品柔終於有所察覺,在和夏繁木約完第六次會之後。

  前一次,他帶她去打小白球,熱愛運動的她,高爾夫球桿當球棒拿,一樣打得嚇嚇叫。

  再前一次,他跟她去參加體能館遠足,把體能館從小到老的女性生物,迷得暈頭轉向,無一不稱讚他、喜歡他。

  甚至當天,有三個小女生搶著長大之後,非他不嫁。

再再前一次,他帶她去小酒吧,聽鋼琴演奏,酒吧的隱藏版菜單,特色餐點太美味,她無法昧著良心,說出「不喜歡」三字……

「能嗑完他們家招牌「六層海陸疊疊樂漢堡」套餐,而面不改色的女人,你是我認識的唯一一個。」連薯條、炸雞塊也吃光光,看她小小一隻,東西都吃到哪裡去?

  他忍不住誇讚她。

  說得像嘲諷她大胃王,但他笑著的表情,沒有半點惡意。

  「太好吃了,不吃完,對不起廚師,更對不起自己。」她吮著手指。

  「我還以為,女人是吃兩口就飽的生物。至少我身邊出現過的,全屬這一類型。」明明才嚼了三根薯條,馬上說「人家吃不下了,你幫我吃嘛。」「只要在我盤子裡的食物,我都會吃光光。」沒有她不敢吃的食物,她是不挑食的好孩子。

  「我媽總是只吃草。」他舉了個實例。

  「唔?吃草?」

  「生菜沙拉。為了維持她永遠四十五公斤的身材。」「那人生有什麼樂趣呀?」她不以為然。

  「是呀,有什麼樂趣呀。」他無法贊同更多。

  看她吃東西,連他胃口都開了,也掃光自己盤裡的海鮮燉飯,其中有好幾口悄悄餵給她吃。

  哦,對,他還帶她去騎馬!

  馬耶!

  在電視上、書裡、任何地方……看過馬出現不稀奇,但現實生活中,親手觸摸到馬鬃,跟馬眼近距離互視的經驗,又有多少人有過?

  夏繁木擁有一匹自己的黑馬,寄養在朋友馬場,他叫牠「黑炭」,一點都不威武的名,可是「黑炭」太漂亮,毛色烏金閃亮,她一眼就迷上牠。

  「這是我第一次讓女人騎到「黑炭」背上。」當時,他幫她跨上馬背。

  「你這麼小氣喊?不讓各任女朋友騎他?」她摸摸馬頸,愛不釋手。

  「是沒人想跟我到馬場。」

  「為什麼?」

  「她們嫌臭呀。」馬場裡,難免飄散著濃濃草味,以及天然的排泄物氣味。

  名媛千金避之唯恐不及,只有她,因為開心,雙眼發亮。

  雖然,第一次騎馬的代價,是接下來好幾天,屁股痛到像拆了又重組,但她覺得太好玩了,他隨口那句「下次再帶你來」,換來她猛烈點頭,只差沒高呼:謝主隆恩。

  還和相處了半天的「黑炭」,依依不捨,十八相送。

  後來,他真的跟她去傅家,看蜜蜜——剛滿九個月,漂亮迷人的小女娃。

  為什麼是傅家,而非田家呢?

  因為田先生和傅冠雅還沒再婚,據說是傅家兩老遲遲不點頭,田先生仍處於觀察期。

  革命尚未成功,只能任由老婆和女兒寄居娘家,自己天天往傅家跑。

  「你來幹什麼?」當時,田先生看見夏繁木的神情,一整個冷硬。

  「這裡又不是你家,我和你一樣是「客人」,那什麼質問口吻呀?」夏繁木臉上有笑,但笑容好假,賴品柔看得出來,有笑等於沒笑。

  兩個男人,站在門口互瞪。

  賴品柔不想被擋在門外,直接從縫隙鑽進去,和傅冠雅打招呼,也用可愛的童音與蜜蜜說話。

  「圻炎,讓夏先生進來吧,你們準備一直站在門口?」最後,還是傅冠雅說情,夏繁木才成功踏進傅家客廳。

  蜜蜜已經會爬,更貪心想超前進度,扶著桌椅,開始要走,下場往往是一屁股坐回地板,幸好有尿布做緩衝,不至於摔痛。

  她一雙眼睛圓滾滾,落在很陌生的夏繁木臉上,打量他好久,終於決定挪動小屁屁,朝他坐的位置移動。

  「你還真受女性歡迎耶無論老的小的。」賴品柔有感而發,因為蜜蜜已經攀著他的腿,努力往上爬。

  「幸好,長得不怎麼像爸爸,不然就沒救了。」夏繁木嘴很壞,抱起蜜蜜,讓她坐大腿上。

  「小賴,你怎麼會跟夏先生一起來?我不知道你們認識耶。」傅冠雅對於兩人同時出現,存在著困惑。

  「呃,樓梯間遇到。」她給了最安全的答案,換來夏繁木瞇眸一睨。

  怎樣咧?不然要怎麼回?她用眼神反問回去。

  他撇了嘴,正巧,蜜蜜也學他撇嘴。

  「……你們兩個動作好像,剛剛的表情也好像!」賴品柔發現新大陸一般。

  「不像!」否認的人,是蜜蜜的老爸,田先生。他的臉,可一點都不甜。

  「真的越看越像……眼睛,眼睛最像。」賴品柔這回有看仔細,由小蜜蜜看到夏繁木,再從夏繁木看到田先生。

  「……咦?你們兩個大人,比蜜蜜更像耶……」「哪裡像呀?」兩個大男人,此時又默契十足,吼出一模一樣的反駁。

  她就是認為像呀,不是那種「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像,而是……感覺。

後來,在回程路上,她問出疑惑:「你幹嘛從頭到尾故意和田先生唱反調?越惹他生氣,你就越樂?」

「……」開車的夏繁木,並沒有回她。

  「而且,你也不是真的看起來多「樂」,倒有點像……吸引他的注意力?」她又說著看法。

  「你這根粗神經的辣椒,似乎,洞察力沒這麼糟嘛……」他喃喃嗤笑,被她聽見了。

  「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拐彎在罵我「遲鈍」。」她瞪過去。

  「不,你不遲鈍,比我想像中精明了一些。」出乎他意料。該說她是……直覺太強嗎?

  「田先生看起來很排斥你,你呢,倒沒那麼討厭他。」她繼續發表高見。

夏繁木眼底閃過一絲訝異,嘴裡還是說:「沒有,我超討厭他。」

從小到大,母親總是這麼教導他——要敵視他、不能跟他玩、不要靠近他、他不是我們家的孩子、他不是你哥哥……賴品柔眸光懷疑,盯著他,良久,拍拍他的肩,語重心長的開口。

「要愛誰,全屬個人自由,不過……田先生雖然還沒再結婚,可是已經生了蜜蜜,和雅雅姐感情也很好,你不要去破壞——」

「你在說什麼?」他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你以為……我愛慕田圻炎?」

「有些臭男生,喜歡欺負暗戀的女生。」

  他翻個大白眼。最好是咧!

「你忘了,現在和我交往的人是你,賴小皮。」

「嗯……我是障眼法?」BL世界中,女性角色的定位。

  「障你個麻辣銷啦!」

  話一出口,夏繁木微怔,才發現自己用了她的說話方式。

「噗!」她毫不淑女,直接噴笑:「你被我帶壞了!」

「是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賴品柔」者,賴!」

「哈哈哈……」她完全沒反省。

  笑完,兩人再度異口同聲:

  「突然好想吃麻辣鍋哦。」

  好,晚餐共識達成,鍋友也找齊了,那還等什麼?說走就走!

  賴品柔結束回想,抹著臉的手緩緩放下。

  「我竟然……糊里糊塗,跟他約會了六次,還沒知沒覺!」也糊里糊塗遇上了第一個情人節——

  對,今天,情人節!

  「明明要跟他切的呀……這樣下去,越來越麻煩嘛。」她還不敢讓蘇幼容知道,她跟夏繁木糾糾纏……瞄向桌上的「情人節禮物」,她好氣又好笑。

  「送肯德基的炸雞桶餐,夏繁木,你也太了我了吧。」若是送花,對浪漫細胞壞死的她,下場只是喂垃圾桶而已。

  送炸雞,完全犯規!

  那是她心頭愛呀!一個月最多吃一次的「奢侈品」!

  嘴啃著熱騰騰的炸雞,心也卡酥卡酥的。

  「一定是我太餓,怎麼覺得……這桶特別香酥脆?」她吮指回味。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賴品柔吃完一桶炸雞,龍心大悅。

  好吧,看在炸雞桶的份上,晚上請假,跟你去逛夜市。

  夏繁木手機簡訊上,傳來了這句話。

  他不禁揚起笑。

  「史上最好打發的女朋友,不用祭出珠寶、鑽石、名牌包,就能輕易討好的傢伙……」不難想像,她滿足咬著炸雞,一手撥空打簡訊,施恩一般的模樣。

  他的低語,沒有半點嘲弄,若仔細去聽,還能聽見……一些些的寵溺。

  叩叩!

敲門聲打斷夏繁木思緒,以及傻笑。「進來。」

他回應。「夏副總。」

門打開,來者先是禮貌稱呼,下一句就恢復本性:「晚上要不要一起來?我訂了包廂,安慰單身漢的寂寞心靈。」

他是馮繼明,夏繁木的高中同學,目前任職「王鼎建設」銷售部經理,單身,缺女友,每到情人節,都會有憂鬱症傾向。

  長相不差的他,交過數任女友,可是沒有任何一個熬過情人節,讓他無語問蒼天,蒼天也無語。

  日積月累的怨慰,他視情人節為死敵,立下重誓,在這一天要玩得更瘋、更爽、更快樂。

  於是,情人節一到,他即刻呼朋引伴,集合同病相憐的單身傢伙,共度這個「情人去死去死節」。

  「我今晚有約會。」面對老同學,夏繁木毫不留情說了實話。

  「可惡!」馮繼明心靈中箭,當場血濺五步——虛擬的。

  他最受不了有人一臉燦爛,說出人神共憤的禁句——我今晚有約會!

  他也好想有機會說,遍呀呀呀!

  馮繼明哪管職位之分,相識十幾年的死黨嘴臉,馬上露出來。

  「為什麼?沒聽說你有新歡呀!我還以為你今年好不容易單身,好心找你一起過節耶!」只差沒搖晃夏繁木的肩,問他:為何要脫團呀呀呀……「我本來就不屬於你那團,你有啥好震驚?」夏繁木失笑。

  被馮繼明視為「同類」,不知怎地有種強烈羞辱感。

  馮繼明是沒過過情人節,夏繁木則是沒虛度過情人節。

  「對呀,我們不同團啦……」馮繼明先是沮喪,彷彿頭上烏雲重重,下一瞬間,他又咆哮了:「是誰?你新歡到底是誰?」夏繁木一指塞住耳洞,好吵。

  「那什麼天崩地裂的怨夫表情?外人還以為我們有一腿,你在抓奸哩。」「夏大少,你說嘛,不然,我不信有這號人物存在!」馮繼明喊出他高中時期的暱稱。

  不只因為夏繁木家世最顯赫,更為他在校,是出了名人物。

  「大少」兩字,當之無愧。

「你也見過她。」「咦?哪家名媛千金?」

「她曾在你的「動態消息」裡出現過,幫你獲得五十一個贊。」

「……你越說我越糊塗,我的「動態消息」裡,出現過這個女人?」馮繼明認真思索,想呀想,努力想,真的想不出來,直接掏手機,滑開。

  「五十一……五十一……五——唔唔唔唔?」映入眼簾,正是「暴力女猛闖生日宴,痛打夏大少繁木公子」的影片——他後制、上字幕、上傳、公開分享,被瘋狂轉貼的那部影片。

  「是她?」馮繼明下巴差點掉下來。暴力女?

  「是她。」夏繁木大方坦承。

  「你跟她……怎麼可能?」馮繼明還是難以置信。

  「怎麼不可能?」他自己就覺得挺配的呀。

  「呀!我懂了!夏大少,咱們認識十幾年了,你在算計些什麼,兄弟我了!」馮繼明恍然大悟,露出神秘微笑。

  「哦?」夏繁木眉尾動了動。

  「王子的復仇嘛!先把上她,玩弄她,最後,再狠狠甩掉她!拋棄她!讓她後悔惹到你!」馮繼明聲音配手勢,一整個連貫。

  「……」夏繁木只手托頤,聽他繼續發表高見。

  「我沒猜錯吧?你堂堂夏大少,哪會看上她?又兇惡、又粗魯、又野蠻,和你以前交往的美女,等級完全比不上,帶出門也丟臉。」夏繁木沉默一會兒,才揚了個笑。

  「十幾年的交情,果然不是白混……繼明,你猜對了,我追她,正是想這麼做。」追到手,甩掉。

  惡劣的報復,確實是他提出交往的前提。

  他還沒告訴過誰,他正在玩一場缺德的遊戲。

  「我就說嘛,夏大少哪會降低標準,委屈自己,和那種恰北北在一起。」馮繼明為自己的聰穎喝采,另一方面,也湧現了新的疑惑。

  「那你跟她過情人節,不是自我折磨嗎?還是……準備今晚甩她?」「沒這麼快,在她心裡……我的重要性還不夠。」他並沒有想如此早結束。

  和賴品柔在一塊兒,他本來也以為會是一種折磨。

  沒有,一點都不難熬、一點也不勉強。

  甚至,有點樂趣。

  「重要性不夠,甩掉她時,她受到的打擊,同樣不夠強烈,是吧?」馮繼明點頭,可以理解,但默默為那女人產生一些同情心,又說:「不過……夏大少,你下這麼重的手,萬一恰北北玩不起,尋死覓活的,鬧上新聞,你麻煩不是更大?」「不,她不是那麼軟的傢伙。」

  賴品柔像草,堅韌不屈,狂風吹不倒,那麼有活力、有幹勁。

  他不覺得……也無法想像她為情憔悴、為愛消瘦的模樣。

  明知傷不到她,你幹嘛用「交往」這種賤招,豈不是浪費時間?

  夏繁木內心裡,有道聲音,嘲弄自問。

  還不是因為,在肉圓店那天,她劃清界線的舉動,那麼認真。

  認真到……讓我自尊心受損,我也不會脫口而出:「也許,我們兩人,可以試試」。

  那句,連我自己也完全傻住的話。

  「看在你不是真的去爽過情人節,老同學放你一馬,明年再找你一起開團。馮繼明很豪邁,不再打擾他,甘願走人。

  一人孤獨寂寞,硬要找人作伴就是了。

  「你慢慢等吧你。」夏繁木送他白眼。

  從十六歲開始,每年的情人節,夏繁木都很忙。

  「嘿嘿,你好好去演戲吧,努力扮妥假情人,祝你早日得逞,快快甩人成功情人去死去死節快樂。」馮繼明揮揮手,帶著調侃笑容,退出辦公室。「巴不得全天下都和你一樣獨身的傢伙……」夏繁木笑啐。

  嗤笑完,則是漫長的沉默。

  夏繁木臉上,半點輕快也不剩。

  「努力扮妥假情人嗎?」

  最後幾字呢喃,太淺、太淺,消失在緊抿的唇瓣中。

  「……到底是不是演戲,恐怕,連我自己——」此刻的賴品柔,只有兩個念頭——

  一,撝住夏繁木的視線;二,戳爆他的眼!

  「你看屁呀?」

  她惱羞成怒,臉孔充紅,口氣凶狠起來。

  從搖下車窗開始,那雙眼就鎖定在她身上,彷彿她多長了三顆頭、十隻手臂,外加一頭蛇魔女髮型。

  她被看得火大了,當然不會賞他好話。

  「我沒看到屁,只看到一個……很不一樣的「賴小皮同學」。」是的,她很不一樣。

  難得一見的淑女打扮,出現在她身上。

  柔軟布料,純白如雪,剪裁出細肩帶小洋裝,上身沒有過多設計,倒是短裙下擺一層層堆疊,像花瓣綻放,舒展著美麗的弧線。

  她,像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

  看習慣「狠帥」的她,這一面……令人驚艷。

  「哪、哪有不一樣?還不是兩顆眼睛一張嘴!」賴品柔神情彆扭,自信心顯然很不足,手腳不知怎麼擺動,極不自然地撇唇。

  「你穿這樣……好看。」他不吝於讚美。

  她一頓,噘歪的唇瓣,慢慢挪回原位,嘴角難以控制的微微上揚,緊繃的肩線,悄悄地鬆懈了一些。

  她以為……他會笑她哩。

  夏繁木下車,幫她開車門,安頓她坐妥,繫上安全帶,他才噙著笑,問:「特別為了情人節去買的?」「不是,也是我表姐出清的衣服。」沒花她半毛錢。

  不過,她出門時有特意……呃,沒有多特意,只比平常多了一點點,就一點點——把衣櫃翻了四、五遍,那樣的「一點點」,挑選了一下。

  「這也是上台表演的服裝?」

  「……搖滾樂團也是有唱抒情歌的機會嘛。」她眼神四處飄,不敢和他對上。

  他今天的目光也很不一樣。

  熱燙的、專注的、要穿透人那般,看得她……很慌。

  「真剛好,我送的禮物,很配你今天的衣服。」「炸雞和我這件衣服……有什麼配的?」她一臉困惑,惹他發笑。

  「不是炸雞,是另外一份。」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夾鏈袋。

  她接過一看,袋裡有條鐄石項鏈,閃耀著光芒。

  「鑽石項鏈?」鑽石的光芒,扎得她瞇眼。

  「只是蘇聯鑽。」

  「哦——對嘛,買假的就好,浪費一整年薪水,去買顆鼻屎大的東西,我絕對罵你蠢!不如包現金給我。」她安心了,才有閒情欣賞它的造型。

  銀色彎月間,鑲嵌著單鑽,沒有其餘累贅。

  「挺漂亮的。」我喜歡。她自動自發解開扣,戴上細頸間。

  那可是貨真價實,淨度FL,Flawless,無瑕,八心八箭,完美車工,顏色最頂級「D」的一克拉真鑽。

  可惜,她不識貨。

  也幸好,她不識貨。

  否則,聽見這顆鑽石售價,包準她會退貨給他,像拋顆燙手山芋一樣。

  為了取信她,他捨棄精美絨布盒,請秘書找來夾鏈袋,讓鑽石看起來……要多low有多low,要多不值錢,就有多不值錢。

  明明知道送高檔鑽石給她,擺明就是浪費,她神經比電線桿還粗,也不懂珠寶價值,說不定拿回家,隨手往桌上一擺,真當它是廉價假鑽。

  可是,他告訴自己,這是送她紀念分手的傷,要她以後每次看見它,就會想起他帶給她的報復——「可是……我沒準備回禮耶。」賴品柔這時才想到,她收了他兩份禮物,有吃又有拿,反觀她,兩手空空,好像佔了他便宜。

  「你讓我看到難得一見的美景,已經是最好的回禮。」他咧嘴一笑。

  她咕噥了幾句,但沒說得很清楚,夏繁木只看見她蠕唇。

  連口紅都沒抹的嘴唇,最多擦了護唇膏,視覺上卻亮澤迷人。

  「在說什麼?」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低沉了幾度。

  「……說你今天喝了蜂蜜哦?」

  每一句都那麼甜,是想害人蛀牙嗎?

  「出門前,用黑糖水漱口而已。」他打趣回應。

  嗓音帶著微微笑意,眼神變得深邃,他傾身靠近她,臉龐在她眼前放大。

  「要不要嘗嘗?」他低魅地問,彷彿邀人犯罪的惡魔,用最甜、最美的天籟,引人墮落。

  「嘗什麼……」

  「麼」字的尾音,消失在他唇間。

  蜂蜜、黑糖……這些都沒有嗜到。

  只有他,淡淡漱口水的清新氣味。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向來與意識分離的手腳,做出反射動作——拳頭揮出去。

  夏繁木連眼都沒睜,攤開掌,精準接下攻擊,再借力使力,順勢鎖進掌心,箝住不放。

  他的吻並不深入,不帶侵佔,只是品嚐,啄在她唇間,淺淺的。

  沒有吻到滿嘴化妝品的人工香料味,對他是新奇的經驗。

  「你嘴唇香香的,是哪個牌子的護唇膏?」他挪開了幾公分距離,撥冗問她。

  還沒開始運作的腦袋瓜子,仍鬧騰騰的,她出自於本能,給了他答案。

  「我有個朋友擅長做手工皂和護唇膏,這是她送我的,好像是薰衣草口味……」「是洋甘菊,洋甘菊的味道。」和著她天生的甜香氣味。

  「哦……」她對香料沒研究,也從來不挑……咦,不對!她幹嘛跟他討論護唇膏味道?

  「夏繁木——你——」

  賴品柔臉色瞬間暴紅,血液全衝上腦門,又想出拳,但手還被他抓著。

  「你給我放開哦,現在放手,我可以少揍你一拳——」「這算商量,還是威脅?」他覺得好笑。「是命令!」為掩飾窘狀,她做出凶狠咬牙樣。

  他放開她了,放手之前,還琢了一回。

  他以為她下一個動作,會是出拳直襲,所以他擺好防禦姿勢,右掌擋在鼻前,等著接她一拳。

  但,他料錯了。

  短暫的遲疑,回過神,她已經打開車門,拔腿跑出去,頭也不回,像身後有妖魔在追趕她。

  幸好車子尚未發動,她安全無虞,夏繁木也不遲疑,追了出去。

  賴品柔跑得很快,體能館工作的經歷,養成她有雙好腿。

  她埋頭猛衝,到了不顧路況的程度。

  雜亂的心跳,比她的奔跑速度還更快、更凌亂——小鹿亂撞算什麼?

  根本是一大群受驚的恐龍,狂奔、亂竄,四處踐踏土地了好不好!

  她的唇,熱得像被灼傷。

  只、只是一個吻,她幹嘛變得這麼奇怪?

  可惡!忘了先補他一拳再跑!

  腦子裡思緒好混亂,又氣、又火、拳頭很癢,很想揍人洩憤,雙腳卻很想逃,跑跑跑,向前跑——「欸,路燈!」強大的力量將她往後扯,圈進修長臂膀內。

  驚魂未定的吁息拂過她發頂,熱熱暖暖的。

  「差點撞個頭破血流……跑也要看路,唔——」尾音變成悶哼。

  一個硬拐子,狠狠地頂向他的肚子。

  力道之大,讓男人也鼻酸。

  「你佔我便宜!你這個色胚!不要臉!不要臉!」她被牢牢圈抱,手肘是唯一武器,撞死他!撞死他!

  「好、好、好……我不要臉,但我還想要命,你再撞下去,我的肝膽腸胃腎,就快被你撞爆了。」「最該撞爆的,是你的小弟弟!」俗稱的萬惡禍根!

  「欸欸,你太直白了,女孩子不要把生殖器官掛嘴邊。」回應他的勸說,是下一記拐子。

  夏繁木只能把她抱得更緊,限制她的攻擊範圍,削弱肘擊威力。「只是個淺吻,我甚至還沒伸舌頭……」他忍不住笑。

  笑她的生嫩,笑她的反應。不過,肚子被撞得很痛,一笑就更痛了。

  「你還想伸舌頭?」

  她背對他,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可以勾勒——她像渾身毛髮怒豎的貓,耳根子紅透透,聲音吼得越響,抱在他懷裡的身軀卻越顯嬌小。

  確實想。他心裡默默回答她。只是考量被咬斷的危險,我有忍住。「你前男友……不會這樣對你嗎?幹嘛反應這麼激動?」說到某三字,他的聲音不是很愉悅。

  在創意市集擺攤那天,閒聊中,他徐徐誘導,探問出更多關於她的事蹟。

  她交過一任男友,是隔壁班同學,和她一樣嫩的毛頭小子。

  戀情維持兩個月左右,分手原因她沒說,表情有些僵,看來不是太愉快的分法。

  提及前男友,賴品柔咬牙切齒:「他敢?我摔斷他一排賤骨!」「也就是……他沒親過你?」他挑眉,兩道英挺濃眉飛揚著。

  她耳根辣紅。「要、要你管」

  夏繁木突然心情大好,腹間的痛淺道微不足道。

  他笑了出聲。

  「你笑屁呀你?」她口氣粗魯、惡蠻,但絲毫無損他的喜悅。

  「我不笑屁,我笑你呀。」

  「你笑我?」好大的狗膽!這麼欠扁就是了?

  他箝制她的動作,避免她轉身出拳,抱得更緊、貼得更近。

  「你發現沒?你在發抖——」唇靠向她耳殼邊,低吐熱氣。「對!我氣到在發抖!」

    「不,你發抖,是因為你太嫩,沒被人吻過,像只可憐兮兮的小貓咪,害怕受傷、恐懼親暱,別人伸手想摸摸你的頭,你就豎起防備,裝出一副勇敢的假象,實際上,你滿腦子想著逃,想著……怎麼逃得遠遠的。」「夏繁木,不用一堆屁話,放開我,等我扁完你之後,我們就分了!」她沒耐心聽他吠。

  她會怕?怕誰呀?他嗎?

  哈!

  兩個人單挑的話,她還嫌他太弱咧!

  「「分手」這兩字,別隨便掛嘴邊。」

  要分,也是由他先開口。

  「那我們「切」!」麻煩的男人,不喜歡分手字眼?OK,她換一個送給他。

  「……我道歉,為我的情不自禁道歉,為我覺得你今天很漂亮道歉。」他不跟她爭辯,不挑釁她、不答應她,轉為求合口吻,吐出的聲嗓仍然帶著笑意,半開起玩笑。

  話裡,幾分真,幾分假,幾分……是為了哄她,才說出口的噁心甜言?連他都分辨不清楚。

  他確實情不自禁,也確實,覺得她漂亮……

  「實在很不應該看到你嘴唇水嫩嫩的,笑起來很粉紅,就把持不住,湊嘴過去。我保證,下一次我會先詢問:可以吻你嗎?」「你別想有下一次!這次你偷襲成功,是因為我閃神,不然你那張嘴,絕對被我打歪了!」夏繁木低低笑著。

  聽得出來,她雖然還是氣呼呼,撂話、逞兇,但口氣已有些放軟。

  看來……好話人人愛聽,她也不例外。

  只是個性太彆扭,被讚美了,仍裝出一副不屑態度。

  「是是,我不敢再用「偷襲」這招,不要生我的氣,嗯……我請你吃限定版冰激凌,草莓口味?」他電力全開,綻放微笑,甜得彷彿要滴蜜一樣。

  「……」

  真沒原則呀你!呸!賴品柔,我唾棄你!

  你這個俗辣!

  坐在超商店外,嘴舔三十五元超商冰激凌,賴品柔在心裡臭罵自己,一遍再一遍,遍遍不留情。

  區區一支冰激凌,草莓的,竟然抗拒不了……

  更抗拒不了的是……他的笑臉。

  比草莓冰激凌更香、更甜的笑臉。

  男人幹嘛長這麼好看?她忍不住瞪他。

  接收到扎人視線,夏繁木唇邊的笑弧,更深。

  「還沒消氣?」

  「……」她扭開頭,不看他的笑,繼續吃冰。

  剛被他吻過的唇,憑藉冰激凌的冰涼,稍稍「退熱」了一點點。

  「我覺得不太對勁……」她悶著聲。

  「什麼東西不太對勁?」

  「剛剛我明明跑得很快,怎麼會被你追上?」

  以動物比喻,她是獵豹,他是樹獺,她卯足全力跑,他應該只有遠遠被拋在身後的份……不對勁。

  「我腿比較長嘛,你跑三步,我跨一步。」

  笑我矮就是了。瞪死他。

  「還有,我明明使出全力掙扎,要把你掙開,再送你一個過肩摔……」這幾句,她小聲嘀咕。

  再把兩人套入「動物模式」,她是熊,他是羊,一隻熊不可能受制於羊,正常狀況是熊大喊「哇嗚——」之後,一掌拍飛弱羊,讓弱羊成為天際一顆小星辰,閃過瞬間的光芒……所以,她說「不對勁」嘛。

  一絲狹促閃過夏繁木眼底。

  「大概是……你在不知不覺間,手下留情了。」

    賴品柔皺著眉,他口中的「不知不覺」,讓她迷惑了一下,又聽見他說:「不知不覺間,對我有那麼一點點……捨不得。」

     她先是瞠圓眸,和他大眼瞪小眼。

  「真想用冰激凌塞你的嘴……」看能不能少點胡說八道!

  「我不介意和你共食一份,我完全沒排斥。」他眨眨眼。

  「我介意,我排斥!」

  說完,賴品柔三兩口就嗑光冰激凌,連渣都不留給他。

  她近乎賴皮的反應,還有吃冰吃得太猛後,抱著頭嚷疼,全逗得他哈哈大笑,不計形象。

  一輛名貴賓士車放慢速度,在對街的馬路旁停下。

  後車窗滑下,一張鮮少破壞優雅氣質的臉龐,露出錯愕表情,塗得鮮紅的唇,正呈現O字形,久久難以閉合。

  夏繁木的母親,不敢置信她看見了什麼。

  與其說,兒子和她記憶中「粗魯、沒教養、動手動腳」的女孩,狀似相處融洽,讓她吃驚,更不如說兒子率真大笑,沒防備、沒作假、沒帶半點目的,才是她驚訝的主因。

  車裡,因巧遇而共乘的另一人,比夏夫人更愕然、更訝異,無法將夏繁木和賴皮——她的妹妹,串聯在一塊兒。

  蘇幼容幾乎要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Jsze89 發表於 2014-9-13 02:53 AM

第六章

  蘇幼容烤了個蛋糕,沒有奶油花點綴,沒有巧克力調味,有的只是濃醇、純粹,迷人的雞蛋香。

  蛋糕店訂製的蛋糕,總是放涼之後,抹奶油、加水果,為它錦上添花,可是剛出爐的蛋糕,熱呼呼的暖香,是現吃才能品嚐到的好滋味。

  「超香的!」

  賴品柔一臉饞樣,蘇幼容才剛切好一小塊,放到盤子上,她馬上用手抓起來吃。

  「好好吃!媽以前也常烤這種古早味蛋糕……味道好像哦!」她超滿足,連眸都瞇成細縫。

  「舀兩匙冰淇淋上去,一熱一冷,也很好吃。」蘇幼容還來不及拿來冰淇淋,賴品柔已經進攻下一塊。

  蘇幼容替她挖一球冰淇淋,幫她添滿奶茶,才在沙發另一端坐下,慢條斯理地品嚐熱蛋糕。

  對於親生母親另一個家庭的事,蘇幼容並不排斥聽。

  所以,賴品柔描述著母親蛋糕滋味、兩個弟弟爭搶最後一塊蛋糕……她都能面帶微笑一直到……「姐,你今天找我來,就是要烤蛋糕給我試吃哦?」直到這時,賴品柔才想到來意。

  「不,姐是有事問你。」

  「嗯?你問呀。」賴品柔端起杯子,啜口奶茶。

  「情人節那天,姐看見你和夏繁木,坐在超商外吃冰激凌。」蘇幼容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害賴品柔嗆到。

  「呃……咳咳……我咳……」她咳得亂七八糟,話也說得七零八落。

  蘇幼容不等她順好氣,又問:「你和他……看起來像一對情侶,你們在交往嗎?」賴品柔咳到滿臉通紅,也管不了盆氣,攝嚅回答:「呃……我也不知道耶。」她有些心虛,偷瞟姐姐一眼,害怕在姐姐的臉上看見憤怒。

  畢竟是前男友,而且說不定對他餘情未了,被她這麼一攪合,情況變得更加混亂。

  「這是什麼答案?你不知道?」蘇幼容覺得她這回答像糊弄。

  「我真的不知道,我和他……算在交往嗎?」賴品柔露出困惑表情。

  「繁木主動追求你?」

  「他說,我們可以試試。」

  「哪時開始的?」

  賴品柔想了一下:「我打完他鼻子,沒幾天之後的事。」蘇幼容同一時刻,腦子裡浮現的,卻是夏繁木說過的話。

  我有這麼不挑食嗎?她,根本不是我的菜。

  她太粗魯,話說沒兩句,拳腳就出動了,太大剌剌,不懂修飾,穿著品味怪異,人太矮,和我身高不配……言猶在耳,他卻對賴皮……展開追求?

  蘇幼容不由得陷入沉思。

  「姐,你……在生氣嗎?呃,我覺得我和他不合適,隨時會切,甚至說不上「交往」,就只是……最近比較常見面。」「姐沒有生氣,如果你們兩情相悅,姐會真心祝福。但我滿吃驚的,你瞞了很久。」蘇幼容一臉淡定。

  她和夏繁木分手不是最近的事,關於情愫,早斷得乾乾淨淨。

  現在的相處,單純一如老朋友,彼此樂見對方找到新戀情,並不會因為他的對象是賴皮,她就心懷芥蒂。

  「我不是故意想瞞你……我認為,應該沒幾天就會散了,所以不用特別提出來……」賴品柔撓著臉頰。

  賴品柔最大的失算,是莫名其妙和夏繁木切不掉。

  情人節那天,她心裡也默默想,吃完草莓冰激凌就切,結果被他捉去逛夜市,只顧吃,又忘了說。

  「為什麼覺得不合適?和他在一起不快樂嗎?」蘇幼容問。

  「也不會……相處過後,發現他沒有我想像中那麼討人厭,甚至算風趣的,是個很不錯的玩伴——吃喝玩樂的同伴啦。」提到夏繁木,賴品柔沒有察覺自己正微微笑著。

  雙腮上儘是淡淡粉紅,櫻花盛開的色澤。

  平常大剌剌的女孩,也能嫩得這麼美。

  「我本來以為,他是個敗家富二代,沒啥真本領,只會泡妹妹,花用全靠啃老,可是一塊兒吃飯時,見過他處理突發工作狀況,認真、有條有理的模樣,又覺得自己小看他了……」蘇幼容靜靜聽,不插嘴。

  她比賴品柔清楚,夏繁木是個多有能力的人,嬉笑的英俊面容下,隱藏著夏家血統之中,從不屈折的倔強、不服輸。

  「他很懂得玩樂,不讓人感覺枯燥無趣,也不會樣樣追求高級品,夜市小吃、路邊攤,他照樣能吃,不挑食,和我像同一掛的……」賴品柔繼續說。

  蘇幼容盯著她,根本不用細細審察,就能清楚看見她眉飛色舞的神情——那是蘇幼容從沒在她臉上,看見過的表情。

  戀愛中的表情,甜。

  也許,連賴品柔本人都還沒察覺,自己正在碰觸愛情……正在愛上夏繁木。

  「既然與你像同一掛,你又怎麼說「隨時會切」?」蘇幼容不解。

  賴品柔難得沉默,安靜了好幾秒,臉上神采褪色,染上愁緒——那同樣也是戀愛中人的情緒,苦。

  「姐姐這麼完美的人,都和他沒有結果,我這種粗魯人……怎麼可能會例外?」她很有自知之明。

  想到這裡,一股酸澀滿了上來,很難再裝出笑容。

  蘇幼容探手過來,握住她的,掌心溫暖。

  「我是我,你是你,我們擁有不同的個性、不同的價值觀、不同的行事風格,他不喜歡我,不代表他不欣賞你,這種比較法是不對的。」她倒認為,對夏繁木來說,妯是他身邊太常出現的名媛類型,毫無新鮮感;但賴品柔不同,她是夏繁木不曾遇過,並且會被挑勾起探索慾的女孩。

  「喜歡過姐姐的人,眼光絕對變得更挑剔,因為……有個太美好的範本。」賴品柔還是堅持這個想法。

  無關嫉妒或羨慕,她真的認為蘇幼容太美、太好,誰都比不上。

  「賴皮!」蘇幼容真不知道該因為她的讚美而開心,或是為她的死腦筋而生氣。

  看著賴品柔的臉,心裡有些話,蘇幼容反而說不出口。

  關於她所猜測,夏繁木追求她的目的……

  她不樂見賴品柔受到傷害。

  希望夏繁木是發自真心,看見她的美好,近而誠心喜愛,千萬不要揍雜任何算計、虛假,甚至是報復——「賴皮,你聽著,不許再有這種想法,在姐姐眼中,你的率性、義氣和活力,才真教姐姐自歎不如,你很好,喜歡你的人,絕對也是受你吸引,被屬於你的光彩著迷……不要再妄自菲薄,好嗎?」「會追求我的人……不是全都想賭一口氣嗎?」賴品柔嘀咕。

  「你也只交過一個,那個連「男朋友」都稱不上。」提及那傢伙,蘇幼容罕見動怒。

  賴品柔的首任追求者,兩個月出局的短命「前男友」。

  超狗血的哏,前男友和同學打賭,要把隔壁班最凶、最殺、最沒女人味的「像伙」追到手——賴品柔正好就是那個賭注。

  最後得知真相的她,把「前男友」約出來,狠狠痛扁他一頓。

  雖然她扁得很爽快,但心裡那抹陰影,並沒隨著扁過了無痕,反倒似乎生了根、萌了芽。

  賴品柔看似堅強,實際上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嫩丫頭,會受傷、會痛、會被打擊。

  「有時,我會偷偷想……夏繁木會不會也像他,只是在惡整我?可是他的言行,又那麼不一樣,他浪費那麼多時間,一點都不划算呀……」賴品柔邊呢喃,邊往窗外瞄一眼,剛剛明明還藍天白雲,這麼快就罩上烏雲?等一下應該會有場傾盆大雨。

  上課又要冒雨出門,下雨天騎腳踏車,最麻煩了……蘇幼容也望向那片天際,心裡的陰霾,一如雨雲,濃烈密佈。

  「這到底怎麼回事?」

  夏夫人面色凝重,拋向桌面的文件,是徵信社報告。

  頭一頁,賴品柔咧嘴笑的學生照,印在左上角,吸引夏繁木去拿取。

  他隨手翻閱完畢。「你調查她祖宗十八代?」「我總得先知道她家世清不清白——你看見沒?她媽之前是不良少女,吸毒、飆車、聚眾打架……」「那是二三十年前的往事了。」沒啥大不了。

  「有其母必有其女!」

  「媽,兒子補充一下,幼容也是同一個媽生的。」「呃,不一樣,幼容是蘇無敵帶大,和賴家一點關係也沒有,家教更是完全不同!」「是是是。」他懶得爭論,反正說再多,他媽的觀念哪會輕易改變。

  「媽不准你跟那種女孩走太近,憑你的條件,當然要找門當戶對的名媛,跟她……被狗仔拍到,豈不是丟我們夏家的臉!」「丟臉?」夏繁木皴起眉。

  「看她一身寒酸,要氣質沒氣質,要美貌沒美貌,你若是想找找樂子,不用屈就那種貨色吧?」「媽,你開始尖酸刻薄了。」

  他好心提醒,耳朵對於這樣的批評,感到尖銳,難以忍受。

  夏夫人一怔,接觸到兒子的眼神,她深吸了一口氣,維持高雅姿態,坐回沙發上。

  「總之,媽不喜歡她,你爸也不會喜歡,以後你別再跟她見面。」媽不喜歡他,你不准叫他哥哥,他不是你哥哥,更別和他一起玩,也不可以把玩具給他,媽只要再看到一次,我就把你的玩具全部丟掉!

  媽不喜歡你學那個,你乖乖讀建築,以後好好管理你爸的公司,你是夏家大少爺,在擂台上打個你死我活,能看嗎?多野蠻呀!

  媽不喜歡——媽不喜歡——媽不喜歡——

  夏繁木額際間隱隱傳來剌痛。

  看著母親姣好臉孔,他卻遍尋不到……半點美麗。

  「繁木,你怎麼不吭聲?快答應媽,你不會再見她」可惜,他從來不是聽話的小孩。

  「不,我還是要找她。」他給了拒絕的答覆。

  夏繁木橫躺在沙發間,像只慵懶大貓。

  搶在夏夫人開口訓斥之前,他的嗓不輕不重、不疾不徐,帶點笑意,說道:

  「如果你是擔心我接近她,原因包含了愛呀、欣賞呀……我可以肯定回答你——沒這回事。」「哦?」

  「她送我的那兩拳,人生奇恥大辱,我沒忘掉。」夏夫人點著頭,附和道:「嗯,你生日宴當天,她的野蠻行徑,確實害我們顏面盡失。」夏繁木稍微變換姿勢,不變的,是吊兒郎當的語氣:「所以,我也要她受點教訓,以牙還牙,嘗嘗顏面盡失的滋味。」夏夫人瞬間領悟。

  「原來……你是故意向她示好,想藉此……」

  「對。」他做了噤聲手勢,模樣調皮,朝母親眨眨眼。

  「你這孩子,真是貪玩。」夏夫人笑睨他。

  明白了兒子的打算,她卸下了緊張,原本真的很擔心,兒子看上那個沒家教的女孩呀……夏繁木低低笑著,看母親如釋重負的模樣。

  他若不這麼說,他母親不會輕易放過賴品柔,絕對會繼續找她麻煩——帶支票上門羞辱人,只是基本橋段。

  反正他說的每個字,也算事實。

  起碼他沒把話說死,要如何「教訓」賴品柔。

  「教訓」分很多種,他還在思索,最後要選哪一樣,報那三拳的恩怨。

  或許,打屁股也算是種教訓……他腦中浮現出旖旎場景,大手打在白嫩嫩的臀上,樂趣無窮。

  「似乎是不錯的主意……」他喃喃自語,忍不住嘴角飛揚。

  「瞧你一臉得意,已經想到方法,好好整治那野丫頭?」他抬頭,望向夏夫人。

  「媽,關於她的事,你不要插手、不要介入,更不要私下找她,我自己處理,別剝奪兒子的樂趣,好嗎?」他要母親的保證。

  確保她不去為難賴品柔。

  雖然賴品柔不是軟柿子,他母親也非好惹,兩個女人碰頭,就像兩隻母獅相遇,誰死誰活,他不敢肯定。

  小母獅遇上大母獅,小母獅還是嫩了點,恐怕不是敵手,淪為他媽爪下敗將之一。

  他可不准,不准誰欺負她。

  啐,夏繁木,你現在做的一切,對她,也是「欺負」呀。

  名為「良心」的聲音,在內心嗤笑。

  至少,我目前對她很不錯,十幾任女朋友,沒有哪一個被我這麼重視過。

  名為「無良」的嗓,做出反駁。

  「重視?重視到預計三僩月後甩掉?」良心說。

  「誰說三個月?也有可能延長呀,隨我高興。」無良頂嘴。

  兩方交戰、爭論、激辯,但勝負——沒有。

  他還沒決定甩掉她。

  也同樣沒準備放棄「復仇計劃」。

  他還沒打定主意,要拿她如何是好。

  「好,媽不插手,媽只擔心你愛上那野丫頭,既然你話說得這麼明白,跟愛情無關,媽放心了,全由著你去。」得到保證,他暫時安下心,不過,那也只是短短十分鐘的事。

  下一通電話,將他的心又重新吊到半空中。

  甚至於,讓他慣有的笑容,消失無蹤。

  「什麼?——你出車禍在哪裡?」

  通話仍在持續,夏繁木匆匆抓起車鑰匙,奔出家門。

  「厚!你還要念多久啦?早知道就不打電話給你!」賴品柔後悔莫及,對於打開通訊錄時,面對朋友名單一長串,手指竟然出自於本能,選擇了「夏繁木?」——「?」是他沒問過她,逕自偷加上去。

  「好歹幫你出了醫藥費,念個幾句也不行嗎?」夏繁木沒好氣。

  出錢的是大爺,大爺訓個十來句,不過分吧!

  「哼,等一下就把錢還你,你嘮叨的那些話,也全給我吞回去!」她很不受教,扭開頭,一副頑劣小屁孩樣。

  貼滿紗布的右臉頰,映入他的視線,白得很刺眼。

  紗布底下,磨破皮的傷口,更是怵目驚心。

  他很想捏她、扁她、敲她的腦袋……看在她是傷患的份上,暫時放她一馬,先記帳。

  這場車禍,發生在天雨路滑,她正準備騎腳踏車上課途中。「拜託,只是被後照鏡勾到,我才會摔車,而且還是摔腳踏車,破一點皮、流一點血……包成這樣,我要怎麼吃飯?」她兩條手臂都有傷,磨掉大片皮膚,沒嚴重骨折算是萬幸。

  在夏繁木強烈要求下,她整條手臂到手掌,包得密密實實,半寸肌膚都看不到。

  他抱她上車,她的膝蓋也撞傷了,包成兩團白肉包。

  聽見她埋怨,他忍不住啐她。「小命差點沒了,你還在擔心吃飯?」「沒有這麼嚴重啦!嘶——」微微扯到新傷,賴品柔痛得抽氣。

  「你怎麼知道摔車之後,後方沒有卡車計程車貨車公車?反應不及,撞過來怎麼辦?」「我哪知道怎麼辦,我又不能控制。」

  「至少你可以小心一點。」看,把他嚇得臉都綠了。

  「……好啦。」

  明明她是被撞的倒楣鬼,能反駁的話有一籮筐,一接觸到他的表情,她實在很難頂嘴,難得地溫馴點頭。

  畢竟他第一時間趕來,所有掛號、取藥、推她去照X光,一手包辦,現在還充當司機送她回家。

  每一句嘮叨,發自於關心,她不是聽不出來。

  離家租屋,家人遠在南部,突發意外,一時半刻也趕不上來,雖然是小傷,但在當下,她滿臉滿身的血,自己都嚇傻了。

  若不是他,有很多瑣碎的事,她根本處理不來。「地址給我,我送你回去,你閉上眼睡一下,到了我再叫你。」「嗯……」她說了住址,那處豪宅他知道,田圻炎公司的建案。「門禁卡在包包口袋,我拿……」「我拿就好。」他調整了座椅,讓她躺得舒服些,外套蓋在她身上。

  她扁扁嘴,沒多說,眼睛微微瞇,他才開過兩個紅綠燈,她已經歪著腦袋,睡熟了。

  「清醒時,牙尖嘴利;睡著後,不就是只小娃娃?」趁紅燈暫停之際,夏繁木伸手撥開她額前髮絲,喃著。

  「……把自己摔成這副德行,應該要嚴禁你再騎腳踏車。」他說,然後逕自笑了,鬆懈下擔憂之後的淺笑。

  「啐,跟個小睡鬼囉唆什麼?你又聽不到。」

  要罵,等她養足精神、活力,再來對吠,才有樂趣。

  她現在的蒼白樣,他想火力全開,還覺得自己欺負弱小了呢。

  紅燈轉換,綠燈亮,他平穩發動車子,往她租屋處駛去。

  超精華地段的豪宅,憑她一個半工半讀的學生,哪可能租得起?

  一個月的打工費,也租不起半間廁所。

  不過,她的房東是傅冠雅,打壞整個租金公訂價,最開始以五千塊分租,現在傅冠雅搬回娘家,放賴品柔獨居,連租金都免了,以「看家」名義,拜託賴品柔顧房子。

  車子駛進停車場,他沒有吵醒睡娃,逕自開門下車,直接將她從座位間打橫抱出。

  「被人抓去賣也沒醒來,就是在說你啦。」夏繁木暗笑,動作放得更輕。

  電梯直達樓層,幾乎不需要動腳走。

  賴品柔是直到被放上沙發時,才惺忪轉醒過來,手背抹抹嘴角,以為自己流了口水。

  「……到家羅?」

  「先吃藥。」屋裡的隔間他大略摸透了,從廚房倒杯水給她,貼心送到她唇邊,打開藥包,本想直接餵她,但她不肯張嘴,堅持自己來。

  他倒出藥丸,方便她用露在紗布外的兩根指頭去拈起來。

  她乖乖吃完,從沙發間想站起來。

  「你幹嘛?」

  「換衣服呀,你沒看到都是血跡呀,還磨破了。」活像發生過兇殺案。

  夏繁木沒阻止她,在單人沙發坐下,好整以暇,等著——房裡,傳來挫敗慘叫。

  「脫、脫不下來——好痛!好痛痛痛痛……」

  然後,沉默了五秒,又繼續。

  「痛痛痛痛……喂!我、我卡住了——喂!」終於,她發出求救。

  不得不求。T恤脫了一半,手臂拗成彎曲狀,正拉扯著磨傷處,她以為忍一口氣,掙開了領口,就可以解脫,沒想到連腦袋都卡住。

  他一走進房間,看到……前衛的搖滾T恤,上面東接一條鏈飾,西串一段珍珠,肩上嵌滿鉚釘——鉚釘刮到她臉上的紗布;鏈飾和珍珠與血污結塊的頭髮糾纏不清。

  「愛撿別人衣服,不管合不合適自己的下場,就是這樣。」賴品柔背對他,痛得只有空飆淚,沒空飆他。

  「不要動,我來。」他制止她繼續把自己纏緊的可能性。

  「好痛!」她被扳弄個姿勢,還是疼痛襲來。

  光是彎曲手肘的小動作,拉扯都痛。

  「因為你把自己纏死了,忍一下。」

  夏繁木乾脆扯斷銀鏈,直接撕開T恤領口,先讓她腦袋恢復自由,再慢慢解開纏發,脫掉其他布料。

  「叫你不要動,我來。」還亂動!

  「我要遮胸部呀!」她困窘嚷嚷。

  「你還穿著內衣,又不是光溜溜的。」

  她耳殼紅了,嘴上卻不服輸。

  「便宜你了,你當然這麼說!」

  「便宜了我什麼?我只看到一條內衣帶子。」還是少女款,不花俏,沒蕾絲,淡淡天藍色。

  繁瑣的T恤終於和她脫離,她忍不住大吁口氣。

  「要換上哪件衣服?」夏繁木逼自己目不斜視,不去看那片纖背、那弧形漂亮的脊線、頸部。

  「我想先洗澡……」

  「傷口範圍不小,很難不碰到水,你今天先別洗吧。」「我身上有沾到血,黏黏的,頭髮也有。」她沒辦法忍受。

  「我擰條熱毛巾,幫你擦?」

  夏繁木!腦中不許有畫面!他告誡自己。

  「擦不乾淨啦!你幫我套垃圾袋,紗布就不會弄濕啦。」她提出餿主意。

  「賴小皮,你一定要這麼堅持?」

  「對!沒洗澡,我今晚睡不著!」

  所以,剛在我車上,睡得像只小豬的傢伙,不姓賴名品柔就是了!

  他反常不爭辯,去了廚房,找出四五個垃圾袋,按她的指示,並在她喝令「不准亂瞄」下,把她包成「垃圾袋美少女戰士」。

  美少女戰士身著水手服,她的戰鬥服,則是垃圾袋。

  他忍笑,再為她放好溫水,準備退出浴室,放她孤軍奮戰——帶著「不聽少爺言,吃虧在眼前」的教訓心態,要她自己嘗嘗固執的後果。

  他的個性,一句話勸不聽,好,讓對方親身去試,反正受罪的、嘗到苦頭的,又不是他。

  「等、等一下,幫我解鉤子,我、我伸不到後面……」她始終背對著他說話。

  鉤子,後面。他立即反應過來,是那件水藍色的小東西。

  到底是福利,還是折磨呀!

  夏繁木多想仰天長嘯,最後只能歎氣,上前幫她解內衣背鉤。

  「你、你可以出去了!」她趕人。

  「賴小皮,隨便洗洗就好,還有,不要洗頭。」他重申,遍。

  賴品柔沒吭聲,意思很明顯。

  她一定不會隨便洗,並且頭也絕對要洗。

  夏繁木回到客廳,開電視,緩慢卷摺袖子、綁起長髮,做起「備戰工作」,等一下就會派上用場。

  二十分鐘後,浴室裡,再度傳來慘叫——他一點都不意外的慘叫。

  「我張不開眼睛了!泡泡流下來了——喂!你進來幫我一下!眼睛好刺——夏繁木——」他閒懶起身,來到浴室門前,不忘禮貌敲一敲:「我進來了?」「快一點!」她催促尖叫。

  慘,真慘。

  她到底是怎麼把自己弄得這麼慘?

  一臉的洗髮精泡泡,臉上紗布全濕,雙眼完全睜不開,垃圾袋鬆掉,剛上好藥的傷口,直接泡在水裡……「就叫你別洗吧。」看,不聽話的下場。

  「我的眼睛……」

  他伸手拔掉浴缸水塞,放掉溫水,不讓傷口繼續泡濕。

  一手拿毛巾,拯救她的臉和眼。

  「背靠向浴缸,頭後仰,我幫你沖泡泡。喏,浴巾,你負責包住自己,順便擦乾,出去再替你換紗布。」這一次她哪敢不聽?馬上乖乖照做。

  他坐在塑膠矮椅上,接手爛攤子,處理那頭短髮。

  「真的沾了不少血,都幹掉了。」

  既然頭髮已經打濕,他開始慢慢地、仔細地,把糾結的髮絲拆開,抹洗髮乳,一綹一綹清洗乾淨。

  十指穿梭發間,搓出細柔泡沫,指腹輕按頭皮,包括耳後、額緣,以及淡褐色的軟軟鬢毛,無一放過。

  「所以不洗,很不舒服嘛……」賴品柔忍住爽快吁息,喉頭間卻忍不住發出輕笑。

  「用你包著垃圾袋的手嗎?」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我以為我可以呀……平常我抓兩下就乾淨了!」短髮時好處,洗起來快又省水、省洗髮精。

  他就是要她親自印證,事實上,她做不到。

  「那邊有點癢,抓一抓。」她指使得很順口,閉起眼享受他的服務。

  「別睡著了。」看她一副快打盹的模樣,簡直像只被摸毛摸太爽的小貓,只差沒發出呼嚕聲。

  她蠕蠕唇,算是回答了他,眼睛還是沒張開。

  「睡著的話,我就得把光溜溜的你抱出去。」放沉的嗓,低吐著笑。

  賴品柔雙眼大瞠,危機意識驚醒!

  對厚!她現在渾身上下,只有一條大浴巾保護!

  她瞪他,晶亮眼裡,閃著和她脖子上的鑽石項鏈——情人節禮物——仿似的燦光。

  看見項鏈不離她身,夏繁木的心情,說不上的好。「剩、剩下的,我自己來——」「你已經證明過,你「自己來」的下場。別動,我快把你洗完了。」確定沒有乾涸血跡殘留,他打開水龍頭,沖淨泡沫,再取來乾毛巾,包裹濕發。

  相較於她的狼狽,他的動作俐落又不失優雅。

  哼,換成你受傷,或是一身光溜溜,你能優雅到哪去,我才不信!

  她心裡很小人地想。

  隨即,又甩掉「換成你受傷」的這個念頭。

  受傷不好,誰都別受傷。

  呃……有件事,我倒能確信,若由我動手幫你洗頭,絕對做不來你的溫柔、你的耐心。

  還有……我的頭髮一定沒你的柔軟。

  你那頭比我長的髮,看起來又細、又亮,微微飛舞的模樣。

  「要我抱你離開浴缸嗎?」他微笑,一臉「歡迎奴役我」。

  「不要!我自己起來!你先出去——」

  不知是不是浴室暖呼呼,她渾身泛起粉紅,嫩嫩的,水蜜桃顏色。

  「好吧,你慢慢爬起來,我到房間等你。」

  他不為難她,知道她害羞,加上「離開浴缸」這動作,沒有困難及危險,他不擔心。

  賴品柔慢吞吞跨出浴缸,傷口侵道水,隱隱刺痛著,她故作緊張,忍住疼,套上寬鬆睡衣,回到臥房。

  梳妝台上,已經擺好吹風機、藥水、紗布和繃帶。

  「先換掉紗布。」他坐在她床上。

  她沒反對,畢竟自作聰明的是她,自討苦吃的,也活該是她。

  乖乖伸腳跨在他膝上,讓他撩高睡褲褲管,拆去濕紗布,重新上藥。

  以為他會多罵她兩句,結果他半個字也沒說,只有看著紅腫新傷時,緊皺了眉。

  她寧可他罵她,起碼她不會有那麼一瞇瞇……內疚。

  「對不起啦。」

  在他處理她臉頰紗布時,她冒出這一句。

  「對不起什麼?」

  「我不應該洗頭洗澡,害你重包一次。」

  「嗯哼。」不是不該洗頭,是不該沒聽他的勸說,壞孩子。

  「還有,浪費你整晚時間。」

  他點頭,用白色膠帶固定紗布。

  「還罵你囉唆、嫌你嘮叨、頂你嘴。」賴品柔細數,越說越覺得自己有錯。

  「還讓我擔心、讓我緊張,害我嚇死幾十顆腦細胞。」他補充。

  「好嘛,一起「對不起」啦,還有……」

  「又「還有」?」

  「還有,謝謝啦。」她抓抓沒受傷的左臉頰。知道自己欠他這一句。

  「算你有點良心。」包紮完畢,他繼續料理她的濕發。

  吹風機轟轟作響,吐出溫暖熱氣。

  修長的五指,隨熱氣所到之處,在髮梢間撥弄。

  她的髮絲,搔著他的指節。

  他的手指,撓著她的肌膚。

  不算安靜無聲的時刻,一股寧謐氣氛包圍兩人。

  難得不鬥鬥嘴、不吵吵架,也自有一份怡然的默契。

  她透過鏡子,看他。

  看他專注替她吹發,裡裡外外烘乾。

  她幾乎要產生錯覺,吹風機烘暖的,不只是頭髮,連她的腦袋都給烘熟了——才會覺得,現在這個夏繁木……亂帥的。

  「迷上我了?」

  轟轟暖風聲中,他的嗓低沉好聽,還夾雜一絲笑意。

她被捕捉到心思,馬上困窘回嘴:「你、你美得咧!」

「男人應該用「帥」來形容,而不是美。」夏繁木故意扭曲她的意思。

  「……你帥得咧。」這句倒是實話,以打趣口吻說出,她比較不尷尬,而且他應該聽不出來,她是真的在讚美他吧……兩人的目光,在鏡裡交集,她一時好奇的問出心裡疑惑。

  「看起來很熟練,有模有樣,常幫女生吹頭髮厚?」她沒吃醋,她絕對沒在吃醋,絕不為腦子浮現一個假想女人就生氣。

  「我還沒機會認識哪個女生……洗顆頭,能洗到這麼慘烈,需要我出手相救。」他笑她,也回答她。

  她可是頭一個,前無古人。

  「我是因為受傷,又不是我願意的。」她不承認笨拙。

  關掉吹風機,他用手指梳整她的短髮。

  剛吹完的髮絲,暖暖的,像曬過陽光的溫度,幾乎讓他不想收手。

  慢慢撥弄著,再緩緩地,轉變成撫摸。

  她安靜下來,所有動作、語言,在此時都停止了,只剩目光落向鏡子中央,他的身上。

  他同樣也在看著她。

  「賴小皮,我可以吻你嗎?」

  她突然一驚,肩胛縮了縮。

  一方面,因為他突兀的提問;另一方面,是撫在發上的手掌,滑過她後頸,撓起一些些癢。

  「為、為什麼吹個頭,你也會起色心呀?」她阻止不了紅潮在臉頰上擴散,速度驚人。

  她這副狼狽模樣,臉上貼滿大小紗布,哪裡秀色可餐呀?

  反倒是他,看起來還可口很多、很多——

  「不是色心,是擔心。」他說。

  高頎身軀微微彎下,托在她後頸的手輕巧施力,讓她仰起臉。

  「我提心吊膽了一整晚,現在需要一點慰藉、一點證明,確定你平安無事,確定你真的在這裡……」距離,正在縮短。

  「說得好像我發生什麼大意外一樣……摔車而已嘛。」賴品柔咕噥。嘴裡含糊的不是拒絕,只是碎碎念。

  「所以,你的答案是「請」嗎?」

  「我才不會說「請」咧!」想都別想!

  那個字,聽起來多像「請享用,我隨便你了」一樣。

  「再不喊停,我要親下去羅。」

  她沒有喊「停」,而他的唇也與她的交疊,不給她反悔機會。

  唇與唇,糾纏著,不同於情人節的吻,只淺嘗氣息,這一回他更貪婪,吻得越深……連本帶利,加倍奉還。

  舌尖挑開她的矜持,要兩片唇瓣棄守,任由它攻佔,捕獲甜美柔軟。

  她已經分辨不清自己是掙扎還是迎合,只知道他的氣息好熱燙,燒得她沒辦法思考……「好像吻得太激烈,傷口又滲血了。」

  他摸到些許黏稠血跡,恢復了理智,停下嘴間的貪索。

  她滿臉迷濛,眸光朦朧,雙腮紅透透,直到他撫上她右臉的紗布,她才感到疼痛,齜牙咧嘴的抽息。

  「這次是我不好,應該要忍耐。」夏繁木低聲說。

  「你呀,今天多災多難,還是趕快睡覺覺,才不會又傷了這、撞了那。」哄小孩的語氣,很輕、很軟。

  賴品柔腦袋熱烘烘、呼吸仍微急促,任由他擺佈。

  他拉開被子,要她躺平,再密密蓋牢,輕拍兩下。

  她的臉開始浮上辣紅,半張臉藏在棉被底下,只剩大眼瞟呀瞟,有點不敢看他,卻忍不住偷偷看。

  他又彎下身,往她額上一琢。

  「眼睛閉起來,快睡吧。」

  他替她關燈,留下一盞小夜燈,用著逃跑般的速度,離開她的臥房。

  沒多久,她聽見大門開了又關的聲音。

  對,夏繁木是逃了出來。

  要是不逃,他會把她壓進床舖,盡興且放縱地佔有她。

  此時的他,渾身疼痛,慾望折磨著他,火源滾燙,在下腹燃燒。

  「吹個頭髮都能色心大發?……你太遲鈍了,打從幫你脫T恤,就已經開始了好嗎?」電梯裡,他與鏡中的自己,兩個他,全都露出苦笑

  還經歷了替她解背鉤、浴室幫她洗頭、她只裹著浴巾,香肩微露……對一個男人的考驗,還能再更多嗎?

  他深深呼吸,想平復體內的亢奮。

  「一個情場老手,怎麼會像個毛躁小子這樣失控?活似你沒吻過女人一樣……」他不齒自己。

  電梯鏡中,照出他唇角微潤,他伸舌吮了吮唇角,不饜足的表情中,又摻雜一些滿意,淡淡回味。

  「原來,這根辣椒嘗起來……這麼甜。」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Jsze89 發表於 2014-9-13 02:55 AM

第七章

  賴品柔以為她會失眠一整晚,反覆回想起,夏繁木的唇、夏繁木的手、夏繁木的吻……結果,她睡得超級香甜,連帶把他撈進夢裡,繼續完成後續——在夢中,她朝他撲過去,她一臉涎笑,嘿嘿說著:我會好好疼愛你,你乖乖變成我的人吧……

  然後,爽快撕裂他的上衣。

  他,無比撩人,比女人更媚的眸,瞇瞇地看著她,水霧氤氳,害她獸性大發,就給他——最精采的部分,遭嘩啦啦水聲打斷。

  她心有不甘,不胄睜開眼,可是夢境不等人,沒了就是沒了,眼閉得再緊,它也已經悄悄溜走……讓她猛然瞠眼,還有另一個理由!

  屋子裡,應該只住了她一個人呀!

  水聲……從浴室傳來,而且不是水龍頭沒關緊的滴答細聲。

  像是有誰正在裡頭淋浴。

  水聲乍停,賴品柔也由床上坐起來。「小偷?」第一個念頭,雷劈一般閃進腦海裡。

  她隨手抓起課本,背貼著牆,悄聲打開房門,往浴室挪動。

  裡頭窸窸窣窣,正在穿衣服,她舉高課本,等待浴室門一開,人影跨出來,同時,課本攻擊——「喝!」她用力過猛,發出吼聲。

  人影本能抬手去擋,看清發動攻擊的人是她,又迅速伸手,把被反作用力彈開的她,撈回來。

  「賴小皮,你的起床氣這麼大呀?」「夏繁木?你怎麼在這裡?」她瞪大眼,看著髮梢還在滴水的男人,笑靨清新、迷人。「我昨天睡這裡,怕你晚上有突發狀況,需要幫忙。」夏繁木扶她站好,指向左邊空房,是先前傅冠雅的臥室。

  「咦?我明明聽到……你開門出去的聲音呀!」「我回去拿電腦,順便拿些換洗衣服,畢竟要住好幾天嘛。」他笑容好明亮,她臉色卻一沉。

  「住好幾天?」

  「是呀,照顧行動不便的女朋友嘛。」理由多振振有詞。

  「我只是一點小擦傷,幹嘛要人照顧?」她用行動證明自己真的很健康,右三圈,左三圈,用動手腳——下場就是痛到哇哇叫。

  剛腎上腺素分泌,拿課本K人時,完全忘記疼痛。

  現在腎上腺素消失,該嘗到的痛,原原本本奉還。

  「逞強。」他笑嗤,又把她抱起來,移動到沙發上才放下。

  「我沒有答應讓你住哦,門禁卡還來。」她伸手去討。

  今早才做過呃……那樣的夢,和他單獨相處,她哪有辦法淡定?

  超級尷尬的,光看到他的臉,他被壓在身下,任由她亂親、上下其手的旖旎畫面,滿滿地湧現了上來。

  他在夢裡,那麼可愛,那麼可口……

  她的臉頰,又熱熱地燒了起來。

  「我也沒打算要問你呀。」他無視她白嫩嫩的掌心,胡亂擦拭完濕發,再打開好幾個紙袋,拿出早餐,中西式都有。

  考量到她臉上有傷,他特別準備不需要過度咀嚼的廣東粥,餵食她。

  「這是我家。」

  賴品柔很想不受食物引誘,但是肚子太不爭氣,已經響亮亮在叫:餵我!餵我!快把我裝滿!我最愛吃粥!還有米漿——一聲聲的「咕嚕嚕」,翻譯成人話,大概就是這幾句。

  「這是傅冠雅的屋子。」他修正。

  「她沒答應租你!」

  「我等一下打去問她。」好歹是嫂嫂,一切好談。

  「我跟她說,我們正在交往,她就不會反對——」「不准說!」她飛快阻止。

  「我們的關係見不得人嗎?」夏繁木明顯不悅。

  「……沒有必要公諸於世吧?談戀愛,兩個人談就好了嘛……」她越說越小聲,臉頰變成了粉嫩色。

  「多點人知道也不是壞事。」他說。起碼可以宣告彼此關係,避免其他男人覬覦。

  她聳聳肩。腦中想起的,卻是遭受戲弄的「初戀」……當時,有多少人知道,事後嘗到的難堪,就有多深刻。

  「要是真心相愛,有沒有人知道也無妨,沒付出感情,就算宣告全世界,又代表個屁?」她口氣嘲諷。

  夏繁木險些以為,他的居心不良被她所察覺。

  但她的眼神並沒有落在他身上,倒像是……遠遠瞪著某人。

  他不想被她察覺到心虛,於是轉移話題:「不跟你爭這個,先吃早餐吧,吃粥好嗎?」「……好。」她很餓,也同意吃飽再吵,才有火力。

  她慢吞吞爬起身,他問:「去哪?」

  「刷、牙。」她賞他一眼。

  「要不要我幫——」

  「不要!」不用聽他說完,也知道他那張嘴要吐些什麼廢話。

  自己在浴室蘑菇了很久,刷牙這麼簡單的工作,對於傷患來說,具有某程度的困難。

  刷完牙,洗完臉,賴品柔慢慢踱出浴室,坐回客廳沙發。

  伸出手要捧起粥碗,卻慢他一步,被他拿走。

  「不是要給我吃粥嗎?」現在是搶啥鬼?玩「給你吃、不給妹吃、給你吃、不給你吃——」的幼稚遊戲嗎?

  夏繁木露齒微笑:「我餵你。」

  他自起一匙,仔細吹涼,再送到她嘴邊。

  這是幹什麼?當她是小baby嗎?

  「我自己可以——」她要搶碗,他手一舉高,拉出巨大距離,他以手長的優勢,擺明欺負她手短。

  「你不方便。」他一臉好惋惜、好遺憾、好抱歉,幫她做出宣佈。

  賴品柔氣嘟嘟瞪他,後來轉念一想——愛伺候人是嗎?那讓你伺候個夠本!

  茶來伸手,飯來張口,誰不會呀?她一口吃掉湯匙上的粥,用眼神指使他——繼續呀!

  夏繁木一臉樂意,餵食第二口、第三口……

  「我幫你請了三天假,郝院長說,要你好好休息,體能館的事你不用擔心。」餵食過程中,他隨口報告。

  好健康體能館,老闆大名正巧姓「郝」,名「健康」,是個爽朗的運動教練。

  「你幹嘛自作主張?我不用請假!我可以上班!」「你這種狀況去上班,只是製造別人的麻煩。」拜託,有點自覺好嗎?

  差點摔成剝皮辣椒,四肢全帶傷,走路都有困難,還想去體能館?

  「好歹我能去體能館幫忙顧辦公室!」一口粥,堵她的嘴。

  「我今天也休假,剛好在家看守你。」「你幹嘛跟著休?」「照顧你呀,女朋友。」

  「少來,自己想偷懶吧!」

  「偶爾偷懶也不錯呀。」

  「……你不是很忙嗎?請假會耽誤正事吧?老閱不會罵你嗎?你還是去公司啦……我一個人,沒問題的!」嘴上雖然總是酸溜溜,但本意仍是替他擔心。

  夏繁木不討厭這種關心,摸摸她的頭,笑得眼都瞇了。

  「最近不那麼忙,有什麼重要的事,秘書會連絡我,至於老闆嘛……恰巧是我爸,所以挨老爸罵,做兒子都很無感。」「……隨你便了啦。我還要吃蘿蔔糕。」反正她的反對,他會聽嗎?哼,浪費唇舌,不如用來奴役他。

  他很盡職,叉了塊蘿蔔糕餵她。

  「昨晚我再折返回來時,有到你房裡,看看你的狀況,怕你半夜發燒,結果你睡得好熟,嘴裡還「嗯嘛嗯嘛」個不停,夢到吃大餐嗎?」他原意純屬閒談,卻換來她大大後彈。「我……」紅潮由脖子開始,瞬間沖腦,伶牙俐齒的賴品柔難得結巴。

  夢裡害她「嗯嘛嗯嘛」個不停的「大餐」,正好笑地看著她,不解她在激動什麼。

  當然,他更不知曉,昨晚……被她意淫得多徹底。

  「我有沒有說夢話?」她急忙先問。

  例如:夏繁木,你不要抵抗,我會對你很溫柔……還是:繁木,就算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你認命吧!

  再不然:夏繁木,你的滋味真好,好甜,像蜂蜜一樣……「確實是含糊說了些什麼,我湊近去聽——」

  「你湊近去聽?」她像被雷劈到,眼呀嘴呀,全張得又大又圓。

  「沒聽懂你在說什麼,最清楚的就是「嗯嘛」了。」提到半空中的心,瞬間歸位了,她大大鬆口氣。「幸好沒聽懂,不然我——」她馬上閉嘴。

  「你什麼?難道不是夢到在吃東西?你幹嘛臉紅?」「要你管!對啦!我夢到在吃東西!吃什麼我絕對不會告訴你」她惱羞成怒,只想逃離現場,逃離他。

  討厭的男人,都是他,害她做了亂七八糟的夢,全是他的錯!

  「你又要去哪?」見她一拐一拐要走,他出聲問。

  「尿尿!」管他用詞文不文雅。

  她頭也不回,要是一回頭,她臉色大紅的窘樣,就會被他看見了。

  「慢慢來,需不需要我幫——」

  「不要!」附贈一個重重關門聲。

  夏繁木的笑聲,緊隨而來。

  他真的覺得她很寶,臉上的表情,差不多把她出賣光光了。

  關於她的夢,他大概能猜出八成。

  她的夢裡,一定有他。

  他忍不住,笑容更開懷。

  原本作戲的心態,正逐漸產生變化。

  他,想認真了。

  不想再跟她玩假的。

  無關恩怨、面子、教訓,只單單純純、快快樂樂,談場戀愛。

  真正的戀愛。

  她受傷時,他的擔心、緊張,在醫院陪診的心急如焚,不是假的。

  瞧著她時,覺得她越看越漂亮、越來越合他胃口、越相處,越難不喜歡她——……這些也不是假。

  就連送她的鑽石,都不是假的。

  既然什麼都真,那麼——

  假戲真做,似乎也不太糟糕。他想。

  「店員明明告訴我,穿起來……大概長度到小腿肚呀,為什麼你會拖到地板?」夏繁木想假裝沉思,可是眼中的笑意,滿滿溢了出來。

  她的衣櫃裡,清一色是貼身T恤、短熱褲——樂團表姐的上台表演服,前衛、特立獨行——對病人而言,並不夠舒適。

  於是,他替她買了幾件新衣,大多是連身洋裝,胸前鬆緊帶設計,方便她穿脫。

  他可不想再看見她受困衣物之中。

  洋裝是紫色小碎花的布料,走優雅氣質風——他純屬私心,想看她穿上。

  結果,優雅氣質在哪裡?

  重點是,他竟然還覺得……很可愛。

  「夏繁木,你嘴真的很賤耶!對啦,我就是矮子矮一肚子拐啦!」「最漂亮的矮子。」

  他這記回馬槍,又軟、又柔、又甜,像一根棉花糖,戳向心窩上,害她除了臉紅,一時只能呆住,毫無招架之力。

  「呃……」她彆扭、結巴。他若是取笑她,她還懂得回擊,但他來這一招,她反而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麼接話。

  這兩天,她明顯感覺得到,他的眼神不太一樣。

  更專注……也更炙熱。

  「也沒這麼糟,穿上有跟的鞋,就不像拖把了。」他又說。

  不習慣被誇的賴品柔,一尷尬,忍不住自貶:「我腳太短,不適合穿長裙。」她很有自知之明。

  「可是你身材比例很勻稱,腿很漂亮。」

  又是一記棉花糖攻擊,她HP大傷呀!

  「夏、夏繁木!你不要這麼虛偽,幹嘛挑好話說?日行一善哦?這樣肉肉麻麻,是想讓我吐嗎?」她是紅著臉在罵他。

  別人是挨罵才生氣,她被讚美了,同樣火冒三丈——害羞的火冒三丈。

  「實話實說也要挨罵?」他好無辜,亦感到好笑。

  怎有人能彆扭得這麼可愛?

  簡直像「海賊王」中的喬巴——對,他很認真Google過,她常掛嘴裡的人物——一被誇,馬上臉紅扭捏,嘴裡說:「就算你誇獎我,我也不會高興的啦,笨蛋!」可是臉上的得意和光輝,又那麼明顯。

  她不肯乖乖被讚美,他偏要。

  「你總不能逼我說謊,非說你的腿不美?打從第一次看到你,我就暗暗讚歎過,這是雙美腿。」「你閉嘴啦!」賴品柔撩裙踹他,攻擊力倒是下降百分之八十。

  夏繁木托住她的腳踝,呀,這姿勢真是久違了,好懷念。

  「那時,我也是這樣,捧住你的腳,你穿著一件緊身短裙,腿又直、又細、又充滿力道……」他以指腹輕輕摩挲她的小腿。

  隔著紗布,卻能清晰感覺到他指尖的熱度。

  她趕在腳軟之前,抽回腿,藏回長裙底下。

  幸好裙子夠長,足以抵擋他的目光,不然……她有種被他看光光的窘狀。

  她正在努力想,能用哪些髒話飆他,可是喉頭哽哽的,說不出半個字。

  好不容易擠出了個「色鬼」的詞彙,還來不及罵,他的手機先響起,打斷她到嘴的聲音——「我夏繁木。劉小姐,什麼事?」

  劉小姐,他公司的女秘書,這兩天來,打電話報告公事,次數很密集。

  他人沒進公司,忙碌的工作,並沒有憑空消失。

  她催促他去上班,不用管她,他還是一貫微笑,說要照顧她。

  拜託,最好她這麼嬌柔啦!

  除了受傷的隔天,傷口特別疼、渾身酸痛外,恢復狀況堪稱神速。

  反倒是他的包紮法,纏得過度仔細,活似她傷勢有多嚴重,她現在「行動不便」根本是他綁的,好嗎?

  夏繁木一邊講手機,一邊打開電腦,確認信件,再針對秘書的逐項報告,一一回覆處理方式。

  「——再延吧,明天我看情況,再決定進不進公司——」賴品柔在踢他。

  「去啦,今天就可以去了,我的傷不痛了,大不了我陪你去上班,你幾天沒進公司,替秘書小姐製造多少麻煩呀!當主管的人,都不知道下屬辛苦!」嘴裡邊罵著。

  如果是為了「照顧」她,而耽誤正事,她多少過意不去。

  「你等等。」他對著秘書說。

  手機暫時拿遠,他望向賴品柔:「你要跟我去公司?」「反正你只是要看守我,我就去你辦公室給你看,起碼你還能一邊工作,哪有我養傷、你偷懶的道理?」夏繁木一笑,手機重新拿回耳邊:「劉小姐,一個小時內,我會到公司,下午所有行程不變。可以麻煩你,替我買一份午茶甜點組合,要有藍莓起司……對,那間Chocolate Country House。」他掛掉手機,面帶微笑,開始收拾物品,準備上班必需品——電腦、隨身碟、文件、開會資料、手機……還有,賴皮小姐一隻。

  賴品柔怎麼也沒料到,踏進他辦公室,迎接他們的不單只是Chocolate Country House的七彩繽紛午茶組,更有——威風凜凜、氣勢非凡的……王鼎建設大龍頭,夏金龍!

  夏金龍坐在副總辦公室的大皮椅裡,不怒而威的臉龐上,仍能看出年輕時的俊挺,她倒覺得有些眼熟……些些花白的髮,一絲不苟,梳理成整齊的西裝頭。

  鐵灰色西裝,穿出最上位者的威嚴。

  此時,那雙犀利的眼落在夏繁木身上。

  「爸……董事長,你回國了?」夏繁木雖吃驚,仍神色自若打著招呼。

  劉秘書真是的,也不先偷偷暗示他,至少他能做好心理準備。

  「是多重要的大事,讓你兩天沒進公司,丟著工作不管?」夏金龍一開口,就是質問。

  「私事。扣我兩天薪水吧,我沒異議。」夏繁木聳肩笑。

  可惜,夏金龍沒有幽默感。

  「這是你的工作態度?高興就來,不高興就缺席,你學到的「責任感」便是如此?你媽把你寵上了天,讓你這麼不上進,以為錢能解決一切?」賴品柔才聽一兩句,已經受不了了,從夏繁木背後跳出來。

  「等一下,我要說句公道話!」

  「賴小皮——」夏繁木來不及阻止,她已開始說話。

  「夏繁木雖然沒進公司,但他沒偷懶不工作,你都沒看到,他一頓飯也沒辦法好好吃,秘書一直打來問東問西,他還不是優先處理公事……」她是目擊證人,親眼看見他的工作態度,所以捨不得他被誤會。

  「還有,你知道嗎?他曾經鼻子受傷,卻顧及工作進度,只好頂著那副慘樣,去和客戶見面,不敢請假——」雖然,打傷他鼻子的兇手,是她,不過,不重要,先省略。

  她繼續講重點,為他抱不平:

  「你想想,鼻子腫成兩倍大,又瘀血,說有多醜就有多醜,他這種帥慣了的人,變成那種狼狽模樣,為了工作,放棄形象,隨便讓人取笑,你還說他沒有責任感?」夏繁木差點笑出來。

  想起那天,真是很慘呀!他人生中,最糟糕的日子前兩名,一是生日宴會上,出糗被揍;二是腫鼻子趴趴走……兩者,全拜她所賜。

  多神奇,他覺得「好笑」多過於「生氣」,是他改變了心態,還是原諒了她?要是老爸不在場,他會直接拉她過來,狠狠吻她。

  夏金龍仍舊一臉嚴肅,連嘴唇都沒扯動。

  「你是誰?他的新女伴?」

  銳利的眼掃向她,眼裡倒看不出好惡——應該說,目光不屑停留太久,也沒準備聽她回答,重新回到夏繁木身上。

  「你越來越過分,以前還不敢明目張膽,把亂七八糟的女人帶到公司來,現在已經肆無忌憚了?」「什麼亂七八糟的——」賴品柔對號入座,不過,人家擺明在說她沒錯。

  「賴小皮,你去吃蛋糕,讓我來。」夏繁木趕她去解決下午茶。

  「可是他——」

  「我馬上處理他。」他在她耳邊輕笑。

  賴品柔走向沙發,仍是緊盯夏金龍,姿態備戰,萬一夏繁木招架不住,她隨時會再跳出來,保護他。

  「董事長,她不是亂七八糟的女人,我帶她進公司,是因為她摔車受傷,把她單獨留在家裡,我不放心。公司向來很有人性化,員工中,若家裡臨時有事,孩子無處托育,可以一起帶來上班,我只是比照辦理。」王鼎建設集團,職員的福利相較其他公司,確實優渥許多,無論是員工休閒中心、餐廳、視聽室,甚至是短期托育室,一應俱全,人性化考量,為員工謀取最大福利。

  「她是孩子嗎?」滿嘴歪理,濫用公司福利!

  「算是呀,大了一號的孩子。」

  「夏繁木!」夏金龍用全名喊他,代表憤怒。

  「再過五分鐘,我有場會議,你希望我遲到嗎?」夏繁木笑著問他。

  夏金龍沉默了僅僅兩秒,從大皮椅上起身。

  「遲到是最糟糕的習慣。」不值得為了教訓兒子,樹立不良示範。

  「你還有兩分鐘可以再罵我幾句,留三分鐘讓我走去會議室,剛剛好。」夏繁木不改笑臉,一副「要罵快點罵,時間寶貴」的模樣。

  夏金龍只瞪了他一眼,逕自走出辦公室。

  「……你爸好嚴肅。」門關上之後,賴品柔才說,嘴裡還咀嚼著蛋糕。

  「對呀,我也這麼覺得。」

  「而且好眼熟,我好像見過你爸,在哪裡呢……」她咬著湯匙,很用力地想。

  「田圻炎。」夏繁木突然冒出一個名字。

  「對!田先生!你爸……和田先生——」

  「長得很像?比起我來,更像一些,是吧?」

  「嗯嗯嗯,你和田先生的眼睛有像,但是五官來說,你爸和田先生相似度更高……」「畢竟是父子嘛。」他直接拿她手上的湯匙,挖一大匙起司蛋糕入口。

賴品柔停頓了三秒,才反應過來:「咦咦——你和田先生不就是——」

「剛好爸爸是同一個人。」

  「兄弟?」

  「我得去會議室了,你先消化這個消息,還有桌上的下午茶,開完會,我再回來解答你的疑惑。」為了耳根子清淨,準時出席才是上策,要是遲到,又得聽老爸多念半小時以上。

  賴品柔確實很驚訝,回想這兩個男人見面時,針鋒相對的場景,哪像是兄弟?根本是仇人吧……腦子轉呀轉,沒留意到他的靠近,往她沾有果醬的唇,落下一吻。

  她全盤的注意力,又重回他身上。

  「你幹嘛——」

  「謝謝你幫我辯解。」夏繁木放輕聲,音量小得像自語。

  「……我只是說實話,哪有辯解?你不要老是想親就親……亂找藉口!」她摀住自己的嘴,不讓他再有偷襲機會。

  「賴小皮,你知道嗎?我的體能很好,最大嗜好是拳擊,跑步逋度也很快,要不是我媽反對,說不定我早就是世界拳王。」幹嘛告訴她這個?

  不,他根本看不出來……是個練拳的,他那麼瘦!

  「所以,光憑你現在的防備,對我來說,一點也不算阻礙。」為印證他所言不假,扣握她雙腕的手,只用兩成不到的力道,把它從唇上挪開,讓他再度親吻甜美小嘴。

  以前,兩度被她偷揍成功,是因為他太大意,否則她哪可能有機會觸摸到他?

  「你嘴裡有藍莓的味道,嘗起來好甜……」

  他終於放開她,舔著唇,做完美食評論後,才甘願趕在最後一分鐘,前去會議室。

  留下她一個,臉紅,腦熱,滿腦子裝滿太多東西,等待她逐項釐清——她必須先把他的吻忘掉,不然什麼也無法思考……熱度終於慢慢褪去,賴品柔找回了邏輯能力,第一件弄明白的事是——難怪!

  之後她想踹他、揍他、過肩摔他,沒有再成功過!

  難怪!情人節那晚,她被他偷親完,拔腿就跑,他卻輕易追上她——「靠!以為你是只小白兔,我才是熊……結果,你根本是只披著兔毛的迅猛龍!」可惡!她被騙了!

  賴品柔握起雙拳,手背青筋怒暴。

  「夏繁木!等你回來,你就死定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Jsze89 發表於 2014-9-13 02:56 AM

第八章

  結果,打開辦公室門的人,不是夏繁木。

  幸好,賴品柔及時收拳,否則「小丑巴其」就要換人做做看。

  馮繼明被眼前的拳頭嚇到,鼻子和拳頭的距離,短短不到五公分。

  「什麼嘛,原來不是夏繁木。」她啐聲。

  也是啦,他去開會才十分鐘,沒這快回辦公室。

  「咦?你是……」馮繼明很難不認出她。

  她,在他臉書上火紅了好長一段時間,讚聲不斷。

  「找夏繁木的話,他說要去開會。」她坐回沙發間,吃甜點洩憤。

  「我是來交文件。」他熟門熟路,把檔案夾擺桌上。

  本來東西交上來,人就應該退出去,但他對賴品柔太好奇,忍不住多看四五眼。

  「你看什麼?」那種探索的目光,她沒忽略掉。

  「……沒。為什麼都沒有女人在辦公室等我?」後頭那句哀號,純屬自言自語,馮繼明感歎老天不公,一時不察,滿滿的有感,脫口而出:「夏大少真不虧是老手,連本來討厭他、在生日宴會上揍他的女人,最後還是被他追到手……不是說「真愛無敵」嗎?為什麼虛情假愛一樣吃得開?」嗚嗚,月老呀月老,你老花眼的度數夠不夠呀?怎麼分辨不清,有人只是隨便玩玩,而有人還在尋覓真愛——賴品柔聽見他胡言亂語,沒有條理、沒有邏輯,自己一個人說得很high,是哪裡有問題呀?這個人。

  「你說誰「虛情假愛」?」

  「當然是夏大少呀。」月老,你有沒有聽清楚,那個隨便玩玩的人,就叫夏大少繁木少爺啦!你少保佑他一點沒關係!

  馮繼明很沒有朋友道義,在心裡默默祈禱。

  還有還有,我叫馮繼明,很欠女朋友,你千萬記得幫我綁條紅線呀……「哦,他對誰虛情假愛了?」賴品柔很順口問。

  雖然,這個男人陷入一種自我境界,卻還能有問必答。

  「對誰都是,他那人哪時認真過——」馮繼明猛然噤口,意識險些飄遠到霞海城隍廟口,又趕緊拉回辦公室內。

  「我沒說,我什麼都沒說,我剛在碎碎亂念……」差點說溜嘴,看她的表情,一定還不知道夏大少「用意」。

  單純無知,真是件……可憐的事。

  他望向她的眼神,多了些同情。

  「這位小姐,感情這種事,分分合合很正常,這一個人不對,下一個會更優,做傻事是最笨的,沒有了生命,什麼也都沒有了,而且你家人朋友會很傷心,但不愛你的那個人,絕對不會掉顆眼淚,多不值得呀,千萬不可以傷害自己,好嗎?」他突然說起教來,想先幫她打預防針,避免有人想不開。

  好嗎?好你個碗棵啦!賴品柔完全不懂他在吠什麼。

  「總之,要堅強、要勇敢、要迎向陽光——」

  「你要不要先吃個藥?」眼前這號怪人,一定是發病了。

  「我是好心想勸你。」竟然叫他去吃藥,真是不可愛的女孩。

  「那麻煩用人類聽得懂的語言,你剛用外星母語說話,我接收不到。」她很不客氣酸他。

  「基於兄弟情義,我不能說得太明白。」絕不能破壞夏大少的復仇大計。

  又是一句外星話,每個字她聽得懂,湊起來又阿里不達。

  算了,她懶得理外星人,吃馬卡龍比較實際。

  「你跟夏副總……發展到什麼程度了?」馮繼明一問,她嘴裡的馬卡龍差點噴出來。

  「關你屁事!」問這個太欠扁了!

  馮繼明知道她誤會了,飛快搖手。

  「不是,我不是要問幾壘啦!那種私事,我聽了只會更氣月老眼瞎——我想問的是,感情穩定度……你愛上夏副總了?很愛很愛?普通愛?有沒有到了「失去他,你活不下去」的那種愛?」

    「啐,我才不可能因為失去誰,就活不下去,再怎麼愛都不會。」賴品柔給了個冷漠的答案。

  不過,外星人的提問,逼她面對「程度問題」。

  很愛很愛?應該沒有。

  普通愛?……沒有。

  應該是「一點點愛」。

  對,只有一點點,因為她才剛覺得他沒那麼討人厭。

  有點風趣,喜歡跟她鬥嘴,讓她常常好氣又好笑。

  有點溫柔,幫她洗髮、吹發,指尖的力量連她自己都學不來。

  有點值得信任,她出車禍時,他趕來的速度、他處置的態度、他後續的安排他細心的照顧……有一點點,迷人。

  「那就好。」馮繼明放心一點。這女孩看來不柔弱,不像承受不住打擊的類型「好什麼?幹嘛一臉安心,怪人!」她睨他。

  他嘟噥:「這樣你就不會太痛苦、太傷心、太難過,不會做蠢事。」她聽見了:「奇怪耶你,我為什麼要痛苦、傷心,難過?」「因為很快,你就會嘗到那些滋味。」

  突如其來的聲音,介入其中。

  又一個不請自來的人。

  只是這人的身份,比馮繼明高出一倍不止。

  董事長夫人,夏繁木他媽。

  「夫人。」馮繼明立刻彎身行禮。

  「我剛聽董事長說,繁木帶了女人進公司,我過來瞧瞧是誰。」高貴美麗的婦人,難以想像她已是一個二十九歲男人的母親。

  夏夫人保養得宜,裝扮端莊大方,又不顯老氣,她甚至沒綰起發,而是披散雙肩,完美地展現大波浪弧線。

  但她說話的方式,賴品柔不喜歡,總覺得……由鼻孔哼出來一樣。

  聲音是很悅耳,可是內容……不那麼好聽。

  「看見是你,我就放心了。」

  ……又是一個外星人,講著她這凡夫俗子無法理解的言語。

  夏夫人說完那句話,轉身便走,一秒也不多留。

  「你聽得懂她說什麼?」賴品柔問向馮繼明,他點點頭。

  夫人口中說的「放心」,當然是指……夏繁木對賴品柔只是玩玩,不具任何威脅性,不值得費神留意。

  「原來只有我聽不懂。」自己被排除在外的感覺,很糟。

  旁人你一言我一語,講得爽歪歪,自己卻半句也不了。

  賴品柔決定,要去弄懂「外星話」——因為再遲鈍,也似乎聽出一些關聯,是與夏繁木扯上邊——她追上夏夫人離開的方向。

  「你要去哪裡?」馮繼明在她身後問。

  「你基於兄弟情義,問什麼都不說,我去找那個沒有兄弟情義顧忌的,起碼可以問到蛛絲馬跡。」說完,她不再理他,鼻翼抽動,嗅著濃郁香水味,輕易就能知道夏夫人行經之處。

  香水味一路飄,越來越清晰,代表目標物越近。

  不只是香味飄進鼻腔,同時,還有對話聲進到耳裡。

  「……不用擔心,那女孩不是繁木的新歡,繁木不會為了她,耽誤公司正事。我不是跟你提過,繁木生日那天發生的事?她就是動手的人。」電梯前,夏家夫婦正等待電梯抵達。

  夏夫人對夏金龍說著,臉上淡淡的笑、淡淡的嘲弄,語調一貫溫雅。

  「你也知道,繁木向來被眾星拱月慣了,哪能容忍受辱?所以,他才會假追求、真報仇,和那女孩玩場遊戲,繁木親口告訴我,他對她完全沒有愛情,只是要她嘗嘗教訓,狠狠丟一次臉。」夏金龍正想反駁妻子,他從兒子臉上看到的,與她剛才所言,狀況根本天差地遠——眼角餘光卻瞟見賴品柔站在走廊間,小臉一片冰霜。

  賴品柔多麼希望……那些外星話,她半點也聽不懂。

  可是,每一個字、每一句話,她竟然都聽懂了。

  他對她,完全沒有愛情。

  只是要她嘗嘗教訓,狠狠丟一次臉。

  玩場遊戲……

  「會議室在哪裡?」她問著後頭的馮繼明。

  「你想幹什麼?」

  「會議室在哪裡?」她加大了音量。

  「……在五樓,出電梯右轉,走到底。」

  賴品柔捨電梯不坐,直接殺向樓梯。

  會議室裡,燈光全暗,光源來自於投影機運作,螢幕牆上,整齊排列的社區大廈藍圖,以3D動畫模擬,人員分組提出企畫,如何規畫寸土寸金的千坪土地,以達到最大效益。

  突地,會議室大門打開,瞬間的光讓投影螢幕失焦,門又久久沒關上,妨礙會議進行,管理主任急切大喊:「快把門關上!」通常的情況,此聲一出,門板就會飛快合上。

  也因為「沒有」,會議室裡的眾人,紛紛投來困惑注目。

  包括夏繁木。

  門框正中央,背光而立的身影,他相當眼熟……「啪」一聲,燈光大亮。

  「賴小皮?」夏繁木看清來者,微微吃驚,第一反應是起身,走向她。

  他也即刻發現,她臉色不對。

    「賴小皮,你怎麼跑下來了?忘了腳有傷嗎?有什麼急事,不能等我回去再——」

    「我只問你一句,你追我,全是因為要報復我,報復在生日宴會上我讓你丟臉?」賴品柔微仰的臉,沒有多餘表情,彷彿僅僅在問:現在幾點?

  夏繁木難掩錯愕。

  她怎麼會知道?

  目光犀利,落在後頭馮繼明身上。

  馮繼明被瞪得好冤,馬上澄清。

  「不是我說的!是……董事長夫人,她和董事長的對話,被她聽到了。」他小聲說,根本是用唇形在告密。

  「你誰都不用看,回答我!是,不是,一句話,乾淨俐落!」賴品柔沒有耐心等。

  實話與謊言,在那一瞬間,同時閃過夏繁木腦海。

  他很想回答她,不是。

  不是。謊言。

  說一個謊,只會帶來第二個、第三個譙……

  是。實話。

  實話之後,還有太多需要補充。

  他確信那些補充,可以得到她的諒解。

  於是,他選擇了坦白。

  「是。」

  後頭的補充,正要從嘴間逸出。

  那一聲「是」,擊碎賴品柔的冷靜。

  「哇靠!這麼下流的方式,你都想得出來?夏繁木,你真卑鄙!」她咬著牙,說話聲因而弱小許多。

  「聽我說完!」他不要她拒聽,接續說:「是,我追求你,最初的起因,確實是準備報復你、確實心存不良,因為「報仇」這麼幼稚的理由,用最惡劣的手段,玩弄你的感情。但是相處過後,那個蠢到不行的念頭,越來越小、越來越不常浮現——你也發現了吧?我從來沒有傷害你,我甚至已經考慮……忘掉最開始的打算,和你就這樣……真正的在一起——」夏繁木一口氣說著,怕只要再慢一點,就失去補充的機會。

  賴品柔聽完了,反應卻是扯唇笑——不,那不算笑,根本只是撇嘴。

  「人不夠多,是嗎?」

  她嗤地一笑,嗓冷冷地,驟降十度。

  「什麼?」

  「現在,觀賞的人數不夠多,不足以消你心頭恨,所以你繼續扯謊,還想騙我,讓我再傻傻信你,等待另一個更盛大、更多觀眾的場合,你才來宣告遊戲結束,要更多人見證,你是怎麼討回公道,教訓惹上你的笨蛋?」沒有傷害她?現在這叫什麼?

  所有對她的好,哪些是真的,或者全都是假的,釣她上鉤的餌罷了?

  「不是這樣!」他否認。

  「人被騙一次,是傻;被騙兩次,是呆;再被你騙第三次,我賴品柔就是天字第一號大笨豬!」她吼斷他的話。

  對他,她失去了所有信任!

  夏繁木從她眼中,讀到了這些。

  「賴小皮,我沒有騙你,我方才說的全是發自真心……」「哈,這種話,去講給鬼聽吧!」她維持驕傲,昂首,轉身走人。

  「賴品柔——」

  他伸手要握她,不要她帶著不諒解離開。

  「別碰我!否則,我絕對出手揍你!」她渾身汗毛直豎,強烈排斥他。

  「你別走,我——」

  她揮出一拳,掃過他臉頰,他看見她表情抽痛,知道是牽動傷口的緣故。

  「你不要亂動,你有傷口——」

  又是一拳,伴隨另一個疼痛的皺眉。

  「好,我不靠近你!你停下來!」

  夏繁木後退一大步,怕她顧著騸趕他,忘記手腳都帶傷。

  她瞪他,確定他不動,她才握緊拳,收回腿側。

  「夏繁木,這一次,我們真的玩了。」

  她說。

  沒有轉園,沒有餘地。

  沒有再給他機會,挽留。

  賴品柔一直走、一直走,漫無目的地走著,腦中沒有想去的地方,卻也不願停下來。

  手機鈴聲響了又掛、掛了又響,數不清有多少通來電。

  不是她故意不接,而是她根本沒有聽見。

  腦子裡亂烘烘、吵鬧鬧的,全是夏夫人和夏繁木的聲音——好吵。

  繁木親口告訴我,他對她完全沒有愛情,只是要她嘗嘗教訓,狠狠丟一次臉。

  吵死人了。

  是,我追求你,最初的起因,確實是準備報復你、確實心存不良,因為「報仇」這麼幼稚的理由,用最惡劣的手段,玩弄你的感情……可不可以閉嘴?

  可不可以不要說了!

  「小姐?小姐……是你手機在響嗎?」

  某位路人拍拍她,指指她的背包,好意提醒,她才從那堆吵雜聲中慢慢脫離,終於發覺手機動靜。

  她從背包裡拿出手機。

  幼容姐。螢幕上的顯示。

  她接通來電:「喂?姐,你找我?」

  蘇幼容的口氣是慌張的:「賴皮!你怎麼一直不接姐電話?你在哪裡?你在做什麼?」蘇幼容的緊張,源自於夏繁木的來電。

  他撥出五六通電話,賴品柔都沒接,他認定她是選擇性不接,於是轉而拜託蘇幼容。

  他自然必須向蘇幼容全盤托出,三十分鐘前,會議室裡,那一段前因後果,包括他追求賴品柔的本意,以及賴品柔得知真相的反應。

  他很擔心,蘇幼容聽完,更加倍擔心。

    「你真的是抱著那種心態去追求賴皮?繁木你知不知道,第一個追求她的男孩,也是帶著目的,讓賴皮多受傷……」

蘇幼容才告訴了他,關於那一段戲謔的、傷人的感情。

  夏繁木真的不知道。

  要是他知道,他不會用那種爛招,在她傷口上撒鹽。

  「拜託你,她應該會接你電話!你把她帶在身邊,不要放她一個人,我怕她出事!」夏繁木完全不敢浪費時間,用著哀求的口吻,要蘇幼容幫忙。

  連撥數通電話,蘇幼容終於聽見了賴品柔的聲音。

  「我?……我在走路,在忠孝東路……咦?我怎麼走到這裡來?咦咦?手上還拿一支冰激凌?」賴品柔整個大回神,中間有一整段記憶空白。

    「賴皮,你現在來姐姐家,盡快好嗎?姐在家裡等你!」

    「哦,好,我看一下這裡離捷運站……」

    「坐計程車來,姐幫你付車資,你現在馬上招車……賴皮,招了嗎?」

    「有一輛空車,我招了。」

  二十七分鐘後,她人坐在蘇家沙發上,蘇幼容餵她喝了一大杯熱可可。

  「你怎麼身上都是傷?」蘇幼容關心地問。

  「前幾天摔車。」

    「有沒有去醫院仔細檢查?會不會腦震盪,或者骨折?」

    「有照過X光,我自己沒那麼細心,聯想到那麼多,不過,夏……呃,醫生有幫我看過,沒有腦震盪,沒有骨折。」賴品柔對著蘇幼容笑。

  怎麼可能笑得出來?蘇幼容沒有放心,反而更憂心,打量著她。

  她還是在笑。

  「賴皮,你沒事嗎?」

  「沒事呀,快結痂了。」

  「不,姐問的不是摔車的傷,繁木打手機連絡不上你,他打到我這兒來,也告訴我剛剛在他公司發生的事……」賴品柔瞄著手機,未接來電已經突破兩位數,其中一個名字最最刺目,幾乎害她的雙眼感到酸澀。

  她想也不想,直接動手——

  夏繁木?

  刪除連絡人。

  您確定要刪除這個連絡人?

  確定。

  已刪除。

  刪除他的名字,以及,那顆心。

  「哦,沒事呀,反正又不是沒遇過,哈哈,我經驗豐富嘛!」賴品柔故意笑得誇張,想證明自己無所謂。

  「真的嗎?」

    「只是覺得自己有點蠢,連續被騙兩次……我就說嘛,放著溫柔美麗的女人不去追,跑來追我?絕對是有問題,我早該察覺,怎麼那麼笨、那麼遲鈍,還會慢慢相信……」

    相信他是喜歡她的。

  笨蛋賴品柔,他不是真的對你好,那只是演戲。

  你和他一起經歷的那些,只是一場戲……

  賴品柔好想大聲笑。

  笑自己好呆,笑自己在他的面前,像個傻子。

  「他也真是委屈自己,明明就不喜歡,還要裝出一副迷戀的樣子,說不定他親我的時候,心裡直作嘔呢……」咬得發紅的唇,扯開一道上揚的笑弧,努力地、嘲弄地。

  在笑弧的旁邊,滾落一顆水珠,綴在下顎,越來越多,一顆、兩顆、三顆……再也斷不了。

  她臉上還在笑,卻又同時狼狽在哭。

  蘇幼容很心疼,抱著她,輕拍她的背。「別哭……」賴品柔摸摸臉,摸到一手水濕,才知道眼淚正洶湧淌下。

  「……我不是難過才哭,而是難堪,我覺得好丟臉,好生氣……」她仍然嘴硬,不願承認那些淚水,是因為心痛。

  只要不承認,就能假裝自己沒事,就能假裝,自己沒有受到傷害。

  「……我寧願他直接回手,和我打一場,也不要他用這種方式……」這種完全擊垮她的方式,讓她一敗塗地,無力反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Jsze89 發表於 2014-9-13 02:58 AM

第九章

  燠熱的盛夏來臨,六月畢業季,賴品柔半工半讀的生活習慣,終於告一段落。

  白天上班、晚上上課,蠟燭兩頭燒的忙碌,隨著她的畢業,空下一大半的時間,讓她鬆了一口氣,開始好好整理行李,準備搬回家住。

  體能館的工作,五月已經口頭請辭,昨天是最後一天上班日,郝院長曾提議要升她當正職,被她婉拒,她笑笑地說:「突然好想家,我想回去,在住家附近找新工作,最好是錢多、事少、離家近,每天回家吃晚餐。」郝院長不好再勸說,只能塞給她一個小紅包,祝她一路順風。

  她的行李不多,兩三個紙箱就足夠了,封上膠帶,預備宅配回家。

  桌上另外一箱,裝著要退還的東西,郝院長送的紅包,裡頭的一萬兩千塊,她一起放進紙箱,躺在夾鏈袋旁邊,袋裡的鑽石仍舊閃耀。

  她毫無留戀,唰唰三條膠帶,封死箱口。

  寄完宅配,她去了傅冠雅娘家,交付租屋處的門禁卡和鑰匙。

  「賴皮姨姨要回家了,以後不能常來找蜜蜜玩,賴皮姨姨最最捨不得你了,好想把你一起帶回去哦——」賴品柔和蜜蜜正在十八相送,蹭著娃娃粉嫩的臉蛋,難分難捨。

  「沒有打算留在台北找工作?」傅冠雅端來一杯茶,遞給她。

    「沒有,一直都準備好,畢業就回去,台北物價好貴,要不是你的幫助,讓我省下租屋費,我恐怕一餐只能花三十塊。」

    「你幫我顧房子,我沒付你薪水,才應該跟你道謝。」

    「嘿嘿,那我們算打平了,不要謝來謝去啦。」

    「小賴,你的樣子……看起來好疲倦?」黑眼圈都出來了。

    「有嗎?果然半工半讀好累哦……我回家第一件事,要狠狠睡一個禮拜,除了起來吃飯和尿尿外,絕不離開那張床!」

    「原來是累壞了,的確該好好休息,你瘦好多。」

    「我本來就吃不胖,少吃個一餐,能減一公斤。」

    「等你過了三十歲,看你還有沒有本事說這種話!」真是女性公敵!

  兩人閒話家常著,一如當初,共住同一屋簷下,情同姐妹的輕鬆。

  可是傅冠雅總覺得,活潑的賴皮小姐,似乎降低了百分之五十盼的活力,笑得……少掉她印象之中,純粹的無憂無慮。

    「雅雅姐,你和田先生再婚的日子……遙遙無期哦?」

    「……嗯,可能要長期抗戰,我媽的態度不是很同意……」

    「等你們結婚時,一定要通知我,我會上來參加,雅雅姐,加油!希望不是十年後。」她只能給傅冠雅默默支持。

  之後,傅媽媽返家,要留賴品柔吃飯,她還要跑一趟蘇家,因而婉謝。

  道完再見,賴品柔直奔蘇家,趕上了晚餐時間。

「姐,你真的不跟我回家一趟嗎?媽很想見你,見一面就好,一面她就滿足了,她不會逼你喊她「媽」,也不會要你改變現況,拜託啦。」

吃完飯,賴品柔不忘初衷——找到蘇幼容,帶回去見媽媽——仍然企圖說服她。

  「賴皮,我現在還沒決定好……或許,再過陣子,我會樂於見她……」蘇幼容歉然淺笑,答案並沒有改變。

  她不曉得,應不應該去見生母,也不曉得要用什麼態度去見。

賴品柔嘟唇,嘴都翹起來了:「過陣子……不知道是多久以後了。」

她的表情逗笑了蘇幼容。

  可是,在同一時刻,蘇幼容又覺得,眼前的她,已經不一樣了。

  她只哭過那一次。

  聲嘶力竭,淚流滿面,像個失去一切的孩子,痛苦,無助,用蘇幼容不曾見過的失控,啜著劇痛的哀號……但那之後,她沒在任何人面前哭,又恢復成率性的「賴皮小姐」,精力旺盛、有話直說、正義感充足,趕著上班,忙著上課——她還是笑著、鬧著、常常跑來找飯吃、和爺爺鬥鬥嘴,你來我往個四五句,而且……絕口不提夏繁木。

  彷彿生命之中,這號人物從沒有存在過。

  她摔車的傷早已痊癒,然而蘇幼容知道,劃在心裡的傷,被深深藏起,不輕易示人。

  蘇幼容情願她把夏繁木的名字掛在嘴邊,天天罵、日日詛咒,想到就拿出來啐兩聲,也不要她用沉默,假裝自己遺忘。

  偏偏蘇幼容不敢提,怕撕開「夏繁木」這道傷,會讓賴品痛得大哭。

  夏繁木倒是每天固定一通電話,向蘇幼容詢問她的情況。

    「姐,答應我,你不要考慮太久,哪一天突然想見她了,心動不如馬上行動,叫我上台北來接你,搭夜車我都趕過來。」

「好。」

  這一夜,蘇幼容送走了賴品柔,目送她踏上返鄉之路。

  這個同母異父的妹妹,她是打從心裡喜歡她,也是真誠的捨不得。

  希望回到那純樸的小鎮,在父母家人的身邊,能治癒她內心的傷,重新幫她蓄滿力量。

  希望下一回見面,可愛的「賴皮小姐」能再度復活,笑容如朝陽,不帶半絲陰霾。

  蘇幼容在心中不斷祈禱。

  回到屏東小鎮,已經一個月,賴品柔只忙著兩件事吃,睡。

  和豬一模一樣的生活模式。

  好累,怎麼都睡不飽,黑眼圈只有越深,完全沒有變淡。

  明明努力吃,體重還是往下掉。

  她回家後兩個星期,她爸媽終於看不下去,不能放任她腐爛,開始每天逼她運動——半小時的公園快走,要強壯她的體魄。

  結果,她運動回來,洗完澡,睡得更死。

  要振作,她知道,必須開始準備找新工作,生活要忙碌,才沒有閒工夫胡思亂想……可是,被窩像個溫暖的殼,殼中不會有傷害、不會有欺騙,更沒有謊言,她好想縮進裡頭,別再出來……「明天,明天一定要振作!」

  然後,明天的志願,就是「明天一定要振作」,無限迴圈……鬧鐘聲響起,又到了運動時間,賴品柔用盡最大的毅力,逼自己爬出「被窩殼」。

  捉捉亂髮,打個呵欠,她慢吞吞踱出房間,要去刷牙洗臉。

  行經客廳,只覺得那裡好熱鬧,大概是電視聲吧,她沒多留神,轉進廁所,擠牙膏,漱口……冷水洗了滿臉的濕,毛巾胡亂抹抹,她走出廁所,轉往廚房覓食。

  眼角餘光瞄向客廳一眼,人數有點多,她沒多留意,收回視線。

  電鍋裡有保溫的大肉包,她拿出來,先咬一大口。

  牙齒深陷包子皮裡,卻突然僵住,雙眼瞠大無比——她奔出廚房,這一回仔仔細細看清楚,客廳裡,難以置信的畫面!

  「姐——」賴品柔忘了控制音量,喊得好大聲。

  她嘴裡的「姐」,不是隔壁的王大姐,不是對面的麗美姐,而是流有一半血緣的——蘇幼容。

  蘇幼容出現在她家客廳,旁邊坐著她媽媽——那位正哭得唏哩嘩啦,根本喪失語言能力的賴太太。

  「賴皮。」蘇幼容輕聲喚她,笑靨清妍美麗。

  「你、你、你怎麼來了?你想通羅?你沒跟我說呀!我去接你呀!」賴品柔一整個亢奮,嘴兒咧開開,幾乎要尖叫了,而她也確實做了。

  「想給你個驚喜……」

  賴品柔一把緊抱蘇幼容,又叫又跳。

  「明明是驚嚇呀!」而且是高興的驚嚇!

  「是繁木……說服我來。」蘇幼容說,明顯察覺到賴品柔渾身一僵。

  方纔還很活躍的細胞,突然全數壞死一樣。

  沒給賴品柔太多反應時間,外頭傳來開門聲,還有她爸爸高揚的語調:

  「夏先生,你那輛車超級稀有,全台灣沒幾輛——」後頭哇啦哇啦,長串讚美,什麼流線車體、減低風阻,什麼直列六缸引擎,什麼四驅霸王……賴品柔完全有聽沒有懂。

  但,接下來的聲音,她聽得一清二楚。「找個時間,我載伯父去逛逛,試試它的性能。」「好呀好呀!」身為車癡的賴爸爸雙眼發亮。

  兩個男人相談甚歡,重回客廳。

  「繁木也一塊兒來了。」蘇幼容在她耳邊,低語道。

  她知道!她聽見他的聲音了!

  「你們兩個聊車聊個不停,先坐下來吧。」賴媽媽還在哽咽著,可是臉上笑容沒停過。

  「夏先生,我兩個兒子你見過了,還有一個女兒,整天都在睡懶覺,我跟你介紹一下,品柔,過來。」賴爸爸很熱絡,揚手招來賴品柔。

  賴品柔不情不願,鬆開環抱著蘇幼容的手,暗暗吸氣,轉身走向父親。

  夏繁木的雙眼,從一踏進門,看見她出現,就不曾由她身上移開。

  他看著她。

  即便她不瞄他半眼,他仍是看著她。

  忍住,都忍了那麼久時間,不差這一天。他告訴自己,不可以冒然伸出手,去把她撈進懷裡。

  「我與她認——」他噙著笑,正要回答。

  「夏先生,幸會。」賴品柔丟下一句敷衍。

  雙眼沒在他身上多停留,掉頭又走回蘇幼容身邊。

  一面對蘇幼容,她恢復熱情態度,與待他如無物的方式,天差地遠。

  假裝不認識我?好,好極了。

    夏繁木笑容一凜,又好氣,又好笑,更有些許落寞。還那麼氣我。

    「你姐姐願意來這裡,全靠夏先生幫忙……」賴媽媽含著淚光,落向蘇幼容,久久不願離開。

  「品柔拍了你好多張照片,我看過不下百次,可是你本人更漂亮……比我想像中還要漂亮……你比較像你爸,他也是斯斯文文,很有書卷氣的模樣……」賴媽媽輕聲說。

  這個自襁褓開始,就不曾再見面的女兒呀,她有太多歉意。

  對於賴家人,蘇幼容並不覺得陌生,因為她從賴品柔口中聽見的次數,已經數不清了。

  關於賴爸爸的爽朗、賴媽媽的慈祥,賴家兄弟的調皮搗蛋……即使她未與他們相處過,卻能在最短時間消彌隔閡。

  「我爺爺也時常這麼說。我看過我爸的照片,確實很多相似的地方。」蘇幼容淺笑。

  「夏先生,謝謝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賴媽媽向他致謝,對他的好印象直接破表,根本當他是恩人。

    「賴媽媽,你不要客氣,我做這件事,因為……它是某人的願望,若能達成,她會很開心。」

    提及「某人」,他淡淡瞟向賴品柔,她維持撇頭,反方向四十五度,啃她的大肉包,用力咀嚼,像在咬著誰的肉。

  「你說的「某人」是幼容,對吧?……幼容有這麼貼心的男朋友,我也很替她高興。」賴媽媽猜測,用一種看女婿的眼光,在看他與蘇幼容。

  「我和夏先生只是朋友。」蘇幼容想解釋誤會。

  「友達以上,戀人未滿?夏先生,看來你還要再加加油哦。」賴爸爸朗聲笑道。

  賴品柔面無表情——也不知該做出什麼表情,或許,她的動作停頓了一秒,沒有誰發現吧?

  她胡亂嚥下最後一口包子,站了起來。

  突然覺得,自己和客廳的氣氛格格不入。

  她絕不是嫉妒姐姐得到父母的全盤注意,更不是因為父母誤解……姐姐和夏繁木是情侶——什麼都不是!

  老實說,她也不知道,胸口那股窒感是啥!

  她需要去透透氣,思索一下,才能再回來。

  「爸,媽,我去跑步……姐,你不會這麼快回去吧?」「剛吃飽怎麼能跑步,休息三十分鐘再去。對了,你先去頂好幫媽買醬油,你姐答應要留下來吃飯。」賴媽媽給她一百塊。「哦。」

  此時,夏繁木也起身。

    「我正好要買一包煙,不介意帶我一起去吧?」

    「我叫品柔幫你買,你不用多跑一趟,你把香煙牌子告訴她——」賴媽媽哪可能讓客人自己去,當然是推女兒當跑腿。

  賴品柔扁扁嘴,一副沒有很想「順便」的臉。

  夏繁木念了一串法語。

  聽完,賴品柔冷啐:「最好我背得起來啦!」別說是「背」,她連跟著念一遍,都很有困難。

  那根本不是英文吧!哪國的髒話呀?

  「所以我自己去,這麼拗口的牌子,不用麻煩你背——」像故意地,他又重複了一遍法語。

  他念法語時,眼眸好亮,亮得……賴品柔打了個哆嗦。

  奇怪,不就是香煙品牌名稱嗎?

  從這男人嘴裡念來,讓人起雞皮疙瘩!

  在場,除夏繁木外,只有蘇幼容懂那句法語,她不由得微笑。

  它,不是任何一種香煙的牌子。

  我是真心愛你。它真正的意思。

  「也好,買錯還要換,多麻煩呀。品柔,你帶夏先生去吧。」賴爸爸拍板定案。

  賴品柔一樣斜眼,不看夏繁木。

  「既然那香煙品牌我念不出來,他又打算自己跑一趟超市,乾脆——」她一轉身,一百塊塞到夏繁木手中。

  碰到他,像手沾了髒東西,還在褲子上擦拭。

  夏繁木的眸越瞇越細,越細,越危險……

  「叫他順便買醬油。」她報出響噹噹的知名廠牌,全台灣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比起困難的外國香煙名,這容易多了吧!

  「賴品柔!你好意思叫客人去買醬油?」賴媽媽誇張揚聲。

  真不敢相信,這是他們賴家教出來的好女兒!

  她這個做媽媽的,簡直無地自容,超想挖個洞——坑掉這個不孝女!

  賴品柔沒反省,挖挖耳,一臉沒啥大不了。

  「又不是買衛生棉,幹嘛不好意思?反正他順路,超市在出門右手邊,直直走,不用轉彎,眼沒瞎都看得到。」明明夏繁木近在眼前,她同樣用第三人稱,當作他不存在。

  「賴、品、柔——」

  賴媽媽要噴火了,但有人擋在她面前。

  夏繁木背對眾人,僅面向賴品柔,輕緩地,用著唇形,一字字慢慢吐出來:「賴小皮,你要我在這裡吻你嗎?」沒發出聲音的威脅,絲毫不失震撼力。

  「你敢?」她也用唇語回嗆。

  「你看我敢不敢。」他唇一勾,連笑都無聲。

  他上前一步,她立刻大退兩步,他又逼近一步,她猛退三步,最後迫不得已,被窩囊地逼出賴家大門。

  賴媽媽以為是自己的獅吼功生效,吼動了女兒,乖乖去買醬油。

  殊不知女兒是敗在夏繁木的淫威之下,當然更不知道,賴品柔此刻處境堪危——有多危險?

  被壓在騎樓牆邊,狠狠讓人吻住,幾乎要阻斷呼吸,肺葉缺氧、唇瓣疼痛、腦袋秀逗,算不算危險?

  夏繁木的動作迅如獵豹,她才剛下樓梯,跨出門,人已經被他抓緊,來不及飆他髒話,他的嘴就堵過來。

  「夏——唔——渾——靠——」含糊的單字,把她的不滿表達完畢。

  他近乎貪婪,對於到嘴的美味,不願放開。

  閃避她的利牙——她是真心想咬斷他的舌。

  格開她的雙拳——她是發狠想槌歪他的臉。

  擋住她的膝蓋——她是篤定想撞殘他的命根。

  解決了那些阻礙,獲取的獎賞,更是加倍甘美。

  最後,他是因為吻到嘴酸,才吁了聲喟歎,滿足地放開她。

  事實上,這種滿足引發另一種不滿足。

  他想要的,何止親吻而已?

  「夏繁木——你這個賤男人——噁心死了——呸!呸!呸!」賴品柔想用手背抹嘴,可是雙手還被他抓住,抽不回手,她更火大了。

  「呸也沒用,你呸完,我還是會繼續吻,絕不讓你擺脫我的氣味。」他低著頭,鼻尖磨蹭她的髮,唇就在她脖子旁慢慢輕啄。

  「你是狗嗎?撒尿做記號嗎?」

  「小聲點,樓上會聽到你的汪汪叫,引來賴爸賴媽,看見我們兩人姿勢,你跳到淡水河也洗不清。」他說得好輕,最甜美的恫嚇。

  她咬牙,狺了句咒罵。

  「你還想幹什麼?我和你已經沒有關係了,你沒資格親我!手放開!」「我不要今天。」

  「我要今天,而且我們今天很久了!」她提醒他。

  「該還的,我都寄回去還你,連交往期間你請我吃飯的錢,我也付了一萬二給你,多的不用找我,算是賞你的服務費!」看,她多乾脆,不佔他便宜,兩人分得清清楚楚,誰都不欠誰。

  「有,我收到了,包括衣服、鑽石、錢……」

  收到時,夏繁木是震驚的。

  比起「從來沒有哪一個女人,會將我送她們的東西,全數打包還我」的驚訝,「她是真的要和我劃清界線,連一丁點瓜葛都不屑有……」這樣的恐慌,反而更令他害怕。

  「既然收到了,你現在還囉唆什麼?我不去纏你,你也別來纏我!」「賴小皮,你真的不相信我說的話了嗎?我的解釋,你連半個字……都不願細聽了?」賴品柔不去看他,她選擇了忽視,不被他眼裡的希冀所迷惑。

  「我不想去猜測,你哪幾句是真、哪幾句是假,還是根本全部都騙人,我玩不起你的遊戲,所以我要退出。」她稍微停頓,撇嘴,淡淡嗤了一聲。

  「反正,你本來就沒多喜歡我,一開始如此,之後又會改變多少?現在就算你告訴我,你後悔了,你沒有打算惡整我,甚至你可能愛上我……我不敢、也不要相信了。」說完,她才真正抬頭,回視他。

  「夏繁木,我們已經結束……不,我們本來就不算在一起,連「分手」這種字眼,套用在我們身上都很可笑,不是嗎?」他沒有打斷她說話,他一直在聽,聽她訴說不滿。

  看她眼眶微紅,卻死硬撐著,不泛淚光。

  直到她說完,沉默抿起嘴,他才終於再開口。

  「我這陣子很忙,被調到杜拜去蓋飯店,前幾天才回來,人在國外,還是一直打國際電話回來,天天「盧」著幼容,開導她、利誘她,只差沒找人綁架她,把她扛進賴家……」他不提分手一事,不提結束,也不解釋,倒像閒話家常的說起近況。

  「……我很謝謝你帶姐姐回來。」一碼歸一碼,扣除恩恩怨怨,該說謝謝的,她不會吝嗇。

  「幸好,幼容沒有很排斥,她只是有些擔心,怕踏進賴家會尷尬,而且那聲「媽」,她喊不出口。」「我媽不會硬要逼她喊。」她媽不貪心,很單純想看女兒而已。

  「我也是這樣告訴幼容,喊不出口,就不用強逼自己,或許以後某一天,她會自然而然、發自真心,喊你母親一聲「媽媽」。」她不懂,他為什麼要向她邀功,但她聽得出來,他三句不離「幼容」,那麼親密、那麼關心……所以,她不由得猜測:「你又重新追求我姐?」「當然不是。」夏繁木超想翻白眼。

  「聽起來很像。如果你要追她,拜託真心一點,我姐那麼好,我還嫌你配不上她,不要追到了,又輕易放手——」教訓人的話,馬上被人堵住,用嘴。

  又是一陣啾啾啾,之後她漲紅臉,氣喘吁吁地罵他:「要追求我姐,就不要再對我做這種事!」「我要追的,是你,賴品柔。」夏繁木不想再遭她胡亂扣帽子,乾脆挑明了說。

  「夠了,不要再騙我了,我不會上當——」

  「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去杜拜?」

  「我管你為什麼要去杜拜!」

    「我和我父母約定好,只要我能拿下杜拜飯店的建案合約,以後老婆隨便我挑!」

    「那你自己去挑呀!關我屁事!」她佯裝不在乎,不去理他娶誰。

  「我挑好了,而且我知道,我父母一定反對,我不先堵他們的嘴,以後還得再抗戰一次,我嫌麻煩!」於是,他把難題擺第一,父母的阻礙率先解決。

  至於賴品柔的不諒解,只能算最小、最不起眼的麻煩,放到最後再處理。

  把父母問題處理完,才去找她,不讓她面對下一場戰爭。

  他要她……只單純被愛,其餘心思用來愛他。

  「誰?誰這麼倒楣被你挑上?」蘇幼容嗎?姐姐條件無敵好,他父母會反對?這沒道理。

  「你呀。」他涼涼說。

  賴品柔先一怔,後上火。

  「我?我才不想挑你咧!你父母反對,我爸媽也不會贊成!你們嫌我家沒錢,我還嫌你們窮到只剩錢!」哼!

  「瞧,我們多同心,我也這麼認為。」窮到只剩錢,一針見血。

  「呿,誰跟你同心?我們不熟,好嗎?」她重重扭頭,行徑幼稚。

  夏繁木只是笑,笑得好甜,笑得雙眼全瞇細起來。

  「賴小皮,有沒有帶身份證?」

  「幹嘛?」她防備問。

  他變臉如變天,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達目的,誓不兩立」的凶狠。

  「登、記、結、婚!」字字鏗鏘,咬得好重。

  管他資料齊不齊全、管他印章要不要帶,先拖去再說!

  「登——等等、等等——」她慌張到貝多芬「命運交響曲」都出來了。

  她被他拖著走,一路上哀哀叫。

  「不用等,不熟是嗎?馬上就熟透透了!」從頭到腳、從裡到外,他都不會放過!

    絕對把她的胸圍、腰圍、臀圍、大腿圍,甚至是鞋子尺寸,親手寸量個一清二楚——「你、你少嚇唬我!我賴皮不、不是被嚇大的——」

    他完全沒有停步,步伐好堅定,賴品柔急了,又叫:「結你個屁婚啦!我不信你會想定下來!你這種花心大蘿蔔,見一個愛一個,沒有節操,沒有水準,沒有常識,什麼優點都沒有……厚!我知道了!又是一句「玩笑話」!你連「結婚」也能拿來當謊話——」

    「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勸幼容回來?你們家的事,又干我屁事?」「對、對呀,干你屁事——」

    「要不是因為你會開心,要不是知道,讓幼容和你媽見面,是你的心願之一,我付大把國際電話費,付心酸的嗎?」

    「咦?所以,你說是為了「某人」才做的……那個「某人」,不是幼容姐羅?」夏繁木終於停步,害她險些撞上他的背。

    她抬頭要瞪他,發現他的目光比起她的,更具殺傷力、更認真——他開口,緩慢說著:「從頭到尾,我所做的每一件事,考量的對象,在意的傢伙,全都是你——賴品柔。」

    「我才不相信,你這個人——」

  她吼聲越來越虛,至少比起剛被他吻完時,火力起碼對砍一半。

    她就用那麼弱的聲音,質問他:「……你明明跟你媽說,你不會喜歡我,只是惡整我——那些,才是你的真心話。」

    「是呀,我是說過。」他無法狡辯,做過的事,說過的話,只能坦白。

  她冷哼,又聽他繼續說。

    「我加碼自首,相同的話,我對馮繼明也說過——那時,惡意度應該有百分之八十,後來,再對我媽說一遍,威力大概只剩百分之四十。」

    「百分之四十,比例還真高。」她啐道。

  「現在,連000004都沒了。」

「有或沒有,全是你自己在說。嘴上說「沒」,心裡也許正想著——「賴品柔你這個蠢蛋,趕快再上當吧,我已經打算好,該怎麼繼續戲弄你,等你傻傻上鉤後,我再來慢慢宰割你……」
她的「被害妄想症」逗得他想笑,同時也知道,是自己的作為讓她失去信任,不能怪她懷疑他。

  夏繁木放棄頂嘴,只說自己想說的話。

    「當時,我會那樣告訴我媽,一方面,我懶得向她解釋,連我自己都還沒弄清楚,如何界定你和我的關係;另一方面,我不希望我媽「處理」你——她對於眼中釘,向來很狠……」

    他苦笑,看在她眼中,似乎閃過一絲無奈。

    「最好的例子,就是田圻炎,我同父異母的哥哥。」

    「你媽她……怎麼對田先生?」

    他短暫沉默,真的很短,像是深吸了口氣。

    「她虐待他。」

    「虐待?田先生那麼高大,你媽那麼瘦……」賴品柔難以想像。

  「「高大」的田先生,也曾有那麼不「高大」的年紀呀。」又不是一出娘胎,田圻炎就長現在這模樣。

「哦,也對。所以……田先生還是田小朋友的時候,你媽媽……」「她,人前扮演著,一個難為的慈祥繼母;人後,用各種名義,不給他飯吃、處罰他、排擠他,甚至在我父親面前說謊,泣訴她不被繼子接受,然後背地裡,繼續盡其可能……」

    「「處理」他。」她替他說下去。

  因為他的神情,雖然淺淺淡淡,可是……

  他低訴著那些話時,她聽見了,一絲絲的……痛苦。

  是的,痛苦。

  要如此評論自己的母親,怎可能不痛苦?

  他有眼睛,眼中看著母親所作所為,無法認同,偏偏全世界最沒有資格怨慰她的人,就是他夏繁木。

  他母親做的一切,幾乎全是為了他。

  即便她不曾問過,他要不要?

  小時候他選擇不了,但現在,他可以了,他有足夠的力量,拒絕母親的安排。

  拒絕母親再出手,傷害他重視的人。

  「她的手段雖然老套,不過卻很有效果,你這種大咧咧性格,要是遇上她,慘敗機率百分之百。玩心機、耍陰謀,誣陷抹黑,你根本敵不過她。」這丫頭太透明,心思一覽無遺,一根腸子通到底,壓根沒有曲折。

  夏繁木撫上她的臉,她本想扭頭避開,可是他動作好輕柔,像羽毛撓在膚上,她沒有辦法抵抗。

  她覺得自己像貓咪附身,貪戀他的碰觸,用著這麼愛憐的手勁……「我不要你有半點機會,見識她那些手段,我很清楚,她中意的媳婦是哪樣的類型,你絕對不合她意,她用盡辦法也會攆走你。」賴品柔正想反唇相稽,哼聲說:我也沒有很中意她呀!

  不過,她還沒開口說,夏繁木就露出招牌微笑,臉上帶著一點莞爾。

  「但是沒辦法,誰叫我愛上你,只能努力顧好你,幫你抵抗壞婆婆的欺陵。」他、他剛說,他愛上她?

  不不不,又在騙她的吧,一定是。

  愛上她了耶,呵呵呵呵……

  不不不,八成等她一露出蠢笑,他才要嘲笑她,哈哈哈!你看你,你真笨,又上當了!

  思緒化身兩隊人馬,正激烈交戰。

  一邊,被「我愛上你」這幾字,哄得樂歪歪,彷彿把她拋進花海中,激起數以萬計的粉色花瓣,漫天飛揚,蒙住了眼。

  一邊,疑心病發作,不敢太快相信、不敢盡情歡呼,只想保護好自己,不想再受傷、不想再有疼痛,不想以為自己擁有了,攤開掌心一看,卻又發現裡頭空無一物。

隨著兩種思緒,一陣廝殺,勝負終於抵定,雙頰越來越鮮紅,唇弧越來越上揚,幾乎已經直接宣佈,哪一邊大獲全勝——「什麼壞婆婆,我才、才不承認,而且——你又知道我一定輸她?還沒硬碰硬,誰輸誰贏都說不准!」

「勇氣可嘉,可惜你派不上用場,我已經處理完畢,沒你大展身手的機會,上演一場婆媳大戰。」

「誰跟你婆媳大戰了?我不會嫁進你家!你別肖想!」她還在嘴硬,整張臉紅似辣椒。

  「哼哼,三十分鐘後,你最好還能這樣吠。」結婚登記用不了三十分鐘!

「夏繁木——你不要拉我——我不要跟你結婚——我沒帶身份證——我穿得很邋遢——你冷靜一下——靠!我知道了!你想拉我去戶政事務所,然後當著一大堆民眾的面,甩掉我,成為落跑新郎,讓我丟臉——」

「你滿腦子只裝這些狗血劇情嗎?」

「你管我!我就是滿腦子在想,你這傢伙到底打啥壞點子——」

「沒關係,只要裝著的全部是我,你愛怎麼「想」我,我都OK。」夏繁木微笑,無比寬容、無比縱容。

  像個無賴。

  最英俊的無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Jsze89 發表於 2014-9-13 03:00 AM

第十章

  「你買醬油,買到南極去了嗎?醬油咧?」

  奪命連環call連十響,賴品柔惺忪接起,馬上被手機另一端的吼聲,嚇得雙眼瞠圓,人也彈跳起來。

  「媽——醬、醬油——」對厚,她奉命去超市買醬油,完全忘掉這回事!

  「你跑哪去鬼混?還有,你把夏先生帶去哪裡了?」媽!我剛把他帶去極樂世界,呃,十八禁的成人極樂世界,五分鐘前才回歸世俗。呃,是從他身上滾下來,躺平,累到爆,手腳發軟,瞇眼睡了一下下。我一不小心,呃,外加很衝動,呃,還有禁不起他用話激我,就和他……登記結婚……雖然資料不齊全,闖關失敗……但填完了結婚書約,在上頭簽下名字時,我幾乎已經覺得真的嫁給他。從戶政事務所出來,陽光太大、太耀眼,曬得我發昏,應該是又被他吻暈了。為什麼最後會出現在飯店,我也好想知道呀呀呀……飯店開在戶政事務所旁邊,一定是政府的陰謀,要叫人增產報國呀……這些,她哪有膽子講?

  「說話呀!你到底人在哪?」賴媽媽持續逼問。

  賴品柔蚌殼附身,閉嘴不答,腦袋咕嚕嚕沸騰。

  最後,她使出大賤招——

  「喂?喂?奇怪,怎麼沒聲音?媽?喂——」切掉通話,下一個動作,關機!

  「哈哈哈……」夏繁木整個大笑。

  這招,他也很常用耶!

  賴品柔拿枕頭槌他,攻擊力軟綿綿。

  「你還笑!死定了!死定了啦!逃得了現在,逃不了永遠,我回家要被扒一層皮呀呀呀——」她哀號。

  「剝皮辣椒嗎?聽起來真開胃。」他摩挲她的裸臂,指腹爬呀爬,好比小螞蟻,爬過她每根敏感神經,為他戰慄。

  誰說只有女人在被愛過之後,才會流露出媚態?

  男人也會,好嗎?

  在她眼前,活生生就是實例一個。

  夏繁木赤裸著身,被單稍稍遮掩下身,他沒有扭捏,態度自若,蜜色的胸膛佈滿結實肌肉。

  她記得,他曾提過,他喜歡拳擊——他的身體,確實不像久坐辦公室的人;也不似愛逛夜店、只懂把妹的公子哥,一副白斬雞排的樣子。他是健壯有力的,身體和手臂的線條美麗起伏。

  此時的他,化身吃飽喝足的老饕,眉眼噙笑,一臉「謝謝招待」,彷彿嘗到最迷人的美味——而他確實也是。

  這根麻口的嫩辣椒,滋味真甜美。

  他喜歡她的失控、她的迷亂、她的回吻,甚至,她喘息的聲音。

  她的一切,都對了他的胃口,讓他著迷,捨不得離開。

  「……我們怎麼會這樣,擦槍走火……」她摀住臉,呻吟地問。

  因為他那句「登記完,我要跟你做愛」的宣言?

  還是,她「做、做你個茶葉蛋啦!你想做,我就要配合嗎?」的回嘴?

  呀,應該是最後他又用老招,吻住她、引誘她,點燃了一把火,燒掉她的思考力……一如此刻,他像蛇一樣又糾纏上來,膚貼著膚,熱燙,溫暖,她渾身的汗毛都能感覺到他。

  他在她耳邊輕輕吁息,餵了她甜言蜜語般,說得輕柔:「你上了車,要對我補票哦。」一副受害者的無辜樣,神情可愛。

  「「哦」個頭啦!」她推他,臉頰紅紅熱熱的,不想要又被他攪亂思緒。

  手掌才碰到他的胸口,馬上遭他握住,送到唇邊輕咬。

  「你不喜歡?剛才體會的那些?」

  他自己可是愛死了。

到現在,光是回想,渾身細胞仍然亢奮,叫囂著想重溫、要回味——「沒、沒多喜歡!」她嘴硬的回,心聲同時響起:也沒那麼討厭……

「是哦?」他又「哦」了,嗓微微揚高,忍不住壞心眼,笑著打趣:「沒多喜歡,我就變成這樣,要是你「超」喜歡,我哪還有全屍?」

他故意看向自己的手臂、胸口,嘖嘖有聲。

  上頭可精采了,她的吻痕、指甲痕,全留有「賴小皮到此一遊」的記號,足見方纔的戰況有多激烈。

  「你讓我痛,我幹嘛跟你客氣?」她替自己的行為辯解。

  不承認那些吻痕、咬痕、抓痕,是來自於極致的、陌生的、失控的……歡愉。

  他恍然大悟:「同理可證,因為我讓你舒服,所以你也讓我嘗到……銷魂的快樂。」「夏——繁——木——」她血液沖腦,整張臉漲紅。

  一個人的臉皮,到底能有多厚呀?這、這種話,也說得這麼順口?

  「都這麼熟了,還連名帶姓叫我?」他繼續逗弄她,看她又羞、又窘,雙腮發紅,他很難不樂。

  「我跟你沒那麼熟!」

  有進步,起碼從「不熟」,變成了「沒那麼熟」。

  「哦——」

  語尾拉好長,「哦」得她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他笑著,眼裡有期待、有火焰,也有慾望。

  當她終於察覺他的意圖,已經是被壓回床上,受困在他與大床之間。

  「那有必要再混熟一點……」他的話語逐漸含糊,嘴裡只剩下品嚐的聲音。

  先是唇,已經吻得紅腫,再到耳垂,咬著軟嫩的口感,耳後也不放過,只要輕輕一舔,她就會哆嗦回應。

  嘴裡忙,手也不得閒,還有太多地方要他努力開發。

  最生嫩的身軀,最甜美的反應。

  她是情慾課的新生,不懂亂七八糟的技巧,有的只是最單純、最本能,對他的渴求,以及無法抵抗。

  她喜歡他的探索,她顫抖的戰慄,如是說著。

  她喜歡他的深吻,她緊緊追索的回應,如是說著。

  她喜歡他藏在衣物之下,毫不瘦弱的身體,她撫摸著每一寸肌理,眷戀,膜拜,愛不釋手,如是說著。

  她喜歡他壞壞地、戲弄人地,挑逗她,愛撫她,給她滿足,卻也讓她更加不滿足。

  他害她變得貪心,嚶嚀著,開口求他。

  越求,他越不順她心意,想聽更多……那麼軟、那麼綿的嬌嗓,喊他的名,催促他。

  越求,她越火大,這男人,擺明是故意的!

  她不是小綿羊,逆來順受絕非她的個性,「不給糖,就搗蛋」——向來被她奉為聖經。

  不給我,就自己來!

  賴品柔展開反擊!

  巴緊他的頭,固定,不許他閃躲,加深唇舌間的吸吮。

  不像他溫吞緩步,她是急躁的,吮著、咬著。

  沒有舌技、沒有花招,只是沒頭沒腦地吻……

  全心全意地吻。

  她的手在他身上游移,從頭摸到肩,再來是背、腰、臀,甚至她還捏了他的臀一把。

  他幾乎因而棄守,咬牙想著,不要戲弄她了,直接來吧——這種甜美至極的折磨,逼出他一身熱汗。

  要命,她翻上來了,蜂蜜色的嬌軀,和他密密貼合,軟得像塊糖。

  她並不特別豐滿,也不是柔若無骨的體質,她是很結實的嫩、很健康的嫩……嗯,胸部最嫩,簡直極品。

  現在那兩團極品,擠壓著他,磨蹭著他,也逼瘋了他。

  他把她教得太好……夏繁木苦笑。

  學生反過來推倒老師呀,這叫老師顏面往哪兒擺?

  偏偏學生那麼認真,他又欣慰、又興奮,甘願任她蹂躪。

  「本來是體貼,考量到你的身體狀況,不適合太快再來一次,不過……看來我的體貼,你並不稀罕嘛。」他低吟,聲音好輕,微笑的方式,有猙獰的俊美。

  他大掌罩上她的胸,手勁並不輕,甚至是有些重的,揉弄著,拈玩著,攏在掌心,享受雪膩的觸感。

  正因她不嬌弱,他也不用客氣,矯情憐惜什麼的……他知道,她不需要。

  她不是小花,狂風暴雨過後,一樣能挺直腰桿。

  她,就是那麼堅強。

  迷人的堅強。

  另一隻手誘導她,如何擺弄姿勢,如何敞開自己,如何吞他,如何獲得美麗的快慰……前一場歡好的餘韻,仍留在體內深處,久久未能消褪,這一次的結合毫無困難,火燙,持續重溫。

  誰先發出了喟歎,接著是不滿的悶吭,直到逞歡的動作展開,激烈,深探,交濡著熱情……是他?還是她先開始?那已經不重要了。

  感受著彼此身體、溫度,心跳同樣的快,吸呼相似的急。

  這一刻,他們融為一體,共享燦爛炫目的悅樂。

  哪裡還不熟?她已經把他熟透透,也被他熟透透。

  如何讓她快樂,如何使他歡愉……這門課程,兩人再度複習,學得更好。

  身上沾染他的氣息,留下他的親吻,他也不遑多讓,每根發、每寸膚,都屬於她所有,絕不容別人分享。

  當一切的激狂,平息了下來,濕濡著髮絲的汗水,逐漸揮發,疊著暫憩的兩人,仍細細回味,那般親暱的瞬間。

  他伸手探進她髮絲內,輕吟著那一句法語,一遍、兩遍……我是真心愛你。

  賴品柔挑眉,破開一些些眼縫。

  「你這麼想抽煙哦?一直在我耳邊說香煙牌子……」他失笑:「我又不抽煙。」

  「那你幹嘛了——」她饒舌學著法語,蹩腳的發音、不全的字母,像極了小奶娃正牙牙學語。

  他極具耐心,重念一次,她模仿,這回發音正確許多。

  聽她零零落落說著:「我是真心愛你……」

  超級可愛——雖然是受他誘拐,他還是心情愉悅,把她抱過來,又吻又舔。

  一陣耳鬢廝磨,夏繁木突然記起要事。

  「對了,有個東西需要你交代一下。」

  「膠帶?」她重新躺回枕面。

  他探手去撈地板上的襯衫,由口袋拿出夾鏈袋,袋中,閃耀著她好熟悉的東西——「我的蘇聯鑽!」她驚呼,伸手要去接,臉上儘是失而復得的喜悅,眼裡的光彩比鑽石更亮。

  他手一抬,舉高,不肯輕易還她。

  他懶得修正她的誤解,蘇聯鑽就蘇聯鑽吧。

  「這麼捨不得,當初幹嘛寄回給我?」

  她抿了嘴,神情是倔強的。

  「既然要分,當然要分得乾乾淨淨,我不想欠你什麼。」所以,就算再喜歡這條鑽石項鏈,她也會忍痛割愛,物歸原主。

  「有原則。」他點頭讚許,誇獎是發自真心,但是想到她的決絕,他笑不出來。

  「所以,寄回來的意思是,要丟要留,隨便我?」「呃,嗯!」遲疑了一下,她才重重點頭。

  「哦——」他又是語音綿長的聲調。

「你不要「哦」了啦,你那種「哦」法,讓人很毛耶!」她假裝板起臉:「蘇聯鑽給我!」

「你還我了,現在是我的。想討,得付出代價。」

「夏繁木,給我。」

  這丫頭太賊了,完全學壞了,他以為她下一句會更惡霸,用強迫的口吻,要他交出項鏈。

  結果,她沒有。

她放軟了聲音,用著剛剛在滾床時,那種酥軟的、甜蜜的,求他帶領她攀登至極天堂時,妖媚又可愛的嗓,說著:給我……他拒絕不了她,這根嫩辣椒,已經摸透他的弱點,知道他吃軟不吃硬,吃辣更吃甜……

夏繁木用力把她拉過來,拿起項鏈幫她戴上,嘴上不忘低吐威嚇——因為覺得自己太孬、太快屈服,所以才要補上的狠話:「你要是再拿下來,我直接把它丟進馬桶沖掉!」他的手指在她頸後扣鉤子,指節不經意撥弄她的髮,髮絲撓在脖子間,害她又癢又笑。

  「絕對不會了,以後就算分手,我也不要還你……」她呵呵發笑,直縮著肩。

  「什麼叫「以後就算分手」?」他怒目橫眉。

  「凡事都有萬一嘛……不可以用項鏈勒死我!」賴品柔搶先說,因為這男人看起來一臉很想這麼做。

  「你也知道自己說的那番話,喪盡天良、泯滅人性,讓人多想勒死你?」算她有自知之明。

  不過,他不會這麼做,他只會打扁她的小屁屁!

  「你行不行呀?……好癢!」厚!一個項鏈鉤子都搞不定,在她頸後忙那麼久,是好了沒呀?

  夏繁木解決完鑽石項鏈,終於把它扣好,現在,要解決她了。

  「先是對我沒信心,又質疑我「行不行」,賴小皮,你死定了。」「我哪有——」她一臉無辜。

  看在她神情太可愛,戴著他的項鏈,裸肩白皙,鎖骨線條漂亮,鑽石在上頭散發炫光,卻遠遠不及她瞅著他瞧時,雙眼裡的活力……好吧,不跟她計較。

  「沒有「萬一」,我很確定自己的心意,我要跟你在一起,結婚,生子,一直一直走下去。」他大掌托著她的後頸,把她往懷裡塞。

  唇,貼在她耳邊,輕輕說。

  「這陣日子裡,我好想你,聽幼容說你哭了……我沒辦法想像你掉眼淚的樣子,我印象中,全是你咧嘴大笑,或是氣嘟嘟的模樣,我一方面很氣自己,一時貪玩,讓你傷心,另一方面……我終於必須承認,我不要失去你。」賴品柔沒有掙扎,不拒絕這樣的擁抱,更不拒絕聽他說話。

  「我承認了,我愛你,本來只想戲弄你,自己卻倫為你的手下敗將,反遭你迷惑,這場遊戲,是我輸了,我心甘情願。」他輕蹭她的臉頰。

  她聽著,忍不住抬手撫摸他的髮,她唇邊微笑飛揚。

  「這些話你罕說嘛,我就不用誤會你這麼久。」說到底,她還怪他哩。

  「那時,你耳朵塞滿辣椒籽,聽不下我的解釋。」說了等於白說。

  「也對,當時我只想揍你……」

「結果你沒揍呀。聽說你第一任男友,被你揍個半死——同樣是計謀遭揭穿,我的下場好像沒他那麼慘?」

「我又打不贏你,誰猜得出來你最大嗜好是拳擊……」完全被他外表騙了。

  以為他好欺負,沒想到人家是貨真價實的硬底子——她是熊,他是兔……是啦,她是無尾熊,他卻是「海賊王」裡的肉食兔拉邦,不知道拉邦是啥的,自己去Google一下。

  賴品柔沒說的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對第一任男友可以痛下殺手,怎麼爽快怎麼扁,但對於夏繁木……或許,真的是有一點點捨不得。

「我覺得,我應該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才會年紀輕輕,什麼不迷,去迷上拳擊。」

「唔?什麼意思?」

  「因為,我會娶個「辣小姐」,當然要先學拳擊,好自保。」話說完,他肚子上立刻領到一拳。

  痛,但也沒那麼痛,夏繁木止不住笑,與她嬉鬧起來,兩人滿床翻滾,床面上,親暱的凌亂、曖昧的皺漪,只增不減。

笑鬧、鬥嘴,慢慢變小,親吻的濡澤聲,取而代之……玩,再玩嘛,玩完了,總是要踏進家門,面對震撼教育、父母的質問——

賴媽媽手叉腰,擋住一半門框。

  「醬油呢?」

  呃,這種時候,還是先關心醬油嗎?

  幸好,賴品柔有記得買回來,恭恭敬敬雙手奉上。

  「外買已經送到了,等你買醬油回來,午餐都變晚餐了。」賴媽媽嘮叨著她,面向夏繁木,又換上另一款笑臉,邊說邊轉身走向廚房:「夏先生,我們叫了披薩。

  「咦?沒打算深入拷問?」賴品柔有些意外,跟在後頭進到客廳。

  聽見她嘀咕,蘇幼容淺笑,替她解答困惑。

  「我把你和繁木的事,大約告訴了他們。」

  「大約……是有多大約?」

  「大概就是你們在戀愛,最近鬧鬧小彆扭,出去那麼久,是努力談和——諸如此類。你們,和好了嗎?」蘇幼容回答,同時也關心地問。

  光看兩人表情,大抵能猜中九成。

  剩下的那一成,夏繁木嘴角的笑意,加上賴品柔兩腮的鮮紅,給足了完整答案。

  和好了,而且,和得過頭的好。

  這趟來,收穫真不少。

  無論夏繁木和賴品柔的前嫌盡釋,或是她與生母的關係跨出一大步,蘇幼容感到相當開心。

  「我懶得跟他計較,哼。」賴品柔嘴上還要逞強,佔個贏面。

  坐回蘇幼容身邊,賴品柔偷偷問:「我爸媽聽到你說的那些「大約」……有什麼反應?」「你爸……好像很難接受。」

  「做父親的人,面對女兒要被另一個男人搶走,幾乎都會有這種症狀。」夏繁木深表同情,心裡暗自想:以後不要生女兒,無關重男輕女,而是我不想經歷這種失落呀!

  「不是,他質疑你的眼光,呃,有問題。」蘇幼容光回想起賴爸爸一臉的迷惑、不信,她就忍不住發噱。

  「厚!什麼老爸呀?竟然看扁自己女兒!」賴品柔氣呼呼,要找老爸理論,這才注意到,老爸不在家,連該回家吃晚飯的弟弟,同樣不見蹤影。

  「咦?我爸和弟呢?」

  「有鄰居打電話來,拜託他們幫忙搬東西。」

  「對,程伯伯的兒子要搬回老家住,前幾天好像就先知會過……」賴品柔隱約記起有這麼一回事。

  不過,她日子過得太渾噩,沒有放在心上,壓根忘了。

  「那……家裡只留你和媽,不是有點尷尬嗎?」賴品柔好抱歉。

  她太不應該了,見色忘姐!

  蘇幼容笑著搖頭。

  「不會,她比我想像中……可愛。我們聊了很多,關於我父親……我所不認識、年少輕狂的父親。」她對「母親」的瞭解,全來自於爺爺,爺爺用他的認知,塑造了一個偏頗的母親形象,讓她幾乎要相信自己的母親,絲毫不值得她見上一面。

  真正接觸之後,卻發現事實不全然如此。

  當賴家人外出,屋子裡剩下她與母親,許多的話,似乎在這種時候才離得了口。

  包括了母親的愧疚、哭泣、思念、自責。

  包括了塵封幾十年,青澀的初戀,以及失去的愛人……幸好,有來一趟。蘇幼容發自真心這麼想著。

  「姐,你願意原諒媽媽了嗎?你肯喊她一聲——」「賴小皮,別這樣問,你太急了。」夏繁木出聲,輕言阻止了她。

  賴品柔也知道自己確實操之過急,投給蘇幼容愧然眼神。

  「賴皮,多給我一點時間吧,目前我能確定的回覆……我並不排斥任何可能。」蘇幼容未將話說死。

  「來了,熱披薩。」

  賴媽媽端來兩盤披薩,大盤的給夏繁木,小盤的,擺在賴品柔面前。

  「媽,你太偏心了吧!我這一盤只有兩片耶!」那麼薄、那麼沒料!

  反觀夏繁木的,根本是一個完整、全新、各式口味都有的披薩!

  賴媽媽瞄她一眼,眼眶微微泛紅——方才聽見蘇幼容的談話。

「你最近食量不都這樣?飯扒個兩口就直喊飽,媽本來只打算留一片給你。從台北回來後,大胃王變成了小鳥肚,吃飯像啄米……」

「可是我現在好餓,姆姆姆……」她四五口就嗑掉一片了。

  「夏先生,你多吃一點。」賴媽媽熱絡招呼。

  「好。」夏繁木當然不客氣,他也餓,體力消耗太多,要補。

  「章魚燒留給我——」賴品柔趕快點名,那是她最愛的口味!

  若只有兩人獨處,一片章魚燒口味的披薩,可以帶來多少情趣——例如,叼在嘴裡,要她自己湊過來咬,一口、一口,直到披薩吃完,兩人再彼此「互吃」……可惜,週遭有旁觀者,旖旎的幻想只能默默捨棄,唉。

  夏繁木遞給她熱呼呼披薩,不光章魚燒口味,海鮮總匯、夏威夷……他大方分給她。

  他要把她的小鳥肚,重新餵養成大胃王,最少要幫她補回五公斤!

  賴媽媽看著兩人舉止,確實感受到情愫,尤其是交集的眼神,絕對騙不了人。先前蘇幼容一提,她還抱持懷疑,這麼極品的男人,會看上品柔?

  呃……她不是故意要貶損女兒,只是太清楚女兒的底細嘛。

  偏偏蘇幼容說:

  我不曾見過,繁木對哪個女孩這麼認真,為了品柔,他做了許多許多的事。更不曾聽見,他那麼低聲下氣,拜託著我,要我多照顧品柔,一定要每天找她到家裡吃飯,盯著她,要她多吃點……我認識的夏繁木,終於真正愛上了一個人。

  「夏先生……」賴媽媽替他倒來茶水時,欲言又止。

  「喊我繁木吧,叫夏先生太生疏了。」

  畢竟他這位「夏先生」,差點把她女兒拖去登記結婚。

  「好,繁木,你……眼力好嗎?」

  「不錯呀,我沒有近視。」在普遍眼鏡族當道的現代,算是奇葩。

  「……那怎麼會挑上我家品柔?」賴媽媽說得很小聲了。

  「媽!我聽到了!我聽到了哦!」賴品柔不顧嘴裡塞滿披薩,強烈表達抗議。

  「媽不是嫌棄你,你也算可愛啦,但是——繁木條件太好了嘛……」還「但是」咧!天理何在呀!

  夏繁木介入母女兩人對話:

  「賴媽媽,我是真心喜歡品柔,不瞞您說,剛我已經直接拖她去登記結婚,不想讓她再有機會胡思亂想。」「呀?」賴媽媽沒料到會聽見這種答案。

  她轟然轉頭,瞪向賴品柔,問得像是聽見女兒剛去殺人放火一般,高昂激動:「你跑去登記結婚?」

    「呃……沒有成功啦!我們沒帶戶口名簿——」

    「你想被你爸打斷腿?結婚這種大事,不用跟我們商量?」「就說沒有成功嘛……」賴品柔肩一縮。遇上老媽,辣椒也變青椒。

  「你還一副惋惜的口氣?」賴媽媽差點巴她的頭。

  「我哪有惋惜……」

  好啦,是有一點點……

  「我倒真的覺得惋惜。」膽敢大剌剌歎氣的,非夏繁木莫屬。

  他滿臉誠懇,朝賴媽媽低頭:「如果你們認為她還年輕,不急著嫁人,那麼,先訂婚也可以。我只希望能把她訂下來……我很怕她拋棄我、不要我。」被一個條件優於自己的男人說,「我很怕她拋棄我、不要我」,賴品柔想哈哈大笑,可是她聽得出來,他是認真的。

  因為,她曾經是那麼堅決不要這段感情,而且沒有半點轉園餘地,不囉唆、不糾纏。

  他真的怕。

  「她才要怕你拋棄她、不要她吧?我這個女兒,我自己清楚,脾氣又衝、做事不顧後果、嘴又沒多甜,不懂得撒嬌……」賴媽媽更擔心女兒慘遭退貨呀。

  夏繁木微微一笑,臉上神情是莞爾的,更是溫柔的。

  「這些我都知道,我和她的認識,本來就不是唯美邂逅,見面的狀況,也沒有太浪漫。」初次的相見,清晰在目,他已經沒有半點憤怒感,反而回憶起來,只想笑、只剩喜悅。

  當初迎面走來的「辣小姐」,他沒料到他會這麼喜歡她。

  「應該說……我們兩人看過對方最糟糕的模樣,然後,慢慢地、逐步地,察覺彼此的好,開始產生「這傢伙,沒我想像中的壞嘛」、「事實上,還挺可愛的」……」他繼續說著。

  賴品柔在一旁跟著點頭,完全同意他。

  那時,她去痛扁的這個男人,沒想到會成為生命之中如此重視的人。

  「你們的認識過程,幼容有說過……賴媽媽聽完的當下,只有四字形容——無地自容……我怎麼會生出那樣衝動、火爆、做事不用腦的女兒呀?」幸好,眼前另一個女兒,同樣出自她這娘胎,優雅、文靜,氣質出眾,至少證明二女兒出錯的基因……應該是來自於父系。

  「媽,你都不知道,他以前有多討人厭,姐一定沒有把他做的壞事告訴你!」賴品柔很清楚,蘇幼容不會挑壞話說,絕對是褒多於貶。

  「媽聽到的,全是你做的壞事,槌人家肚子啦、打人家鼻子啦,你也不看看,繁木斯斯文文的,哪禁得起你暴力摧殘?媽說過多少次,不要動手動腳,你是女孩子,要有點氣質好嗎?」「他哪裡斯斯文文?他是肉食兔拉邦——」長得比熊更巨大,有尖牙、有利爪,眼角有猙獰疤痕……雖名為「兔」,等級和猛獸是同一掛的!

  眼尾餘光瞄見夏繁木還在笑,笑得好無辜,笑得好無害,笑得一臉「對,我就是這麼文弱,手無縛雞之力」的好無恥呀——「夏繁木,你怎麼還敢笑?你給她們看你的肌肉!給她們看你的健壯!給她們看看,你有多兇猛!」賴品柔動手,要剝除假象——他的襯衫。

  事實勝於雄辯,只要露出他的胸口和腹肌,她們就會知道,夏繁木是只披著羊皮的狼!

  「欸欸欸,賴小皮,你這樣做,後果要自負哦……」夏繁木沒有太大的掙扎,只有動嘴勸說。

  只是,賴品柔從來就不是個聽勸的傢伙。

  扣子一顆顆解開,賴品柔得意洋洋,馬上指著它,向她媽媽告狀:「媽,你看!」文文弱弱的人,是哪來結實的六塊肌?

  文文弱弱的人,胸肌都快比她罩杯大?

  一定要看清楚!誰才是文文弱弱的那方!

  賴媽媽真的看了,雙眼瞇成細細一條縫,看了——「……他身上的「草莓」,看起來很新鮮,是剛剛才印上去的吧?」賴媽媽聲音好甜美,甜得快滴蜜了。

  但母女相處二十幾年,賴品柔知道,越甜美的嗓,殺傷力越大。

  相較於蘇幼容不小心的噗哧一笑,夏繁木得逞的微笑,簡直燦爛到……令人髮指!

  賴品柔被揪著耳朵,哀哀叫痛。

  「做了壞事,還敢掀給老媽看?我懂了,你是挑釁嘛,要讓老媽知道,你是怎麼欺負了繁木,是嗎?你丟不丟臉呀?你硬上的對不對?」「不是啦……不是要看那個——你看他的肌肉——」痛痛痛痛——

    「媽只看到上頭有咬痕。」賴媽媽笑著,兩根指頭卻開始轉,進行體罰之實。

  「賴媽媽,別怪品柔,我們是情不自禁……」

  夏繁木慢慢扣著扣子,由下往上,抵達胸口時,手掌還揪了揪領口——那標準姿勢,實在太眼熟。

  電視劇裡,被「強」了的那一方,總在隔天一早醒來,一定要來上一遍,嘴裡更要泣訴:你怎麼可以對我這樣,鳴……那句經典台詞,夏繁木是沒補上,他只是微仰著頭,眼裡分不清是精光,抑或是淚光——「現在,可以來談談訂婚事宜了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Jsze89 發表於 2014-9-13 03:02 AM

本帖最後由 Jsze89 於 2014-9-13 03:04 AM 編輯

第十一章

  婚事,就這麼訂下來了,竟然哪……

  雖然有種「搞什麼鬼呀?好像被某人吃死死……」的感覺,但心裡湧上的幸福感,也不是沒有,甚至滿滿充塞胸口。

  算了,她什麼事都不用管,等著半年後被娶進門就好。

  反正,前頭有只肉食兔護著,遮風擋雨,她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只剩下試吃喜餅。

  日子太沒有挑戰性,真無聊。

  就在賴品柔嘴咬手工餅乾,正想仰天長嘯之際,老天爺聽到她的心願,替她找來一顆絆腳石,擺進平平順順的婚姻路上。

  那顆絆腳石,呀不,是夏繁木的高貴母親,找上了她。

  不沾陽春水的手指,保養得比嬰兒還嫩,鮮紅指甲油塗滿十指,指腹慢慢推來一張支票。

  「五百萬夠不夠?你拿了這張支票,馬上離開我兒子!」Yes!終於來了!她等好久羅!

  夏媽媽,未來的婆婆,你怎麼這麼晚才出手呀!

  賴品柔遮不住雙眼星光,一閃一閃亮晶晶,感激莫名的看著夏夫人。

  「怎麼,嫌少嗎?」夏夫人眼神很不友善。

  「不會呀,不會,五百萬耶……我第一次看到面額這麼大的支票。」她好好奇,拿起來摸兩下。

  原來電視上演的,沒有騙人耶!真的有人隨便一掏,就是百萬起跳。

  哼!寒酸鬼,區區五百萬,眼睛亮成那副德行!夏夫人鄙視著她。

  「只要你答應,這五百萬就是你的!」聲音裡沒有半絲尊重。

  「我一直很納悶,你不覺得……五百萬和身價上億的夏繁木,白癡都會挑後者。」賴品柔不是在嗆她,純粹疑惑,不只針對她,也針對電視劇中,拿錢想逼退女主角的貴太太們。

  這麼簡單的比較法,為什麼她們會認為,錢,能趕跑人?

  「果然邐是貪心,說到底,不就嫌五百萬少嗎?」夏夫人冷哼,手往名牌包裡探,再重重朝桌上一拍。

  掌心下,又一張五百萬支票。

  哇——身上帶太多支票了吧?不怕被搶哦?賴品柔讚歎,那名牌包根本是哆啦A夢的口袋。

  「再多就沒有了!」夏夫人咬牙,維持一貫高雅語調。

  「……夏繁木也不只一千萬。」賴品柔務實地說。

  「你——」夏夫人沒料到,眼前這小丫頭如此貪婪。

  第三張支票,「啪」地也上桌了。

  「最後底限,一千五百萬!若你企圖再勒索,一毛也拿不到!」「呃,你這樣亂花錢,夏爸爸不會罵你嗎?」賴品柔替她捏了把冷汗。

  不是一千五百塊,是一千五百萬,在她老家那裡,可以買透天別墅還有找……正常的家庭,早吵得不可開交了。

  「……」夏夫人短暫一默,眼光閃爍了一下。

  看來,答案是「會」。

  「也難怪啦,錢很難賺,這種揮霍法,不被罵才有鬼。」賴品柔自己邊說邊點頭。

  「這、這不關你的事!你只要回答我,錢,收不收?你,滾不滾?」要是搖搖頭,會不會變出第四張支票?她好想試試哦……與貪心無關,真的,她只想知道,夏夫人整個包包裡,全都是支票嗎?

  夏夫人又補上一句,絕對是恫嚇:「別以為我奈何不了你!給你錢,是懶得花時間在你身上!你媽年輕時多荒唐,這些醜事,重新掀開瘡疤,看你父母還要不要做人——」「先等一下,如果你想用我媽的事威脅我,我立刻就能回答你——那種小屁事,誰在乎呀?」賴品柔失笑。

  她家又不是名人世家,犯些小過小錯,連上新聞的價值都沒有呀。

  「我媽年輕時的事蹟,我們全家都知道——她吸過毒,飆過車,打過架,偷過東西,隨地吐過痰,對需要幫忙的老人視而不見,坐博愛座不讓位,搭火車逃過票,撿到手機佔為己有……」賴品柔還能細數出更多、更多母親做過的蠢事,這些在賴家從來不是秘密。

  「但又如何?她改過啦、反省了,那些壞事,她沒有一件再犯,現在她只是個單純的家庭主婦,就算你去大肆宜傳,我們家的生活也不會改變。

  「我可以用盡一切方法,打擊你家事業——」

  「……事業?哦,你要去我家養雞場搞破壞?養雞場味道很重耶,你一進去,雞屎味三天洗不掉哦。」

    「呃,我把你家養雞場買下,鏟成平地!」

  「我們幹嘛賣?養雞場雖然規模小,卻是家計來源,沒有理由出售呀。」

    「你嫁進夏家,絕對不會有好日子過——」

  這種吠語,太弱小,賴品柔一點也不怕。

  對,她一點都不懼怕夏夫人。

  或許,對兒時的田先生來說,夏夫人是巨大、強壯、可怕的存在,就像法力無邊的女巫一樣,教人畏懼。

  但在賴品柔面前,她只是個纖瘦的貴婦人,僅僅懂得用「錢」去獲取她想要的一切。

  賴品柔對戰蘇無敵都OK,夏夫人……嫩得咧。

  以魔王等級來分類,蘇無敵九十九,夏夫人大概五十不到。

  「哦?你打算怎麼對付她?」

  「我天天丟給你做不完的家事、挑剔你、虐待你、在繁木面前說你的不是、編派你的罪名,挑撥你和他的感情——」夏夫人連珠炮說著,很後知後覺發現,那句問話並非來自賴品柔。

  賴品柔正一臉洩氣,剛才發光的神采,又全數須落——原因很明顯,夏大少繁木登場!

  賴品柔歎氣,她好不容易等到的樂趣,又飛了……隨著她哀怨的目光望去,夏夫人一轉頭,驚慌爬滿美麗的臉龐。

  「繁、繁木?」夏夫人像被逮著了做壞事的孩子,結巴起來。

  「媽,好興致,跟未來的媳婦培養感情啊?」夏繁木笑容可掬,逕自拉鬨椅子,坐了下來。

  「呀?……是、是呀,找她一起喝咖啡……」夏夫人方才囂張的嘴臉,哪裡還在,瞬間溫雅美麗起來。

  夏繁木的眸,瞟著桌上三張支票。

  「這怎麼好意思,媽是要拿錢……資助婚禮和蜜月?」他不改微笑,故意不做其餘猜測。

  「呃,對呀,這些錢……給你們辦婚禮,盛大點、豪華點……」

    「那,先謝謝媽了,小皮,收起來。」

  「三張有點多耶,退兩張給她吧……」賴品柔同情起夏夫人。

  只損失五百萬,好歹夫妻吵架的火力,會減弱一些。

  三張全A下的話,夏夫人面對夏金龍……應該很難交代。

  「夏家新版家規,守則第三條,念一遍。」夏繁木淡淡地對她說。

  「……「如果我媽拿錢,想逼你拿錢走人,錢,儘管收下,她的話……當成屁」。」賴品柔天天被念,已經倒背如流。

  「很好,背得好熟,真乖。」他大掌揉揉她的髮。

  夏夫人聽了,臉色超尷尬。

  「第二條,順便抽考。」他又說,一邊順勢收下支票,往她背包裡塞,完全沒在客氣。

  「……「如果我媽告訴你——夏繁木不愛你,早已另有情婦,或是找來任何女人冒充小三——她的話,當成屁」。」賴品柔本能念畢。

  「第一條也背背吧。」

  「在這裡?不要啦!很丟臉耶……」賴品柔突然臉紅。

  「會比我直接吻你丟臉?」不背的下場,他已經說在前頭。

  動嘴說,一切無事;不動嘴說,那麼,就動嘴「做」。

  賴品柔知道,他真的會。

  她不想挑戰他的厚臉皮,於是,音量減到最小,蚊子嗡嗡叫一般:「……第一條,無論碰上任何事、任何誤會、任何爭吵,謹記三個字——我愛你。」夏繁木滿意了,眼神回到自己母親身上,希望母親聽得清清楚楚。

  夏夫人確實聽懂了,兒子定下的新守則,幾乎全衝著她來。

  「媽,我剛好像聽見,你說要虐待她……」

  「不不不,是……八點檔劇情!我和她討論戲裡的惡婆婆,如何如何對付媳婦——」夏夫人忙否認,情急之下,編出一連串的狗血哏劇本。

  「哦——原來是這樣,聽起來那婆婆真惡劣……幸好,我還以為是你想逼走小皮,要破壞我們的約定,準備挑戰我上回做的承諾——」夏繁木笑容更深,只是眼神中,堅決的眸光不容動搖。

  「怎、怎麼可能?媽不會的……兒子你放心。」夏夫人僵笑。

  「那就好。不然,恐怕我得去砸掉杜拜工程,摧毀剛蓋起來的地基——如同我先前說過的,我會盡全力拿下飯店工程約,讓你和爸同意接受品柔這個新家人。我已經做到了,要是你們不守信用,私底下耍小動作,逼走品柔……」摧毀杜拜工程地基,將我做的一切歸零,希望那筆鉅額違約金,公司吃得消。

  那時,與父母親的談話,夏繁木說得沒有商量餘地。

  你敢?夏金龍勃然大怒,難以置信兒子如此恫嚇他們。

  你們可以試試,我敢不敢。夏繁木只淡然回答。

  夏夫人知道,兒子敢,真的敢。

  要是被他發現,她約賴品柔出來,正是要用錢趕她走,夏夫人不敢想像,兒子會怎麼大爆炸?

  萬一弄巧成拙,導致工程出差錯,丈夫那邊,她又該如何交代?

  畢竟丈夫親口答應兒子,只要杜拜工程約到手,他不會阻止兒子娶任何人……要是丈夫知道,她私下玩手段,絕不會跟她善罷甘休。

  為了一個媳婦,賠上自己婚姻,這種賭注夏夫人輸不起。

  「繁木,呃,品、品柔,媽另外和人有約,不能陪你們多聊,婚禮有任何需要幫忙,隨時向媽開口……」夏夫人藉口遁逃,夏繁用微笑恭送。

  「好貴的一頓下午茶……」賴品柔有感而發。

  「這樣一來,她才不敢再砸錢收買你。」

  「你很壞耶,明知道你媽媽的來意,還故意扭曲她的話。」「我給她台階下,扯破臉對彼此沒有好處。」反正他瞭解母親,有台階下,她不也相當識時務,啪噠啪噠順著語意走。

  「我不想生一個像你這樣的兒子……」她嘀咕著。

  太不孝了!這樣欺負媽媽!

  「嗯?」他沒聽清楚,她猛搖頭,閉緊嘴。

  「賴小皮,我問你,要是我剛才沒趕來,你會不會收下支票,真的聽話離開我?」「欸……」她故作深思。

  「還考慮?」他齜牙咧嘴,作勢要捏她臉頰。這小沒良心的——「你一直對我洗腦,說你是無價的,害我也真的覺得……你還滿值錢呢。所以,一千五百萬的誘惑,我有忍住。」她笑嘻嘻的說。

  「賴小皮,守則追加一條——」他還是動手了,把她的臉當麵團揉壓,條文內容如下:「夏繁木無價!夏繁木很貴!夏繁木不只一千五百萬!這個值錢的夏繁木,是你的!」「嘿嘿,我的。」她只跟著念了最後。

  至於前頭那些他有多值錢、多貴……她才不在乎哩。

  她用最少的字眼,安撫了他的情緒。

  揉完她的臉,改把她揉進胸膛,抱個紮紮實實。

  「對,你的,千萬不要忘記。」

  「笨蛋。」她小小聲罵他,用著淺笑,用著溫暖的聲音。

  笨蛋,怕什麼呀,她都沒反對嫁他了,他還在擔心她跑掉?

  「我這個笨蛋,一踏進辦公室,發現你不在,又嗅到我媽慣用的香水餘味,擔心得猛調監視器,一路找到這裡來——確實很笨。」他自嘲地說。根本是在討功勞、要疼愛。

  「怕我被她生吃嗎?」賴品柔大笑:「她在你和田先生的童年眼中,或許太強大、太威嚴,不容反抗,但就我來看,她只是一個比我高兩三公分的阿姨。」足足二十公分好嗎?他母親可是標準模特兒身材。

  不過,他不打算修正她的謬解,那也不重要。

  「原來,是我保護過度了?」

  「對呀,你還不曉得嗎?自己未來的老婆可是個狠角色!」她自豪得咧,比畫了個戰鬥姿勢。

  他笑。

  他曉得。

  他向來好喜歡那個狠角色。

  「呀,晚上下班後,帶你去個地方吃飯,有美女作陪哦。」賴品柔猛然想起,趕快交代,要他不能加班。

  「你那什麼老色鬼口氣?美女作陪?你不吃醋,我就ok。」「我不吃醋呀,你想把她抱在腿上坐,我也不會吭聲,你盡量。」她說得多大方。

  咕,她越不吃醋,他越不滿,只能小小報復她——「我又找到幾家喜餅廠商,走,回去繼續試吃。」果然,她臉色一垮。

  「喜餅直接一人發幾包乖乖、蝦味先就好了嘛……」「別說傻話。」他拉著她走。

  「不然,再加一包孔雀餅乾——」全是她從小吃到大,百吃不膩的最愛零食。

  「駁回。」

  有美女作陪的地方?

  正確來說,也不算錯誤。

  只是這位「美女」,過個二十年再來吧,現在還嫌太早,田蜜蜜小朋友。

  對,賴品柔把他帶到田圻炎家裡吃飯。

  「美女」坐膝上,姆嘛地吮著磨牙餅,難怪他未來的老婆連醋都不吃。

  「事實上……我也是瞞著爸媽偷偷跑來。」

  傅冠雅端來最後一盤菜,坐下時,吐了吐舌。

  傅爸、傅媽還沒點頭,這對已離婚的夫妻,復合之日無望,一切只能暗渡陳倉,私下悄悄來。

  「等等我把蜜蜜帶出去逛逛,讓你和田先生happy一下——」賴品柔口無遮攔,自以為很貼心,直率提議。

  「小賴!」傅冠雅雙腮辣紅,臭臉的田圻炎倒稀罕地挑了眉,神情難得好看許多。

  「咦?說得太直接了嗎?那……我帶蜜蜜出去一小時,你們想忙什麼,趕快忙一忙……」賴品柔修正。

  這樣並沒有比較婉轉,好嗎?

  「兩小時。」

  田圻炎一臉正經,抽出五張千元鈔遞給賴品柔,算是酬謝,同時也是兩小時的花費,他通包的意思。

  「你還真的敢回她?」傅冠雅用手肘頂他,要他住口。

  夏繁木腿上坐著蜜蜜,孩子望向大人在笑,跟著笑瞇眼,啪啪拍手。

  這是他沒有想像過的畫面……

  坐在他「哥哥」的家中,抱著他「哥哥」的女兒,等著一塊兒開飯——上回在傅家,他和田圻炎都算客人,不算是「家庭聚會」。

  還以為,這輩子不可能有這樣的機會了,從蘇無敵收養田圻炎,兩人踏出夏家大門的那一日起……夏繁木很想笑,雖然必須忍下。

  「小傅,不用害羞,大家都是成年人,一些基本需求,我們懂,蜜蜜交給我和小皮吧。」在場未成年只有一隻,夏繁木負責捂她的耳朵。其餘都滿十八了,話題百無禁忌。

  「你要喊雅雅姐一聲「嫂子」吧?」賴品柔糾正他。

  夏繁木沉默。

  田圻炎沉默。

  兩個男人既不對嗆,也不互望,冷淡一如陌生人。

  賴品柔和傅冠雅相視一眼,兩個女人今日的目的,有志一同,想替這對兄弟架起和好的橋樑。

  不求急於一天達成,至少慢慢來,一天,一個月,一年,兩年……逐漸走向緩和,能不再針鋒相對,那就太好了。

  這主意是賴品柔率先想到。

  夏繁木替她擋下所有困難,把她護在身後,不要她煩惱、不要她迎戰,幫她鋪平了路,無論是結婚,或是婆媳相處,他都一手包辦。

  可是,她也想幫他呀,也想讓他開心。

  幫他做一些……他想做,卻做不到的事。

  不知哪冒出的靈感——或是,相處太久,有了默契,她懂了夏繁木的心思——她知道,他會希望和田圻炎,化敵為兄弟。

  賴品柔代表發聲:

  「你們兩個,再怎麼敵視,「兄弟」這件事實也改變不了,以前不親,現在開始親,不算晚呀。」賴品柔又舉例:

  「像我和幼容姐,雖然相認不到一年,可是感情一樣好,你們從今天開始,兩人也試試看吧,說不定一年後,兩個變麻吉。」「不可能。」田圻炎斬釘截鐵。他名中帶火,聲音卻冷得像冰。

  今天破例放夏繁木進門,全看在傅冠雅面子上,否則,他哪可能容忍姓夏的踏入自家地盤裡?

  「以前他媽媽對你做的事,他還那麼小,根本不知情呀!你連他一起記恨,對他不公平吧!」賴品柔替夏繁木說話。

  連這種事也跟她講?大嘴巴!田圻炎皺眉,冷瞪夏繁木,後者只是聳肩,眼神回嗆:

  我就不信,你沒告訴你家那口子,我對我家這口子,當然要坦誠以對呀。

  「他把玩具塞我棉被底下,想誣賴我偷東西,害我遭受處罰——我為什麼不能記恨他——」田圻炎控訴。

  「那是要偷偷拿給你玩!我想分一半的玩具給你!」夏繁木也吠回去。

  兩陣雷鳴,發自兩個男人的嘴,嚇壞在場唯一的孩子,蜜蜜。

  蜜蜜放聲大哭,漲紅臉,豆大的淚水瞬間佈滿小臉。

  孩子的淚水,最純淨、最無瑕。

  哭著,聲嘶力竭,像要連同更久之前,已經懂得倔強不哭_,那個堅強卻害怕的孩子的份,一起嚎啕。

  哭著,盡情流淚,那是她的父親,曾經想做,但從來不敢做的事。

  「蜜蜜不哭,不怕,爸爸和叔叔不是在罵你,媽媽抱……」傅冠雅接手,哄搖著孩子,自己也眼鼻發紅、泛酸,腦子裡湧現的,是丈夫的兒時遭遇。

  接著,竟忍不住鼻酸,陪女兒一起哭。

  田圻炎只能暫時歇戰,連大帶小一塊兒輕哄。

  賴品柔的手牽住夏繁木的,握了握緊,身體挪近他,說:「你根本是個傲嬌弟弟嘛,明明很喜歡你哥吧?還悄悄拿玩具給哥哥,不怕被你媽媽發現,自己也會換來一頓教訓嗎?」「……我被訓斥過,她還丟了我兩三箱玩具,只因為我想拿給他玩。」他那時那麼小,根本沒有複雜心思。

  純粹的天真,想跟「哥哥」一塊兒玩,你拿一隻怪獸,我拿一隻英雄,兩人戰得痛痛快快……純淨的心思,卻因為大人的偏激,被誤會、被扭曲,甚至成為被記恨的理由。

  「從我有記憶開始,只要我一靠近他,他就會被罵。」因為自己的緣故,導致別人挨罵、受罰,在任何人心裡都不好受,何況是一個年幼的孩子。

  於是,變得不敢靠近。

  離他遠一點,「哥哥」就不會被罵……

  不喊他哥哥,「哥哥」就不會挨打……

  「沒關係,你們都長大了,害怕你媽媽的理由,早就沒有了,你已經可以選擇,要不要他這個哥哥。」賴品柔又握了握他,給他俏皮一笑。

  「如果你的答案是「要」,我一定會幫你,就像說服蘇爺爺,答應田先生和幼容姐離婚,我絕對幫你到底。」她堅定說,眼中的神采彷彿勝券在握,感染了他,感動了他。

  這件事,憑他永遠也做不到。

  他拉不下臉,跨不近距離,也不知如何消彌田圻炎和他……長達二十幾年的鴻溝。

  只要兩人中間卡著他的母親,問題就無解。

  若是賴品柔,或許……

  「要。你幫我。」

  「好,交給我!」賴品柔拍胸脯。得到他的正面答覆,他這心願,她一定替他達成!

  悄悄話完畢,肚子好餓,先開動!

  好不容易,田圻炎哄停了妻女的淚水,暗暗決定,將破壞晚餐氣氛、心情的夏繁木趕出家門——賴品柔有恩於他,與蘇幼容的「假婚」,得以順利結束,賴品柔功不可沒,可以留她吃頓飯!

  田圻炎一回頭,正要開口,就看見——夏繁木和賴品柔……已經動起筷、吃起飯了。

  完全跳脫「無恥」兩字的層級!

  「蜜蜜快過來,你媽媽幫你熬一鍋大骨粥粥哦,你吃完,姨姨……不,嬸嬸帶你去公園玩,讓爸媽在家裡「玩」。」賴品柔朝蜜蜜招手。

  「先吃飯吧……」傅冠雅按按田圻炎的手臂,要他別太衝動,畢竟來者是客。

  這頓飯,在冰與熱之中,開始進行。

  冰,田折炎看也不看夏繁木,當他不存在,氣氛冷到爆。

  即使他聽見夏繁木先前那番話,關於兒時偷塞玩具的原由,從他的臉上也瞧不見端倪,分辨不出他是信或不信。

  熱,幸好蜜蜜支撐全場,用最熱融的笑容,可愛的吃相,逗笑傅冠雅和賴品柔,起碼餐廳裡,笑聲不止歇。

  兩個女眷偶爾聊上幾句:

  「幼容姐說,參加完我們的婚禮之後,她打算出國一趟,去散心、去遊學,到處走走看看。」賴品柔說。

  「爺爺同意嗎?」傅冠雅邊幫蜜蜜擦嘴。

  「是爺爺鼓勵她去,幼容姐不放心爺爺身體,但爺爺再三擔保,沒見到幼容姐結婚,他絕對不甘心掛掉,而且有蜜蜜陪他,他一定乖乖吃藥、看醫生,才能看蜜蜜長大。」

    「嗯,我和圻炎也會常回家看他,那……公司怎麼辦?之前好像是幼容負責——」
   
    「我把士偉調過去,士偉的能力,要接下幼容的職務不成問題。」田折炎終於開口。簡短說完,又封了口。

  「雅雅姐,婚禮……你會來嗎?」

  傅冠雅偷瞄田圻炎,注意丈夫微蹙眉,看來要連袂出席,很難。

  「我會去,你的人生大事,我不缺席。」傅冠雅答應她,但她不強迫田圻炎去。

  「把蜜蜜借我好了,請她當花童,給她打扮成小公主,漂漂亮亮的。」賴品柔用手肘頂頂夏繁木:「你替她挑衣服哦。」「我幫她訂製花童裝,量身打造,讓全場多出一隻小新娘。」夏繁木回道。絕對以新娘等級來處理蜜蜜的服裝。

  蜜蜜也不知有沒有聽懂,笑得好開心,手裡塑膠湯匙揮舞。

  一頓飯吃完,賴品柔很守諾,挾帶蜜蜜出門去,留給這對夫妻獨處空間。

  傅冠雅簡直想呻吟了,她捂著臉:「感覺像昭告天下,我們兩個等一下要做什麼……天,好丟臉。」田圻炎的回應,是拉著她上樓。「欸欸欸……你急什麼啦……」「只有兩小時。」他回答。

  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貴,難得孩子有人帶,不用等待孩子入睡後,更不用怕……進行到一半,孩子突然醒過來。

  「我還想先問你……剛夏繁木說的,你信嗎?」藏玩具的童年事件。

  「沒工夫談他,浪費時間。」

「可是,我覺得他沒必要騙你……他的雙眼很誠懇。」

「我說了,不談他——」

  他乾脆直接吻住她的嘴,不讓她分心,去提其餘路人。

  吻著,再抱起她,回到大床上。

  想忙什麼,趕快忙一忙。

  兩個小時又十一分鐘,賴品柔帶蜜蜜回來,蜜蜜玩累了,趴在夏繁木肩上,睡得好香。

  開門的田先生,氣色超紅潤,happy的效力無限大,出門前,明明還是一張好臭的臉呀。

  不見傅冠雅身影,八成還躲在棉被下,不敢見人。

  「大哥,星期六,我們再過來吃飯。」行動派的賴品柔,稱謂已經很順口改了,也不管人家認不認這層關係,先喊先贏。

  她和夏繁木已經該好作戰計劃——

  不急,慢慢來,鯨吞蠶食,自然而然融入「哥哥」的生活,誘導他們逐步習慣。

  目前的目標,暫且訂在——半年後的婚禮上,能盼到「哥哥」出席。

  田圻炎不答腔,把女兒抱回懷裡,淡掃夏繁木一眼。

  「吃完帶蜜蜜去蘇家,找爺爺玩,晚上再回來,這段時間,你們慢、慢、玩。」賴品柔故意緩緩說,撒下餌食。

  這提議,太甜美。

  田圻炎說不出「你們兩個最好別再來我家!」這種話。

  他的默許,讓賴品柔一遍、兩遍、三遍,挾帶夏繁木進田家,吃了一頓又一頓的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Jsze89 發表於 2014-9-13 03:03 AM

尾聲

  半年後,婚禮當天,田圻炎真的出席了。

  為的是猛拍擔任花童的寶貝女兒。

  女兒打扮得像個純白小公主,頭戴鮮花花圈,手工制蓬蓬小禮服……人生頭一次盛裝,笨蛋爸爸絕不能錯過。

  即使是咬緊牙關,踏入夏家舉辦的婚宴現場,一看見女兒的可愛,眉心間淡淡的蹙痕,也因而鬆動。

  他無暇再想其他,眼中只剩下妻子和女兒,單眼相機拿出來,瘋狂拍攝。

  「下一個目標,訂在「受邀參加雅雅姐婚禮」好了……」新娘休息室裡,新娘沒忙著補妝,反倒埋首手裡小冊子,勤做筆記。

  新郎湊過來,與新娘交頭接耳。

    「這個,還有得等,我認為……兩年之內都有困難。」

    「對,劃掉,改變一下計劃……有了,「兩家人帶著孩子去踏踏青、烤烤肉」,這個呢?」踏青,烤肉,身處於碧草藍天,心情最放鬆,容易胸襟開闊,忘掉許許多多的煩雜。

  她腦中畫面成形:

  夏繁木:我最不擅長生火了……

  田忻炎:笨,我來。

  夏繁木:謝謝哥。

  田忻炎……客氣什麼。

  兩人……

  含淚互握,兄弟感情瞬間上升!

  完美的計劃!

    「那,我們要拼一點,才趕得及弄出人命,生個「孩子」去踏青。」

    新娘妝的腮紅已經塗很多,卻仍然浮上濃濃紅暈,但嘴裡,還是吐不出甜言蜜語:「拚個屁啦!你坐遠一點,小沙發很擠耶!」

她推不動他,新郎在今天的色心大發,都是值得被原諒。

    搶在遭他上下其手之前,她又說著:「你剛有沒有看到,你爸偷偷塞紅包給蜜蜜耶……」「畢竟是親孫女,還是頭一個,很難不激動。」

    只是,當年自己放棄了兒子,現在沒那個臉再去認孫女,偏偏孫女又如此討人愛……

    「雅雅姐一副很想衝上前,找你媽算帳的模樣。」她有瞄到傅冠雅捲袖子的動作,被田圻炎阻止。

  賴品柔覺得,田圻炎心胸真寬大,只採取無視、不理、「當你是陌生人」的態度,而不是用暴力,把當年欺負他的傢伙,連本帶利,加倍奉還!

  「她很想替田圻……我哥,出一口氣。」他媽有錯在先,難怪人家老婆想動手。

  「再怎麼想扁,你媽也是長輩,動手實在不行,要替長輩留點面子嘛。」況且真的打起來,夏繁木立場最尷尬,一邊是母親,一邊是兄嫂,挺誰都不對。

  「你這麼孝順,替婆婆說話?」他挑眉,沒想到……他娶了個好太太?

  「不是呀,反正你媽已經得到報應了呀。」她咧嘴,嘿笑。

  「哦?」

  她叉腰,哇哈哈大笑,滿臉得意。

  「有我這種媳婦,就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報應。」聽懂她的語意,他忍不住跟著笑。

  「光回想起,你媽看見婚紗照的瞬間,臉色有多精采——」巨大婚紗照,鑲嵌著金邊花紋的藝術框,框裡重現夏繁木與賴品柔初遇的場景。

    身穿短版婚紗的新娘,右腳做出踢人狀,新郎笑咪咪的,單手托住纖細的腿,深情且縱容地望向新娘——

    上流社會的標準,婚紗照等於宣傳照,該要美麗、優雅,受到眾親友,甚至是媒體的高度讚揚……那張脫序的婚紗照,讓夏夫人差點失聲尖叫。

  更別說「喜餅」。

  喜餅,上流社會端上檯面,是身份的象徵,是財力的證明——夏夫人打開精緻喜餅盒,幾乎昏厥過去。

  賴品柔竟然真的放了……乖乖!

  當時,夏夫人耳邊響起的,是貴婦朋友的尖銳嘲笑,久久迴盪,恐怕接下來五年內,都將淪為笑柄……事後,夏夫人自己掏錢,趕忙訂了百盒法國手工餅,補一份給親友。

  「我完全不用忤逆她,她就被高傲的自尊心打敗了。」她下結論。

  「那確實是我媽……最大的弱點。」夏繁木盡可能不笑得太誇張,這兩刀砍在他媽身上,一定很痛。

  「雖然婚紗和喜餅……我不是故意搞怪,但結果看來,似乎變成了那樣。」賴品柔想佯裝一臉苦惱,可是臉上的笑,看起來又壞壞的。

  「婚紗照完全不是你的問題,人,總是有做不到的事嘛。」他替她緩頰,也是實話。

  她是他這輩子,第一個看過……對拍照,這麼不擅長的傢伙。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連專業攝影師都悲從中來,躲到廁所去偷哭……太唯美的姿勢、太虛假的笑臉,賴品柔擺不出來,動作僵硬如機器人——快沒電的那一種。

  試拍太多張,也失敗了太多張,最後攝影師放棄了,只求她擺出最自然的樣子。

  而那張照片,還是夏繁木故意用話激她,跟她說「連稻草人都拍得比你好」,讓她不顧打扮美美的,直接送他一腳,被攝影師捕捉下來。

  效果嘛,他挺滿意的。

  他喜歡她臉上的光彩,以及挑起眉,不羈的活力。

  至於喜餅,則是她試吃幾十家廠商後,還是覺得古早味零食好吃。

  「所以我才說,我這種媳婦,是你媽欺負田先生的最大報應。」她得意洋洋。

    所以,人絕對不能做壞事,欺負小孩什麼的,做了,活該生了個難以駕馭的兒子,又娶了個與高雅絕緣的媳婦,哇哈哈哈哈……

    夏繁木沒有反駁她,可是在他心裡,有道聲音,喊得那麼響亮、篤定——但是擁有你,是我最大的幸運。

    「……你幹嘛笑得那麼淫蕩?」賴品柔被他笑得毛骨悚然,雞皮疙瘩冒出來了。

    有一種被猛獸緊盯著,猛獸嘴角的口水,正不斷滴落……淫蕩?他明明是動容,好嗎?

    被她一指控、什麼美感、什麼濃情,全像屁一放,沒了。

    「大概一想到今晚,就忍不住淫笑……」他順她的語意,露出大野狼壞笑。

    「拜託,又不是沒「那個」過,最好你還忍不住——」她臉紅扁他。

    「氣氛不一樣呀,今天過後,你變成我老婆耶。」他蹭過來,吻她的臉,咕噥著:「我喜歡你不上妝,能直接吻到臉,而不是粉……」

    「我頂著濃妝才想哭好不好?假睫毛又好重……」

    「再忍一下子吧。」他對她,也對著自己說。

    「……就是為了你,我才忍的呀。」她小聲嘀咕。

    說出口的話,多麼的甜,字字滾過糖粉一樣。

    「我的辣小姐,你這麼可愛,太犯規——」

    他埋怨,聲音消失在她唇間,糾纏,貪索。

    他喃喃說著——

    我是真心愛你。

    用法語,用英語,用她聽得懂的中文……

    「……為什麼你一邊親我,一邊要對那個香煙品牌說,你是真心愛它?」

    「……」

  辣小姐,天生少根浪漫筋。

  夏繁木不浪費口舌再多做解釋,直接抓過來,狠狠親上去——樓下,婚禮還進行著,等候新娘換裝,再繼續走流程。

  等呀等、等再等、等又等……

  新郎新娘,你們到底下不下來呀?

  《全書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頁: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