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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兒 -【六月新娘之四】鮮妻送上門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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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發表於 2008-8-12 10:25 PM|只看該作者|倒序瀏覽
所有積分大於負-100的壞孩子,將可獲得重新機會成為懲罰生,權限跟幼兒生一樣。
記者守則第一條:臉皮得要厚,新聞才會來!
這個北極冷面男根本就是個不擇手段的小人
只不過想問問他家老闆有沒有空接受訪問
他竟派人送她拳打與腳踢,還揚言廢掉她的手腳
咦?黑道火並、違禁品交易,他怎麼參加得如此踴躍?
逞兇鬥狠的角頭老大=溫馴無害的小秘書!?
哈哈,主編大人,我挖到獨家大新聞了……

從沒見過像她這樣厚臉皮的女記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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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香
發表於 2008-8-12 10:27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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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不愛上他,真的是一件滿困難的事。

  然而,愛上他卻是她一生中最幸福、卻也是最痛苦的事。

  她不曉得該如何表達出對他的愛,不過,她知道的是自己一旦說出口,他誓必將她驅離得遠遠地。

  只因為,他愛的人不是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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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8-12 10:29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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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寂寥似空虛的夜晚,幽暗似冥道的巷弄,再加上幾盞殘弱的路燈,二名冷面無情的黑衣男子,以及一名身著灰色長披風、幾乎是長時間都沒移動過的詭異男子,構成這一幅既神秘又充滿著黑暗氣息的畫面。

  現在是凌晨二點整。

  在無意間晃見這足以教人雙腿發軟的場面的單紋莘,並未驚駭得立即走避,她嚥了嚥唾液,腳步小心翼翼的移向大型舊衣回收箱後方,瞠圓一雙格外清澈的大眼,興奮不已的覷向即將在她面前展開的黑社會大廝殺。

  天哪!宛如電影情節的拚鬥畫面,竟真實地呈現在她眼前,老實說,她的雙手已經開始顫抖,但這絕不是害怕,而是她太興奮了。

  不過,她總覺得這場即將到來的火並好像少了點什麼。

  對了!少了槍!

  槍呢?他們怎麼都沒掏槍直指對方的腦袋,甚至連一句威脅、嗆聲的台詞都沒有?

  難不成是她觀察有誤?

  啊!她真笨,怎麼沒想到他們正在進行的也許是那種見不得人的違禁品交易,這就足以解釋他們為何沒動刀耍槍的原因了。

  哈!這簡直是上天送給她單紋莘最好的禮物了。

  她咧著嘴偷笑,悄悄地放下小熊背包,自裡頭拿出一台相機,預備等他們一有動靜時就立刻拍照存證。

  「三少仍是不改初衷?」

  被稱為三少的灰衣男子,深邃幽然的眸光像是集中在二名黑衣男子身上,但又彷彿穿透過他們的身體,看向不知名的某處,不發一言。

  「三少……」黑衣男子有些急。

  「嗯。」半晌後,灰衣男子才輕緩的應了聲。

  三少?嘖,這稱謂聽來還真是陌生,感覺上好像是已經離自己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但太爺還是希望三少能夠回心轉──」黑衣人的眉微擰。

  「回去轉告太爺,請他別再把心思放在我身上。」灰衣男子冷淡地截斷他的話。

  「可是三少……」

  「走吧,除非有要事,否則別再來找我。」就算他選擇的路並不是最好、最符合太爺的期望,不!或許該說他現下所走的路十分可笑、荒謬,但自他跨出那一步之後,就沒想過再回頭;況且自他離開,不管對太爺抑或是整個組織而言,壓根兒沒半點影響,所以他就更放心的離開了。

  「是,三少。不過,躲在那裡的女人該如何處置?」黑衣男子的聲音倏降好幾十度且暗藏殺機地低問。

  「別動她,我來處理,你們走吧。」哪怕早已發覺有名女孩一直藏匿在暗處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可灰衣男子的音調依舊不疾不徐,就連一雙深邃到幾近看不見底的黑眸,也像死沉了般,無一絲絲的情緒反應。

  待二名黑衣男子一走,灰衣男子旋即掏出了根煙點燃,優雅的吸了一口後,再緩緩地吐出一縷縷白煙。

  哇!真是帥呆了!

  尤其是他抽煙的酷樣,還教她沒來由的抖了一地的雞皮疙瘩,而且不知怎麼回事,她似乎不怕他,就算他已經慢慢接近她,她仍然沒有他可能會傷害自己的感覺。

  真不知道單紋莘是少了根筋還是天性太樂觀,要不然明明知道危險將至,她怎麼還能夠如此鎮定的分析自己目前的處境呢?

  這八成是她天性樂觀的好處吧!

  其實她也想過,說不定這名灰衣男子只是個徒具殺手外貌,事實上卻是個連槍都拿不穩的軟腳蝦。

  喝!對準那張冷峻五官的鏡頭霍然失焦,單紋莘緩緩放下相機,衝著他傻笑。

  「先生,你好。」如此近距離一瞧,他的神秘氣息益加濃烈了。

  天啊,她的心花竟然對著這陌生男子朵朵綻開。

  不過,她沒時間再繼續想這件事,因為他竟伸手搶走她的相機。

  「先生,你幹嘛搶走我的相機?」她驚呼一聲,直覺地想搶回自己的寶貝相機,可她的手腳還是不夠快,只見他用力抽出底片;想當然耳,她方才辛苦拍攝到的畫面全數曝光了。

  灰衣男子半句話都沒說,直接將沒了底片的相機丟還給她,接著轉身就走。

  可恨呀!

  她的獨家消息全沒了!

  「慢著,你給我站住!」顧不得自身安危的單紋莘快步擋在他面前,眼泛惡光的瞪視灰衣男子。

  這可是她冒著「生命危險」才拍攝到的獨家畫面,而他竟然底片一抽就這麼將它毀掉了?

  「先生,你知不知道這卷底片裡還有其它非常重要的資料啊?你說你該怎麼賠償我的損失?」說她不識相也好、說她沒大腦也罷,反正當她投身記者這個行業時,她就已經有所領悟了。

  況且,就算他真的想掏槍殺她滅口她也不怕,因為她覺得這名殺手看起來還有點人性,應該不是個大奸大惡之徒,所以,她相信自己不會有立即性的生命危險。

  濃眉下,一雙高深莫測的眼眸閃動著某種光澤,然而,他冷漠的臉孔依然神秘到教人難以窺探其意。

  她的年齡應該和她差不多,而且……嘖,他是怎麼了?居然會把她與江楓紅聯想在一塊兒?

  「無話可說了嗎?好,那我現在就給你一個賠償我損失的機會,你乖乖站回原來的地方,讓我補拍幾張照片;我先警告你,別妄想對我不利喔!你有沒有看見我手上拿的東西?」單紋莘奸笑地對他晃了晃手上的防狼噴霧器,「如果你敢輕舉妄動,我馬上給你好看!」

  沒錯,現下的她理當抓緊機會逃命要緊,可她不是,她居然一副正義凜然的擋住他,還要他主動擺Pose供她拍照。說真的,連她都覺得自己的行為很怪異,想必他也認為她腦袋秀逗了吧!

  「嗤!」

  明明是一聲再輕柔不過的鼻音,卻讓她感到難堪。

  她好想揍人喲!

  真的,她好想馬上給他來一記過肩摔,再順便打掉他唇上那抹若有似無的不屑笑痕。

  當然,她是衝動了點,可還不至於無知到連捋二次虎鬚。

  「先生,算我沒說總可以吧?」是的,她已經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不過,她的畏縮只是暫時的,她會把他的面貌給牢牢記在腦子裡和心裡,一輩子都不要把他忘記。

  「勸妳把它忘了。」

  單紋莘倏地一驚。

  「這位大哥,我會盡量忘記今晚發生的事的。」她故作配合的假笑。

  灰衣男子平日像是很少笑的樣子,所以當他扯出一抹不算笑的笑容時,反而給人一種他最好還是不要笑會比較好的感覺。

  至少,單紋莘就這麼認為。

  灰衣男子緩緩收回定在單紋莘臉上那二道讓人猜不透想法的目光後,舉步欲離開。

  「你就這樣子走了?」按理講,他的離去應該讓她深感慶幸才是,至少到目前為止,她沒流一滴血也沒少一塊肉,可她竟會為他了的離開而略感不捨。

  不對!一定是她不甘相機底片被他曝光,才會產生這種捨不得他離開的荒誕不經的想法。

  灰衣男子沒回眸,而跨出去的腳步更是毫不遲疑。

  「喂、喂!你……你真的要走了?」

  「勸妳最好盡快離開我的視線。」他提出忠告。

  「倘若我不呢?」她好不容易才「逮」到他,「逮」到他們非法交易的這一幕,要她就這樣放棄,她怎對得起自己!

  平穩且沉緩的步履忽停,但他依然沒有回眸,只是逸出一聲像是可惜卻又近似嘲謔的輕歎。

  而他這一歎,竟意外惹來數萬隻螞蟻在她的心口上又鑽又咬,剎那間,她真恨不得握拳用力搥打自己的胸口。

  尤其是他睞也不睞她一眼的倨傲態勢,更令她好想……認識他。

  「我有這個榮幸請教你貴姓嗎?」單紋莘突兀地一問。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她可以捺住性子暫時不與他計較,可是她又擔心一旦錯失這機會,往後想再見他,難矣!

  這名女孩不僅大膽,甚至還愚昧到接近不知死活的地步,若非他不想節外生枝,她的下場恐怕是……

  雖然她在某些方面的確跟江楓紅頗相似,但江楓紅可不像她這麼愚笨。

  是他太思念江楓紅了嗎?要不然他怎麼老是將這名女孩與江楓紅聯想在一塊?

  灰衣男子難得地淺勾起嘴角,黑眸中亦出現少見的柔情之色。

  一直得不到對方響應的單紋莘,微微惱火。

  他不愧是遊走社會邊緣的一員,目空一切的跩相著實跟某人有得拼。

  「喂,你到底說不說?」不知在氣憤個什麼勁,單紋莘不經大腦地便脫口而出,然而下一秒鐘,她馬上後悔自己的莽撞。

  「你不告訴我也沒有關係,反正總有一天我一定會曉得的。」她緩下語氣,但聲音裡仍夾雜著莫名的氣惱。

  灰衣男子無聲一笑。

  他壓根兒就不把她放在眼裡!

  她是很有勇氣,也有點小聰明,可惜這股勇氣和聰明若施展在方才離去的那二名黑衣男子身上,只會為她帶來危及生命的下場。光是這一點,她就比不上江楓紅,江楓紅很懂得明哲保身,亦懂得遠離危險。

  不知是對他的不理不睬感到沒轍,還是察覺到再逼問下去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或是她嘴裡說不怕,事實上心裡卻又擔心他會回頭解決掉她這條小命;反正,最後她還是放棄了。

  「我會記住你的!」懷著萬般的不甘與莫名的失望,單紋莘丟下話後,即掉頭往另一方向跑去。

  對她的離開,灰衣男子僅有的反應就是繼續住他既定的方向走去,而對這意外的小插曲,他更是當它從未發生過,至於那女孩的臉孔,也早就被另外一張絕色的容顏所取代。

  「楓紅,妳何時才要回來?」灰衣男子低喃地自問。

  「單、紋、莘!」

  「有!」單紋莘高高舉起手,面露無辜的看著老編一張發青的臉孔。

  「妳寫這是什麼鬼東西啊!妳居然給我寫要大家愛護大自然、珍惜水資源的報導?小姐,妳嘛幫幫忙,我們雜誌社可不是在辦公益耶,這種無聊透頂的東西要是刊出來,妳認為會有銷量嗎?」

  「可是我……」

  「妳給我看清楚,像這靳氏財團即將入主遠華金控,還有,商界名人蔡司同深夜幽會女主播,這才是我們星聞雜誌社最需要的勁爆消息,妳了不瞭解啊?」老編將單紋莘的稿子甩到一邊去,又接連拿出好幾篇稿念給她聽。

  「老編,讀者老是吃這麼辣也不太好,所以我才特地弄來一道清新可口的小菜配合著吃嘛!」單紋莘趕忙陪笑臉。

  「哼!小菜自有別人來做,用不著妳來做。」

  「老編,不瞞你說,我本來有一條爆炸性的內幕消息要報導,只可惜……」其實她也郁卒好久,而且為了能再次遇到那名灰衣男子,她還苦守在那條暗巷好幾天;但是……唉,不提也罷!

  「別跟我來這一套,我說小莘,妳實在是……」老編先是重重歎了一聲,才又接著道:「我曉得妳工作認真,不過,妳的運氣就老是差這麼一點,算了,別說老編不給妳機會,我就把這件採訪工作交由妳來做。」

  「妳聽過江氏企業吧?」

  「嗯。」在商界,江氏企業算是挺有名的大公司,她當然聽過。

  「據傳江董事長最近對電信市場極感興趣,有意搶食這塊大餅,妳去探探江董的話,看他想跟哪家民營公司合作。」

  「這……」甫自大學畢業,她就不斷嘗試各種類型的工作,好不容易她終於找到「記者」這一份深具挑戰性的工作,如今,她已正式成為星聞雜誌社的一員;但是說句老實話,要她去採訪明星或是上山下海的跟監都不成問題,可她唯一最討厭的就是跟商界人士接觸。

  「妳還跟我這什麼這?拜託,我只是叫妳去採訪又不是去殺人,妳還給我推三阻四的。」

  「老編,我不是這個意思啦!我只是……」

  「我說小莘呀,妳要是連這麼簡單的工作都無法完成,那我勸妳也別再干記者這行了。」

  「老編,我又沒說不做,你幹嘛這樣講我!」單紋莘噘起小嘴,嘟囔道。

  「不說狠一點,妳這小丫頭肯去嗎?」老編冷哼一聲。

  老編有令,她這小記者也只得乖乖聽令了。

  關上門,單紋莘無奈地走回自個兒的座位上。

  「被老編狠狠修理一頓啊?」坐在隔壁的胖哥努努肥厚的嘴唇調侃著哀聲歎氣的單紋莘。

  「胖哥,我真有這麼糟糕嗎?」她實在搞不懂自己已經這麼拚命,怎麼還是拿不到獨家新聞?難不成她真如老編所說,不適合當記者嗎?

  不!假如連她單紋莘都不適合的話,那她敢保證最起碼有一半以上的記者都該滾離這個圈子。所以她絕對不能喪失自信心,她必須要振作,絕對不能讓老編、胖哥,甚至是「那個人」瞧不起。

  「老編那張嘴講話本來就挺毒的,妳別放在心上。」胖哥安慰她。

  「可老編剛才說要我去採訪江氏企業的董事長,我擔心我的資歷尚淺,會套不出那個董事長的話耶!」尤其是跟那種五、六十歲的商界老狐狸交手,她就更沒有把握了。

  唉!說到這兒,她不免又聯想起那個人。

  「小莘,妳要是想闖出一點名號,就一定得去訪問大名人,現在正好有這個機會,妳千萬不能放過;況且老編把這項工作派給妳,就是相信妳有應變的能力,如果妳能多挖點秘密回來,那妳就真的出名了。」胖哥語氣誠懇地說,末了,還煞有其事的拍拍她纖細的肩頭予以鼓勵。

  「胖哥,謝謝你,我會努力完成這項工作的。」單紋莘像是受到鼓舞般,用力地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其實要去江氏企業採訪的人原本是他,可是他連著三次都碰了一鼻子灰回來,於是這份吃力不討好的工作就落到比較不怕死、又搞不清楚狀況的單紋莘身上。

  「那我馬上打電話跟江董事長約個時間見面。」雖說她還是極度排斥跟商界人士打交道,然而,這會兒她實在沒法子拒絕,也沒資格再逃避了。

  「嗯,妳慢慢打電話,我還有事要去做。」胖哥笑嘻嘻說完,即離開座位。

  於是乎,像是下了某種決定似地,單紋莘眼中閃動著堅決,隨後拿起了電話撥打──

  三十分鐘後──

  「怎麼會這樣?」單紋莘忿忿不平的掛下話筒。

  搞什麼嘛!她竟然連總機那一關都過不了,這還不打緊,她們居然還口口聲聲說他們星聞雜誌社真奇怪,明明已經回絕很多次卻仍然不死心的打電話騷擾。

  可惡!這明明就是他們的推托之辭。

  哼!假如她就這樣放棄,那她真的甭混了。

  二話不說地,單紋莘立刻拿起隨身筆記與錄音機放進小熊背包裡,殺氣騰騰的往目的地衝出。

  有她單紋莘親自出馬,就不信約不到江氏企業的董事長!

  「很抱歉,我們董事長不在,單小姐請回吧。」總機小姐不悅地心想,果然是沒見過世面的菜鳥記者,都已經跟她說過董事長不接受採訪,她居然還是不死心。

  「小姐,妳都還沒向上通報,怎麼知道妳家董事長不接受採訪?」一直得不到善意響應的單紋莘,開始使出死纏爛打的功夫,想一舉擊潰總機小姐嚴密的心防。

  「單小姐,我已經說過很多次,董事長很忙,沒空接受任何訪問。」總機小姐板起臉孔,再三強調。

  看來,這一招是失敗了,不過沒關係,她單紋莘還有絕招沒拿出來。

  「小姐,我老實跟妳說吧,其實我來採訪江董事長,是有件極重要的內幕消息要透露給他。」單紋莘突然湊近服務台,非常慎重且小聲地道。

  總機小姐微瞇起一雙眼,懷疑的望著說得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的單紋莘,「是什麼內幕消息?」

  單紋莘突然一副極度受不了的表情說:「我剛才不是說過,這可是極重要的消息,我怎麼能夠隨便跟妳講?」

  「這……」總機小姐開始猶豫了。

  「小姐,我可不是在危言聳聽啊!妳再不向上通報,小心你們江氏──」

  「單小姐,請妳等一下。」就見總機小姐與另一名服務小姐喁喁細語了會兒,最後,終於有了撥內線的動作。

  這招果然奏效囉!單紋莘暗暗興奮不已。

  「單小姐,請妳直接上十七樓右轉,何秘書會在會客室等妳。」接到上級指示的服務小姐立刻起身,示意單紋莘進入江氏高階主管專屬電梯裡。

  單紋莘極力按捺住想放聲大笑的衝動,快步走進電梯內,伸手按下關門的按鈕。

  當電梯門一關,單紋莘終忍不住笑出聲來。

  哈!她成功了!

  不行,她不能太得意忘形,這電梯裡一定裝上監視器,她得小心為上。

  叮的一聲,當電梯門緩緩開啟,單紋莘在深吸一口氣後很快踏出電梯,此時此刻的她,沒那閒情逸致去欣賞眼前這既氣派又不失優雅的裝潢,而是直接走向右側長廊,駐足在寫有會客室的大門前。

  不知怎地,她竟微微地緊張起來,會有這種情緒總是在所難免;而在情緒略微平穩後,她抬手輕叩門板,旋即推門而入。

  「坐。」

  還來不及看清楚對方長相,更來不及自我介紹,單紋莘就聽到這聲近乎命令的低沉嗓音。

  她不自覺地聽從他的指示,拉開椅子乖乖落座,而打從她一進門到正襟危坐的這段期間,她幾乎找不到機會開口。

  終於,在她默數十下、準備開口說話時,猛一抬眼,對上在同一時間也從密密麻麻的數據中抬起頭來看她的黑眸。

  那是一對深不可測的瞳眸。

  不,就在這一剎那,那對眼瞳的眸色變了,變得格外犀利、無情、凶狠,但不到半秒鐘的時間,那些感覺卻又完全不復存在。

  是她眼花,還是他的神情壓根兒從沒改變過?

  真的太意外、太不可思議、太太……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一名具有黑道背景,甚至可以隨時隨地取走他人性命的冷血殺手,居然可以搖身一變,成為江氏企業的機要秘書?

  她曾經熱切的幻想過與他再度的相逢,但她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她居然是在江氏企業的會客室與他……

  她笑不出來了。

  哪怕是再虛偽的假笑,她也扯不出來。

  「單小姐,我是何景荊,很想知道妳所謂的內幕消息是指什麼樣的消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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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單紋莘慌忙的站起身,但由於力道過於猛烈,不僅坐椅被她撞翻,連帶地也使得她一個重心不穩地跌倒;可想而知,接下來的場面可能是她畢生中最狼狽、也是最難堪的時候。

  砰!

  一屁股跌坐在地的她,思緒亦跟著自腦袋中急速抽離,也不知道經過多久,她忽然聽到一聲十分耳熟、卻又足以令她全身上下的每條神經都為之繃緊的冷嗤後,她整個人才又活了過來。

  她到底在幹嘛啊?

  一股不想讓人恥笑與瞧扁的心態阻止她逃離此地的想法,緊接著,她驟然從地上跳起,順勢將傾倒的椅子拉起,佯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重新落座。

  不過,她想騙誰呀?

  就算她裝得再無辜、再鎮定,可是她敢保證,就算她手裡沒鏡子,也可以想像得到她此刻的表情有多「精采」;原因無它,因為從她屈起的腳指頭、僵硬掉的四肢再加上發悶的胸口,絕對不難想像她的臉一定熱辣到足以烤熟一隻蝦子。

  「單小姐,妳的答覆呢?」

  解讀不出其話中涵義的低沉磁嗓,竟帶給她莫大的壓力,按理講,她該慶幸他的話裡並無夾雜一絲絲的嘲笑,可是,她仍不免擔心在這聽來似乎很平靜的語氣背後,是否蘊藏著更大的風暴。

  單紋莘不禁別過小臉輕咳幾聲,好讓原本緊張到發不出聲音的喉嚨能夠稍稍舒緩一下。

  「何、何秘書你……」然而當她的目光一觸及他冷酷的俊顏時,她的喉頭竟又乾澀起來。

  單紋莘,妳得冷靜點,妳知不知道妳現在這種蠢樣真的很教人受不了!單紋莘在心裡暗罵著自己。

  「單小姐,我在等妳的答覆。」他的語氣像是在刻意隱忍一般。

  當下,單紋莘又偷偷吸了好幾口氣。

  也對,她可是親眼見過他墮落的那一面,他一定恨不得一槍將她給斃了,省得她到時候跑去密告;但話又說回來,他肯定清楚動槍殺她的後果,所以他才會一直忍著沒實際行動,只用那種會教人冷到骨子裡的目光直盯住她。

  「單小姐。」何景荊微瞇起一雙滿是思索的眼眸。

  他真的十分訝異會在江氏企業碰到這名膽大卻沒什麼頭腦的小記者。

  不可諱言地,當他第一眼見到她時,他差點失控。

  是的,他直覺的反應就認定她是蓄意接近他,就像趕不走亦揮不去的蒼蠅般,只想拚命揭人瘡疤,挖人隱私。

  不過,在發覺她一連串可笑的舉止後,他馬上排除掉這種想法,當然,這並不代表她接下來的表現就會如他所願;畢竟,她可是一名好奇心極重且還自以為撞見什麼「好事」的記者。

  她若想乘機敲詐他,也不無可能。

  「何……何秘書,我是真的很驚訝在這裡見到你,不過你千萬別想歪喔。你儘管放心,我這張嘴很牢靠的,什麼事該說、什麼事不該說,我心裡清楚得很,所以你千萬別對我……對我『那樣』喲!」在覷見何景荊微瞇的眼中忽然出現某種她不瞭解的光芒時,她急忙開口。

  她發誓,她絕對無意向他示好,更何況她若是小人一點、奸詐一點、卑劣一點的話,她甚至可以拿出那件事來威脅他。

  一旦她公佈江氏企業董事長的機要秘書兼特助其實是名有黑道背景的人物時,先不論江氏企業會受到何種衝擊,光是他何大秘書就不可能再安安穩穩地坐在這張大皮椅上,一副冷酷深沉到好似別人都該主動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的模樣。

  但話又說回來,雖然她很想親眼目睹他有求於人時是何等模樣,可想歸想,她卻不能做。

  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會想歪什麼,單小姐何不明說?」何景荊將背脊緩緩靠入椅中,十指交疊成金字塔形,像是要專心聆聽她的高見。

  看他這模樣,還真有氣勢嘛!

  跟那一夜的他比起來,的確有所不同,不過,既然她能平平安安的度過那一夜,那現下她就更沒有理由懼怕完全沒沾染到一絲黑暗氣息的他。

  「何秘書,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雖然我沒看見你上回有攜帶什麼危險物品,但另外那二人的腰間可是鼓鼓的,所以我敢斷定那裡頭絕對是──」

  啪的一聲,腦中的某根弦突然無預警的斷裂,單紋莘明亮的眼眸不禁瞠大。

  她是大笨蛋啊!她這麼一說,不就是對他招認了嗎?

  「請繼續。」何景荊微微扯出一抹稱不上是笑的笑容。

  「哈,對不起,我的記性不太好。若有得罪你的地方請你一定要原諒我,何況我今天可是『初次』見到何秘書,所以哪來的上回呀!」單紋莘猛打哈哈。

  她終於鬆了一口氣,差點就把手上最有利的一張王牌給掀出來亮相了,呃……不過,亡羊補牢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挽回。

  「是嗎?」他眸光一閃。

  「嗯、嗯、嗯。」她點頭如搗蒜。

  「單小姐,有些事我必須跟妳說明清楚,要不然我撥空見妳不就一點意義都沒有了?」他微垂眸,長指輕輕翻閱著擱在雙腿上的文件。

  咦?他還再試探她啊?

  「何秘書,我不是說過我壓根兒記不得了嗎?」單紋莘,妳一定要沉住氣。她暗忖道。

  「記不得?」何景荊輕笑。

  不帶感情的低笑聲,教單紋莘的心沒來由的揪緊了。

  拜託,她都這麼識時務了,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我、我有說錯什麼嗎?」若不是現在有求於人的是她,她肯定會忍不住地與他掀桌子對罵。

  「單小姐,如果連妳自己也記不得妳來江氏的理由,那麼,我們就別再浪費彼此的時間,妳請回吧。」不管她想打什麼主意,他全不放在眼裡,可是,她最好如她自己剛才所說,把那一夜的事情徹底忘了。

  啊,原來他所指的是……真糟糕,被他這麼一嚇,害她都忘了正事。

  「何秘書,我今天來是想請你行個方便,讓我專訪江董事長。」她綻出很誠摯的笑容,期待他能識相一點,幫她這個小忙。

  「要我行個方便之前,單小姐能否先說明妳所謂的內幕指的是什麼?而且,本人等妳這個答覆已經等很久了。」

  儘管她的出現險些揪出他不能示人的另一面,但是,她的笑靨卻又意外讓他聯想起另一張絕色的容顏。

  淡粉的雲彩飛上她的雙頰,卻難掩她內心極度不甘願的想法。他不得不承認,這位名叫單紋莘的小記者確實有江楓紅的影子;仔細觀察,她的美、她的俏,以及她在動靜間所顯露出的鮮明性格,確實是很吸引人的。

  尤其是她的臨場反應,皆出乎他的預料之外,就算是偶爾的造作,也不至於令人生厭;但她仍舊比不上江楓紅,而且他希望今天是他最後一次見到她。

  「這……」呃,她哪來的內幕消息啊?不過,她也清楚自己再不捏造出一個消息來,恐怕下場會極慘。

  「該不會是沒這回事?」何景荊笑了笑。

  「當然有,當然有。」單紋莘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她得鎮定點,別因為他一個小動作就被他唬住。

  「其實,幹我們這一行的難免會聽到一些小道消息,而據我所知,江董事長最近好像對電信市場挺感興趣的──」單紋莘身體微微傾向前,故意說得神秘兮兮,好引誘何景荊能夠順利接話。

  「嗯哼。」孰料,何景荊只是輕哼二聲。

  這何景荊真討人厭!他果真如老編塞給她的資料上頭所寫的一樣難對付,而且他在江氏企業的地位,牢固到不容人動搖,就連江氏的公子哥兒們,也不敢任意得罪他。換言之,她若無法說服他,他八成是不會放行的。

  「何秘書,其實我也只是聽說而已,你大可不必當真喔。」單紋莘特別強調後,才又接著說:「我聽說江董事長有意合作的對象,正是目前業績高居第二的東亞電信。」她繼續瞎掰著,心想搞不好還會被她給蒙對呢!

  「哦?」

  啐!他還真沉得住氣,一點餡兒都不肯透露。

  「何秘書,像這類的小道消息當然不至於影響到要與貴公司合作的那家廠商,不過,為了杜絕這項假消息,我還是希望何秘書能夠代為安排我跟江董事長的……」她再接再厲地試圖遊說他。

  「妳想採訪江董無非是想先一步瞭解誰才是江氏的合作對象。」一道不疾不徐的低沉聲音打斷她的話。

  「呃,是沒錯。」單紋莘突然起了警戒心。

  「在妳之前,我至少接獲三家以上的雜誌社提出這項採訪要求。」

  那又如何?她單紋莘正好不是別人,而是握有他把柄的小記者。

  「這不難想像。」她有些詭異地一笑。

  「單小姐。」

  「是。」

  「妳所提出的這項採訪要求……」

  「三十分鐘就好,我絕不耽誤你跟江董事長太多時間。」他要是再不答應她,她保證要讓他何景荊好看。單紋莘笑得好不諂媚,可心裡卻早已臭罵他數十遍。

  「其實,單小姐可以省下這三十分鐘。」

  「何秘書的意思是指……」藏在桌下的小手冷不防地握得死緊,雖然她漾著笑容的臉蛋依舊美得可以。

  難道說,他連區區的三十分鐘都吝嗇給她?好啊!看來他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當真惹毛了她,他就等著──

  「既然答案已經揭曉,那就毋需再採訪,妳說是嗎?」無論她是道聽途說抑或是被她猜對,反正在不想再看到她的前提之下,他願意給她這項消息。

  「你是說……江氏真的要跟東亞電信合作?」真被她給蒙中?哈!想不到她單紋莘居然有未卜先知的本領。

  「單小姐,消息都已經放給妳,妳該滿意了吧?」他沒興趣再回答已經說過的話,只希望她能夠放聰明點。

  雀躍的心情在他莫測高深的問話下陡然打了個突,她恍然明白他之所以給她消息的原因。

  這算是封口費嗎?

  老實講,這原本就是她所冀望的,但不知為何……

  算了,既然何景荊已經親口證實,那訪談江董事長一事自然就不需要了。

  「何秘書,謝謝你撥冗見我,那麼,我告辭了。」單紋莘起身,笑笑的對何景荊頷首,轉身開門離去。

  其實,她走得很不甘心。

  明明已經拿到最重要的獨家內幕,她仍然覺得渾身不對勁。

  這也難怪她會這麼認為,因為打從她一踏進會客室到走出江氏大樓的這段期間,她宛如洗了一場三溫暖,一會兒冷到直打哆嗦,一會兒又熱到她背後的衣裳全都濕透。

  不過,至少結果是好的。

  單紋莘仰天深深吸足一口氣後,咧嘴一笑,帶著辛苦得來的獨家返回雜誌社。

  「出爐了、出爐了,咱們這期的銷售量終於贏過我們的死對頭。小莘,老編說這次的功勞妳最大!」剛獲知銷售成績的胖哥,對著單紋莘興奮的高呼。

  一聽,單紋莘是既驚喜又詫異,「真的嗎?」

  「拜託,這難道還有假嗎?江氏拿到東亞的經營權可是項爆炸性的內幕,我們星聞雜誌社在第一時間就刊登,當然會吸引讀者的搶閱。」

  「這樣啊!」單紋莘咧嘴傻笑。

  她終於獲得眾人的認同與肯定,尤其是一向不看好她的老編,竟也會大大地讚美她一番。怎麼辦?她開始覺得飄飄然,更要命的是她居然自我膨脹到認為星聞雜誌社沒了她就會倒閉。

  「小莘,妳到底是怎麼辦到的?胖哥到現在還搞不懂妳是如何說服那位酷到不行的何景荊。」想當初,他欲憑借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一舉攻上江氏的最高層,想不到身為雜誌社一哥的他竟連吃了好幾記閉門羹,所以他真的很好奇依單紋莘的資歷,究竟是如何攻破何景荊的心防。

  「這個嘛……」單紋莘尷尬的笑笑。

  「嘿,我說小莘呀,妳該不會是使美人計吧?」胖哥以肥厚的肩頭曖昧地撞了撞因驚愕而張大嘴的單紋莘。

  「胖、胖哥,你在說什麼呀!」美人計?真虧胖哥想得出來,這句話若被何大秘書聽見,準會讓他笑得滾到地上去。

  「咦?妳臉紅了耶!」胖哥一臉色迷迷地盯住她露出羞赧神色的臉蛋。

  「胖哥你別胡說,我可是憑自己的真本事拿到這份獨家的。」表面上她是說得鏗鏘有力,事實上卻是心虛不已。

  「是嗎?」胖哥自是不信。

  「當然是。」她回答得很用力,但笑容卻逐漸消失。

  「小莘,我不得不說,妳真的很可疑喲!」胖哥湊近她。

  「我可疑什麼呀?」他能不能別再問她了?

  「妳臉色不對,口氣也不對,還有妳的──」

  「小胖,你又在欺負小莘是嗎?」

  胖哥一驚,還沒見到來人就立刻坐直身且順勢喊出:「社長好!」

  林少范,星聞雜誌社的年輕社長,在其父親退休後便接管雜誌社,不過平日很少踏足公司,社裡的運作多半是由總編輯與執行副總在主導。

  「社長,胖哥沒有欺負我,我們只是在鬧著玩。」單紋莘趕緊出聲為胖哥說話。

  「小莘,我聽總編說這期的銷售量能創新高,妳的功勞不小。」林少范長相斯文,氣質也不差,唯一的缺點就是多了點粉味。

  「沒有啦,這全是大夥兒辛苦得來的成果,我不敢居功。」

  「要不這樣,為了答謝大家的辛勞,咱們今晚就找間PUB好好慶賀一下。」

  不算狹窄的PUB裡,震耳欲聾的音樂大作,舞池裡儘是男男女女相互飆舞的熱鬧場面,過多的人群早已將星聞雜誌社的一行人擠散了,有些被擠進舞池中央揮舞著僵硬的手腳,有些則是拉住同伴找地方喝酒閒聊;至於單紋莘──

  單獨一人坐在吧台的她,雙手捧了杯酒精濃度不高的調酒,有一口沒一口的啜飲著。

  坦白講,在這裡喝酒總比被胖哥一直追問來得好。

  不知怎地,自那天離開江氏後,何景荊那張冷顏就不時浮現在她的腦海裡,有時候甚至連作夢都會夢到他拿槍轟掉她腦袋瓜的可怕畫面。

  也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越是想刻意遺忘他,他的身影反倒越囂張的溜進她的腦中不斷騷擾她。

  天哪,若是再這樣下去,她準會……驀地,單紋莘瞪大眼,瞅住吧台最角落處,有好半晌的時間,她的意識都處於一片空白。

  是他!他居然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呃,她幹嘛要這般驚訝?就算他哪天提著購物袋去百貨公司逛街,那也不干她的事,只不過,他的身邊沒有同伴嗎?

  回過頭,她艱難的吞下變得苦澀的酒液,接著,她便發現頸後的寒毛竟根根立起,她勉強轉動略僵硬的脖子看向後方,隨即就對上一雙漆黑不見底的眼眸。

  她與他的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不近,至少她無法分辨出他在撞見她的一剎那,他眼裡所迸射的光芒是何種意思,不過,就算她再怎麼遲鈍,也能感受到射向她的反感與寒意。

  難不成他以為她能夠算準他出現的時機,繼而等著這兒逮他嗎?

  哈!他也未免把她想得太神!

  見他調回目光、心無旁騖的啜飲著酒時,她突然有一種很荒謬的想法,他是否正在等待一個人,一個讓他心繫已久的女人?

  忽地,她噗哧一笑。

  依她看,等女孩子是不可能的,好吧,就算他真的在等人,恐怕也是等那種戴墨鏡、全身散發出一股「擋我者死」訊息的黑道人物才是。

  「小莘,怎麼不下去跟他們一塊兒跳?」不知何時冒出的林少范,在向酒保要了杯威士忌後,即坐上她身邊的高腳椅。

  「我不會跳舞啦,社長。」面對林少范突來的親近,單紋莘有點不太習慣。

  「那真可惜,來,我敬妳。」林少范笑笑的舉起酒,先乾為敬。

  「謝謝社長,」單紋莘忙不迭地舉杯一飲。

  「咦?喊我少范就好。」

  「那怎麼行!」單紋莘一副受寵若驚的乾笑三聲。

  「怎麼不行?現在又不是上班時間,我准妳這樣叫我。」

  他有必要靠她這麼近嗎?若是被其它員工撞見……單紋莘心一顫,一雙飄忽不定的眼瞳忍不住往角落覷了過去。

  他……不在了!

  形容不出心裡頭那股莫名的失落感,她輕輕吁出一口氣,將酒液一飲而盡。

  是因為看到她,他才走的嗎?

  林少范見她的酒喝乾,馬上又替她跟酒保要來一杯。

  「小莘,我看妳好像不太開心,妳不喜歡來這種場所嗎?」林少范又更加挨近她。

  「沒有呀。」單紋莘笑著否認,同時亦將身子往椅背靠去。很奇怪地,她可以容忍胖哥跟她偶爾的身體碰觸,但對於林少范的接近,她卻無法忍受。

  「那就好,對了,小莘,我聽胖哥說……」

  「社長,抱歉,我想上一下洗手間。」單紋莘尷尬地道。

  「哦,那妳快去。」林少范縮回原本要握住她柔荑的手,催促她趕緊去。

  溜下高腳椅的單紋莘,迅速穿過重重的人牆,往洗手間方向擠過去。然而,化妝室明明就在眼前,她卻沒有進入,而是拐了個彎,推開半掩的安全門,走了出去。

  週遭忽然少了刺耳的噪音,她一時還無法適應,不過比起社長突如其來的獻慇勤,她寧願出來透透氣。

  只是,她應該往正門走才對,因為這條暗巷堆滿一包又一包的垃圾,儘是腐臭的味道。

  忽地,不知是聞到麻痺,還是真有人在一旁抽煙,在一股腐臭味中,竟混合著一股不太嗆的煙味。

  她一怔,緩緩偏過螓首。

  「何景荊?」她驚愕地大叫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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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8-12 10:36 PM|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對於單紋莘驚嚇不已的反應,斜倚在牆上的何景荊仍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彷彿早已融入暗夜之中。

  在感覺到週遭氣流並無夾雜不穩的暗潮後,單紋莘先是伸舌潤了潤乾澀的唇瓣後,才開口打破過度沉悶的氣氛:「真巧,又碰到你了。」

  此時此刻的他,宛如初次遇見的他一樣,神秘又令人費解。

  她曉得,這是屬於他的另一面,不准任何人輕易接近與碰觸的黑暗一面。

  「巧?是嗎?」他輕嗤一聲。

  「何秘書,你好像不太喜歡見到我?」

  「是不喜歡。」何景荊一笑,一個沒有溫度的笑容。

  「你還回答得真直接。」也許是心裡早已知道答案了吧,單紋莘並不覺得難堪。

  「何秘書,在這裡碰到你的確是個巧合,因為我們雜誌社這期的銷售量不錯,所以社長特地請員工到這家PUB玩。」怕他誤解,她特地解釋給他聽。

  「妳毋需跟我解釋什麼。」他捻熄香煙,一手插進褲袋。

  乍見她時,他確實以為她是有計畫的跟蹤他,然而,不管是湊巧抑或故意,對他而言都沒有什麼差別。

  「那算我自言自語好了,不過我還是很感謝你願意給我這條獨家消息。」

  雖然這是他要她守口如瓶的代價,但在她尚未握有確實證據之前,誰也不能證明他真的有不為人知的黑道背景,關於這一點,想必他比她更清楚。因此,對於他給予她的「施捨」,她理當懷有感激之心。

  何景荊沒說話,深邃的眸子只是一徑地遙望著某處。

  有點巴望他開口的單紋莘,因他的沉默而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他的話真少。

  她還是比較喜歡坐在辦公桌前的他,那時候的他雖是冷然又淡漠,可至少還保有一點笑容,哪像現在──

  單紋莘猛地一驚。

  因為她看見何景荊一雙原本沒有絲毫情緒的眼眸,竟在下一瞬間迸射出森冷的寒芒。

  很快的,她馬上理解他為何會從一頭沉睡中的獅子突然幻化成欲把人撕成碎片的獵豹。

  刺眼的閃光燈,顯現某人的身影已經被人捕捉;緊接著,一條黑色影子便匆匆忙忙的逃離現場。

  基於記者的本能,單紋莘馬上聯想到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深覺好笑地說:「老天,我們居然被偷拍!」

  她用肚臍眼想也知道,入鏡的人除了正牌的何大秘書之外,自然也包括她單紋莘的身影,不然就構不成八卦了。

  到底是哪一家週刊雜誌社這麼厲害,竟然相中這麼好的時機,把她與何景荊硬湊在一塊兒?

  不過,他們也真是笨耶,何景荊這位江氏企業的大秘書是可以拿來作文章,但她單紋莘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這能有什麼新聞價值?

  然而,就在單紋莘咧嘴而笑之際,她忽地感到不對勁。

  「何、何秘書,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喔,我才不會幹這種事!」她大驚失色,不斷朝他揮手解釋。

  媽呀!他該不會以為是她與別人串通好來設計他吧?

  何景荊目光似鷹隼般地盯住她,好像在評估她話裡的可信度,又狀似在思忖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何秘書,我敢發重誓,假如那些人是我安排的話,我願意任憑你處置。」單紋莘舉起手,很認真的向他發誓。

  「我該信妳嗎?」何景荊的聲音帶著冰寒之氣的問她。

  「你當然要信我了,我才沒那麼笨,況且這樣做對我有什麼好處?」她盡可能的分析給他聽,不想讓他誤解她是那種為名利而不擇手段的八卦記者。

  況且,她這張臉一旦上報,她的處境也不見得比他好到哪裡去。

  「好處?這該問妳自己吧。」事情發生得太過巧合,他不得不懷疑她居心叵測。

  「我已經發下重誓,你還想要我怎麼樣?」倘若剛才那一幕真的被八卦雜誌刊出來,受害最深的人應該是她而不是他,畢竟她可是女孩子耶!

  「我不想要妳如何,我只希望今晚的事或照片別傳進我的耳裡,或是出現在我眼前就行了。」

  他的話並無任何脅迫之意,但單紋莘卻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

  「我說了那不是我做的!」她強自鎮定,可聲音卻洩露出她的慌亂。

  何景荊凝眸,動作自然優雅的再掏根煙出來。

  然而,不發一言的他,卻教單紋莘益發心驚。

  「何……何秘書,我是真的沒──」

  「單小姐,我就再相信妳一回,不過,我不喜歡有人跟我耍什麼花樣,這樣妳清楚了嗎?」

  「我──」她還想再向他解釋。

  「清、楚、了、嗎?」

  「清楚了!」她沒忘記何景荊的果斷與不留情面在商場上是出了名,單紋莘只得不悅地回答。

  「這樣最好。」何景荊再度扯了個沒有溫度的笑,同時他眼底所流露出的森冷,亦消退得無影無蹤。

  他變臉的功力果真不是蓋的,就算只是眼神的轉變,仍教她佩服得五體投地。

  「何秘書,既然你肯相信我,那我可不可以再多請教你幾個問題?」撇開心頭的煩鬱不說,私底下她倒是想多瞭解他一點。雖然她也不懂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她總覺得何景荊身上充滿神秘的謎團,讓她忍不住想去挖掘、想去瞭解。

  然而,何景荊已恢復一開始不搭理她的模樣,對於她的探問,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何秘書,我曉得我是唐突了點,但請你別誤會,我可不是用記者的身份發問,而是純粹以個人的──」

  「妳能不能安靜點?」他的聲音倏地一冷。

  單紋莘的笑容登時一僵,但過沒三秒鐘,她好像就忘了這回事,笑笑地繼續說:「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的,我只是在想你待在外頭這麼久,難道不怕你的朋友找不到你嗎?」

  何景荊迸出一聲冷笑。

  她果然是三句不離本行!

  不過,她還太生嫩,而且手段也不高明。想套他的話,再等個一、二十年吧!

  她又哪裡說錯話了嗎?單紋莘不解地望著他。

  她純粹是出於一番關心……呃,好啦,就算她真有那麼一點私心,他也犯不著這樣羞辱她不是嗎?

  像他這一類的人,防衛心是不是都這麼重?

  「算我沒問可以了吧!」她真是好心沒好報。

  「單小姐,妳不覺得妳方才問我的話用在妳身上會比較適合嗎?」他慵懶地吐出一口雲霧,低諷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聽他一說,單紋莘猛然憶起社長說不定還在吧台等她,二話不說地,她轉身欲往PUB裡衝回去,不過跑沒二步,她又停住腳步回眸看他。

  「你……」她不曉得自己在猶豫什麼。

  這一走,她又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他。

  就在她遲疑之間,何景荊竟先有了動靜,他邁出腳步,往巷道更灰暗的另一頭走去。

  這個明顯排拒她的舉動,讓單紋莘有些受傷,亦有些憤慨。

  他以為她很愛巴住他嗎?

  單紋莘朝著他的背影冷哼一聲,便轉頭推開安全門回到PUB裡去。

  「真的要登嗎?」一道男聲疑惑地問。

  「我也很猶豫。」另一道男聲猶豫不定地回答。

  「可上頭的意思是說一定要註銷來。」啐!他就曉得這裡頭一定有鬼。

  「我知道,可是……」偏偏另一個主角是──唉!

  「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大夥兒看了頂多是閒嗑牙兩句,等風頭一過,大家也就全都忘記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你總得為另一個人想想,萬一沒告知她就刊出來,我怕她到時候會反彈。」唉!這樣做會不會太……

  「不會啦,說不定她還很高興跟他鬧緋聞呢。」

  「你怎麼這麼說?」

  「不說就不說,反正上頭怎麼說咱們就怎麼做,更少這點是不會有錯的。」

  「唉!也只能這樣了。」一聲輕歎,決定了下一期雜誌的頭條報導。

  「胖哥!」

  一聲清脆的叫喚,讓雙肘撐在桌緣的胖哥險些合不起下顎。

  「幹嘛?」胖哥沒好氣的問。

  「好奇怪喔,咱們這一期的頭條是什麼呀?為什麼我到現在還沒看見?」

  自從發生偷拍事情後,她就一直密切注意其它的雜誌是否刊有她及何景荊的封面照,但事情好像出乎她的預料之外;換句話說,就是她想太多了,偷拍者壓根兒不是在獵取他們的鏡頭。

  「急什麼,稿子都已經排版好就等著印刷,明天下午妳就可以看到了。」胖哥突然咧開嘴笑著,乍看之下,竟有些猙獰意味。

  「胖哥,不是我愛說你,你這副模樣看起來好奸詐喲!」單紋莘撇撇唇,心頭冷不防竄起一陣怪異的感覺。

  是她太敏感了嗎?要不然怎麼會不僅胖哥有點奇怪,就連她剛才送稿件給老編時,也覺得他不太對勁。

  「什麼奸不奸詐的,小莘,明天妳要是看到咱們這一期的報導,肯定會興奮得不得了。」

  「我為什麼要興奮?」她最近又沒拍攝到什麼了不得的獨家畫面,所以這一期的雜誌應該沒有會讓她興奮的報導吧!

  「小莘,別說胖哥不挺妳,這種事妳應該早說嘛!」

  「胖哥,你到底是在說哪一國的話?」她怎麼越聽越迷糊?

  「妳還裝啊?」

  「我沒在裝啊,胖哥,我……」清亮的手機鈴聲陡地大作,單紋莘趕緊先接起手機。

  然而,當對方報出身份之後,她卻完完全全地愣住。

  隨後,她一回神,拿起背包直接往門口衝去,攔住一輛出租車,連胖哥高亢的叫喊她都沒空理會。

  是他打來的!他居然主動打電話給她!

  她好高興,真的、真的好高興,就算她壓根兒不曉得自己在高興個什麼勁,但她還是忍不住的笑了。

  呃,她只顧著開心,差點忘了要跟出租車司機報出她的目的地。就在她準備告訴司機地址時,她倏地一愣,這住址好熟……

  這不就是專門印製他們雜誌的印刷廠嗎?

  他怎麼會跟她約在那裡見面?

  雀躍的心情一下子蒙上一層陰影,直到目的地到了,她才在司機的提醒下回神。下了車後,她便看見印刷廠的大門前有道頎長的身影倚在一輛高級房車車門邊。

  倏地,一股不好的預感突然湧現,不知何故,她竟有點膽怯。

  何景荊緩緩的挺直身,在單紋莘終於走到離他約三、四步的範圍內時,他旋過身,迅速朝她甩出一樣東西。

  砰的一聲,一本雜誌當場攤在地面上。

  他無預警又突兀的舉動當場令單紋莘驚駭得倒退一大步,當她的視線落在地上的雜誌時,卻是滿臉的驚恐與錯愕。

  只消看一眼,她便確定地上所躺著的正是他們家的雜誌。

  不過,她怎麼也沒料到她的玉照竟被刊登在自家雜誌的封面上,而且和她一塊兒入鏡的還有此刻正用著冷冷的、不屑的,甚至是想置人於死地的眼神緊緊攫住她的何景荊。

  這下子,她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江氏企業最有身價的黃金單身漢何景荊已名草有主,那正是本刊記者……


  單紋莘再也看不下去了。

  原來那名偷拍者竟是自己的夥伴,這也說明老編跟胖哥為何這陣子老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

  但,這並不是重點;重點在於她已經完全失去何景荊對她的信任。

  不曉得……現在磕頭道歉有沒有用?

  回想起胖哥剛才對她說過的話,她恨不得馬上殺回去將胖哥丟到熱鍋裡好好油炸一番。

  「妳還有什麼話要說?」何景荊聲音出奇地詭異。

  「我說的話,你還會相信嗎?」她微垂首悶道。

  「妳說呢?」

  「我想你恐怕再也不會相信我了。」她的螓首垂得更低。

  「妳有這份自知之明還算不錯。」他笑了,可他的笑容裡卻完全不帶任何感情。

  沒想到他何景荊居然也有把人看走眼的時候,也許是因為他老愛將她想像成另外一個人,才會對她的那套說辭深信不已。

  其實,他有好幾種方法可以好好教訓她以及星聞雜誌社,讓他們徹底瞭解把他當成戲耍的對象是要付出何等代價;但是,他不想更不願動用到另一股勢力,一旦他真的做了,接踵而來的問題肯定更多。

  況且,對付一個小小的單紋莘,他自信還游刃有餘。

  「我知道你再也不會相信我,不過,有些話我還是必須跟你說清楚。」單紋莘頓了下,才黯然地道:「我也是直到現在才曉得那天跟拍的人是我們雜誌社的同事,事情就是這樣了。」

  「這就是妳的解釋?」真的有好長一段時問都不曾有人敢在他面前耍花樣,難不成是他給人的印象太過柔和,還是說他真的太久沒教訓人,才會讓人覺得他何景荊是個好欺負又好誘騙的男人呢?

  「信不信由你。」

  「夠了。」也許打一開始他就不該介入,若此事交由他的那二名手下來處理,就不至於演變成今日這般的棘手。

  莫名的戰慄讓單紋莘猛一抬眼,而映入眼簾的他,卻教她忍不住地瑟縮一下。

  他想幹嘛?該不會想殺她滅口吧?

  單紋莘驚駭得猛往後倒退。

  不會的!何景荊絕不是這種人,她千萬別自己嚇自己。「何……何先生,你、你能不能讓我有補救的機會?」

  「補救?妳打算怎麼補救?」何景荊微斂起懾人的目光,冷冷一笑。

  「我……我可以馬上回去請我們總編……總編,呃,回收!我們可以把這一期的雜誌全數回收重新印製呀!」

  「妳以為妳辦得到?」幸虧他快一步接獲消息,讓這期雜誌在尚未出刊前就面臨銷毀的命運,他自有辦法可以讓星聞雜誌社乖乖按照他的意思去做;不過,若是由她來開這個口,她以為星聞雜誌社的高層會聽她的話嗎?

  哼!真是自不量力。

  況且,若是銷毀這批雜誌,想必她是極為失望才對,畢竟她可是費盡心力有計畫又有目的地接近他。

  「我……我會盡量的。」這一刻,她覺得好無奈也好愚蠢,何景荊一定把她視為居心不良、意圖不軌的人,但她不是呀;她想追逐他、親近他,甚至瞭解他,完完全全是因為她喜歡上他了!

  一開始,她確實被這個念頭給嚇了一跳,因為她扯破頭也沒想到一見鍾情的事竟然會發生在自個兒身上;更不可思議的是,這份情愫竟是在那種最灰暗、最緊張的時刻下滋長。

  可是,現下的她還有機會向他表白嗎?

  「上車!」何景荊沉聲道。

  「上……上車?」她愕然。

  「要我替妳開車門?」見她不動,何景荊也停住準備坐上駕駛座的動作。

  「你要帶我上哪裡?」她顫聲問道。

  何景荊無聲笑笑,盯住她。「怎麼,怕我對妳不利?」

  「我……我有什麼好怕的。」

  「那還有什麼問題,上車。」何景荊皮笑肉不笑的。

  「何先生,我……我想我可以自己坐出租車回雜誌社。」雖然她不信他真的會對她怎樣,但她還是有點害怕。

  「不要讓我親自動手好嗎?」他狀似好言相勸,但沒了笑容的俊顏卻顯得詭譎又陰沉。

  「你、你到底想怎麼樣?」她不想上他的車,她真的、真的不想。

  「妳上車後不就曉得了。」難得可以在別的女人身上見著江楓紅某部分的影子,只可惜她的表現相當令人失望。

  「何……何景荊,請你再聽我說最後一句話,假如、假如我真的想設計你,我又怎麼會跑來赴約呢?」單紋莘試圖做最後的努力向他解釋。

  何景荊勾勃起略薄的唇角,「有什麼話,等上車後再說。」

  等上車之後就什麼也來不及了!

  何景荊似乎無意再浪費時間,於是慢慢地走向她。

  單紋莘想大聲喊救命,可聲音卻卡在喉嚨裡硬是發不出聲音。

  就算她一直告訴自己何景荊絕不是那種嗜血之人,可她還是覺得一旦上了車,或許她就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就在這個時候,一件極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

  只見何景荊拿出發出鈴聲的手機接聽後,下一秒鐘他整個人完全換了一個樣。

  從那之後,他的眼中不再有單紋莘這號人物的存在,他就這麼帶著她前所未見的愉悅神情坐上車,揚長而去,留下一頭霧水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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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是什麼事情或是什麼人,竟讓何景荊展露出既真心又溢滿溫暖的笑容,而且還讓他在一瞬間削除對她的惡意,阻斷了押她前往地獄深淵的行動。

  好奇之餘,一股鬱悶之氣,隨著種種的揣測而逐漸在單紋莘的心中擴散開來,揪痛了她。

  其實,她是知道的,每當何景荊的眸底溢出少許柔和的光芒時,那就表示他所看見的是另外一個人的倩影。

  雖然她一直不願承認,但當他情不自禁地對著手機溫柔的低吟出「楓紅」這個名字時,她唯一的念頭就是奪下他的手機狠狠地摔到地上砸毀它。

  楓紅,是江氏企業董事長的掌上明珠,數天前自美國回來;換言之,他所喜歡、所等待的人已經回到他身邊了。

  不甘、愁悵、失意、落寞……許多的複雜情緒一下子全在她的心裡糾結成一團。

  難道說,這就是失戀的滋味?

  只是,這種失戀的滋味果然很苦、很難嘗。

  「小莘,妳還在生胖哥的氣嗎?」

  單紋莘瞅住頻頻向她示好的胖哥,懶懶地說:「我還不想老得太快。」

  先撇開江楓紅的事不談,她倒是很疑惑何景荊到底是用何種高明的手法迫使他們雜誌社不但延遲二天出刊,且還重新排版印製。

  其實想想,這對何景荊來說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依何景荊的黑道背景,自有適當的門路可以讓社長與總編屈服,而這也就間接證實她的臆測無誤,何景荊的的確確不是單純的白領階級而已。

  「小莘,其實妳也不能怪我,我本來以為那位何先生有心追求妳,哪曉得……呃,這全是一場烏龍。」

  胖哥也不太清楚實際經過,只能自行推論是何景荊不滿他們雜誌社亂點鴛鴦,而強行介入雜誌出刊的結果。

  單紋莘暗自苦笑,「胖哥,你說對了,這確實是一場烏龍沒錯。」現在,她只想做一件事情,一件能讓自己徹底死心的事情。

  她單紋莘有比江楓紅差嗎?

  倘若有,她想知道她們是差在哪裡,又是差了多少。

  沒錯,她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去求證。

  一旦她發現江楓紅與何景荊之間壓根兒沒有任何空隙可以讓她乘虛而入的話,那她會鼻子一摸,大大方方的祝福他們倆白頭偕老;反之,他們對彼此的愛若出現一丁點的問題,那麼她只好對江楓紅說抱歉了。

  透過關係,單紋莘拿到一張慈善酒會的邀請函,她會這般積極,當然是因為她聽聞江氏大小姐也會出現的緣故。

  為了參加這場酒宴,單紋莘忍痛花了一、兩萬元買一套小禮服,且難得地上了點妝,奇特的是,穿梭在會場上的她,一舉手一投足都表現得極其自然與協調,絲毫沒有怯場的感覺。

  「小姐好面熟,我是不是在哪見過妳?」一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忽地靠近單紋莘,語帶試探、懷疑地問。

  「對不起,您可能認錯人了。」單紋莘禮貌性的回予一笑,語畢,她馬上轉身離開。

  走到角落的單紋莘似乎頗為懊惱,嘴裡不時唸唸有詞,而眼角不經意瞄見一雙儷影時,她的身體猛地一震。

  她終於看見他,至於他身邊的女伴……

  像是怕被他們撞見似地,單紋莘更往角落裡縮,不過她一雙帶著打量意味的晶瞳,仍停留在江楓紅那張教人移不開視線的臉蛋上。

  依女人的標準來看,江楓紅確實是個很美的女人,除之此外,透過她那一雙美眸,她還能斷定她絕不是那種草包千金;江楓紅是那種集所有優點於一身,不驕矜亦不做作的美麗女人。

  但她不會因為江楓紅的完美就感到氣餒,因為能讓何景荊愛上的女人,合該是這樣的女人。

  在看見這一幕之後,她是否應該打退堂鼓?

  不,她還沒有跟江楓紅交談過,所以,她還是有希望的。

  正巧,何景荊被一群人簇擁著帶離江楓紅的身邊,而落單的她正端了杯香檳,慢步朝著單紋莘所站的方向走了過來。

  怦怦怦……單紋莘搞不懂自己的心跳為何會跳得如此快速,尤其是當她的目光對上江楓紅時。

  「江小姐,我能跟妳聊聊嗎?」當她的雙腳不受控制地挨近江楓紅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然出聲喊住她。

  僅在瞬間露出訝異的表情,江楓紅隨即一笑,柔聲回道:「當然可以。」

  「我姓單,江小姐,請恕我冒昧問一句,何景荊秘書除了跟妳是事業上的夥伴之外,你們倆……你們倆還有更進一步的關係嗎?」雖然她表情還算鎮定,可她的手心已經緊張到冒汗。

  大概沒料到對方會問得這麼直接,江楓紅怔忡了下後漾出了笑,而一雙清澈的靈眸更閃動著瞭然的光芒。

  「單小姐認識何大哥吧?」

  「這……嗯。」何大哥?原來他們的關係已是如此親密。單紋莘精緻的臉蛋上不禁流露出沮喪與落寞的神情。

  「單小姐,妳怎麼了?」看得出來這位單小姐對何大哥頗有好感,江楓紅關心地問。

  「沒有。」單紋莘搖搖頭,笑得有些苦澀。

  「單小姐,妳不要以為何大哥看起來很嚴肅,其實當他真心對待一個人時,那人一定能深刻感受到的。」江楓紅意有所指地說著。

  「我知道。」她回答得好言不由衷。

  江楓紅哪裡曉得能被何景荊捧在手心裡呵護的只有她而已,至於自己嘛,即使全身脫光光站在他面前勾引他,他也不會……咦?不對,江楓紅這番話明顯帶有其它的涵義。

  「江小姐,妳能不能告訴我,妳跟何景荊到底是──」

  「單小姐,妳怎麼會在這裡?」

  一聲再冷凜不過的男性嗓音,除了讓單紋莘嚇了一跳之外,亦中斷她最想問江楓紅的一句話。

  硬著頭皮,單紋莘緩緩側身面對他,然而他陰鷙的眼神,卻讓她不由自主的起了戰慄。

  她就這麼惹人厭嗎?咬了咬粉嫩的下唇,單紋莘難掩臉上的怨懟神情。

  「何大哥是什麼時候認識單小姐的?」江楓紅沒看見何景荊的眼神,卻注意到單紋莘臉上受傷的表情。

  「只見過她一、二次面,算不上認識。」在轉頭看向江楓紅時,何景荊眸中的陰鷙已消退,獨留滿滿的柔情。

  算不上認識?老天,他居然把他們之間的關係撇得一乾二淨!

  當何景荊望向江楓紅時,他臉上所流露出的關愛令她好生嫉妒,更怨自己的運氣不佳。

  她好怨為什麼先認識何景荊的人不是她!

  論樣貌,她自信不會差江楓紅太多;論能力,她更有自信可以與江楓紅平起平坐,如果硬要在雞蛋裡挑骨頭的話,那她們兩人的差別僅在背景這一項,這也是她一直不願碰觸到的問題。

  不過,家世背景應該不是何景荊選擇江楓紅最主要的考量,因為──

  「楓紅,來,我介紹富升金控的總經理給妳認識。」見單紋莘無意離去,何景荊遂牽起江楓紅的手,想將她帶往另一處。

  「可是單小姐她……」江楓紅自然沒忘記單紋莘。

  「那是單小姐個人的事,走吧。」

  這世上哪來這麼多巧合?一次也就罷了,可她居然三番兩次的出現在他眼前;看來,不給她一點教訓好像不成,尤其她還公然找上楓紅,趁他不注意時意圖探問他們的隱私。

  「何先生,不如你先過去,我還想跟江小姐多聊一會兒。」大概是為了爭一口氣,單紋莘不知打哪兒來的勇氣,硬是要跟他唱反調。

  「何大哥,我也覺得跟單小姐滿投緣的,想跟她多聊些話。」

  何景荊的眼神突然驟變。

  「楓紅,妳想跟誰聊天我都不反對,但是單小姐的身份較特殊,我想與她多聊並無益。」

  他是什麼意思?他語氣中故意強調「特殊」這二字,是想誤導旁人嗎?

  果不其然,江楓紅臉上浮現的疑惑讓何景荊微笑的順勢繼續說:「單小姐是一名八卦雜誌社的記者,所以誰也無法保證妳們待會兒聊的話題會不會被單小姐一字不漏的刊登在雜誌上。」

  「何景荊你……」太過分了,他真的太過分了。單紋莘氣煞了,握緊的雙拳還隱隱發抖。

  「原來單小姐是位記者。」江楓紅雖感訝異,但反應還算平和,不過,她好像不太相信單紋莘會做出這種事來。

  「江小姐,我對妳絕無惡意,請妳一定要相信我。」她單紋莘才沒像他說的那麼卑鄙。

  「單小姐,我當然……」

  何景荊不讓江楓紅再有開口的機會,他眸光一凝,直接摟住她的纖腰,硬是將她帶離單紋莘身邊。

  下意識地,單紋莘就想跟上去,可原本背對著她的何景荊卻倏地回頭看她一眼,僅是那麼一眼,就讓單紋莘的腳步一頓,呆杵在原地。

  週遭的空氣忽地凍結,單紋莘雖勉強吸著稀薄的空氣,卻仍感到呼吸困難,一時之間,她只覺得缺氧缺得腦袋空空的,直到暈眩感逐漸遠離,她的思維才得以運轉。

  她拿過服務生托盤上的紅酒一飲而盡,等酒氣一沖上頭頂後,繃緊的神經才略微鬆弛,而她就宛如一顆洩了氣的皮球,踩著異常沉重的步履,一步一步地朝外頭走去。

  她錯了嗎?

  想追求自己喜歡的人真有這麼困難嗎?

  一想起方才何景荊看她的眼神,她又忍不住直打哆嗦,淚水窩囊的在眼眶裡打轉,但她不會賜給它流下的機會,因為那太不值得了!

  忽地,一陣刺耳的煞車聲讓單紋莘不由得停下腳步,而停在她身旁的黑頭車突地開門,且朝她伸出戴有黑色手套的雙手時,她已經來不及做出反應。

  砰的一聲,車門迅速關上,加快車速離去。

  被擄上車的單紋莘,連喊救命的機會都沒有便被一掌擊昏。

  一個小時後──

  同一個地點,一輛黑頭車又疾駛而來,在一聲緊急煞車之後,車停門開,緊接著,一名像極了一隻破爛洋娃娃的女孩,被粗暴的丟出車外,倒臥在街旁。

  這條街道,來往的行人本就不多,再加上時近深夜,就更加靜謐無聲。這時候,幾輛剛從結束的酒會地方駛出的車子行經過,有輛車停了下來,車上的人還下車查看,不過看到倒在地上的女孩狀況顯然極慘,以致沒人敢送她去醫院,他們都害怕車子還未到醫院,這女孩就先死在自個兒的車內,那太穢氣了。

  好痛!

  這也難怪了,她全身上下的骨頭幾乎都移了位,沒痛到昏死過去已屬萬幸。

  天啊,打她的人居然還宣稱他們已經對她手下留情!

  不過,沒讓她少條腿或缺條胳膊已經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是,他們怎麼可以不分青紅皂白就當街擄人,還將她當成沙包來對待?

  她有得罪過他們嗎?

  有!

  被丟下車子的單紋莘微微牽起唇角,很篤定的點頭。然而,她才稍微一動,她的臉就疼到皺成一團。

  沒錯,這就是何景荊給她的「小小」懲罰。

  而她,也的確被這個震撼教育給徹底驚嚇到了。

  老實說,她從頭到尾都不相信何景荊會這樣對付她,但事實顯然勝於雄辯,她輸了,徹徹底底的輸了。

  這便是她的盲點。

  因為喜歡他、愛上他,她才會忘了再怎麼溫馴的豹子也是具有天生的野性及攻擊力。

  總而言之,這就是她不知進退的報應。

  這時候,一輛頂級的黑色房車慢慢接近。

  何景荊一向不喜歡亦沒興趣跟人湊熱鬧,可不知怎麼回事,當他察覺到自己的舉動時,他已然下車,往圍觀的人群走去。

  當一張受了傷的臉龐映入他眼底時,一抹幾不可見的複雜之色從他微沉的眸中一閃而逝。

  是他們幹的!

  沒錯,他是有意懲罰她,但手段並不需要如此的凶狠、殘忍,然而他們已經做了,縱使他現在再說什麼也都無濟於事。

  何景荊趨向前,在眾人訝異的目光下,動作輕柔的橫抱起不斷發出細細哀鳴聲的單紋莘,將她安置在後座後,開車離去。

  單紋莘默默看著何景荊為她所做的一切。

  他沒有送她去醫院,也沒有請家庭醫師,而是親自處理她身上的傷口。

  他替她褪去身上那件污損的小禮服後,馬上為她披上浴袍,突然,他探手摸向她的──

  單紋莘往後一縮,不想讓他觸碰她的前胸,不過,儘管她咬牙忍住,但這麼一動還是讓她痛吟出聲。

  「怕痛就乖一點,我只是想看妳的肋骨有沒有斷。」只著貼身內衣褲的身子,看來果真是傷痕纍纍。何景荊再次采向她的前胸檢視。

  「沒斷。」不知怎地,當他說出這句話時,聲音竟變得十分冷沉。

  他很遺憾吧?肋骨沒斷就表示她的傷勢並無大礙,死不了人的。

  照理講,幾乎全裸的她,在面對他時理當感到羞愧,可不知是她壓根兒沒辦法動,還是劇烈的痛楚麻痺掉她所有的知覺,以至於除了剛剛反射性的抗拒之外,她都安靜地任由他幫她處理傷口。

  見他一副駕輕就熟的模樣替她處理傷口,就足以證明他在這方面的經驗有多老到了。這也難怪,他們混黑道的人,受傷就猶如吃家常便飯一般,習慣得很,說不定他身上留下的傷痕還比她現在的傷痕來得更可觀。

  包紮好她的傷口,何景荊迅速拉攏她的浴袍,好似多瞧她身子一眼就會侮辱到他的眼似的。

  即便何景荊心中並無此意,只是看在單紋莘的眼裡,仍不免如此想道。

  「他們對妳說了什麼?」就在單紋莘以為她得離開他的屋子時,他突然開口問她。

  單紋莘置若罔聞,雙眼木然的直盯著暗色系的床墊。

  「單紋莘。」他迸出警告性的聲音。

  隱藏在寬大浴袍下的嬌軀禁不住顫抖了下,過了好一會兒後,單紋莘才開啟乾澀的唇瓣,氣若游絲的說:「他們會講什麼,你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嗎?」

  她不禁感到可笑,他這個始作俑者竟然還反問她那些人對她說了些什麼。

  何景荊眸光一閃。

  「妳只要回我的話就好。」他毋需向她解釋那些人並非他派去的,不過,他倒想瞭解他們究竟插手到何種程度。

  她蠕動了下唇,像是在笑。「他們說要我識相點,別再繼續糾纏你,否則就要打斷我的腿、廢掉我的手,還會讓我──」

  「好了,別說了!」他眉心微攏地截斷她的話。

  「我還沒說完呢,除了要廢掉我的手腳外,他們還說會讓我死得很難看。」

  這不是黑社會警告人的最標準語錄嗎?更何況,她所歷經的非人對待,還不是全拜他所賜。單紋莘實在無法理解他在氣什麼。

  聽完她的話,何景荊的眉頭不禁皺得更深了。

  「你皺什麼眉頭?見我這副狼狽相,你就算沒手舞足蹈慶賀一番,至少也應該幸災樂禍的好好虧我……咳咳咳……」或許是說得太急、太快,單紋莘竟然嗆到咳嗽起來。

  真倒霉,連說人壞話也會遭受懲罰。她在心裡歎道。

  沒有安慰亦沒有安撫,何景荊冷冷注視她一張漲紅的臉蛋,眸中射出教人無法理解的光芒。

  好不容易,她止住咳嗽,同時伸長手想拿過掛在床沿的那件破爛不堪的小禮服,但是何景荊已快她一步地將那件衣服摔到一旁去。

  「請把衣服還給我。」單紋莘瞅住何景荊,聲音平順到毫無抑揚頓挫。

  「妳想做什麼?」她都已經傷成這樣,還不肯安分。

  「我還能做什麼,當然是回家『療傷』了。」她輕嗤一聲,不過,才挺直的背脊卻因耐不住疼痛而靠臥在軟枕上。

  「今晚,妳可以暫時留在這兒。」他淡漠的聲音再度輕揚。

  「何景荊,你非要讓我斷手斷腳才甘願是嗎?」來得又急又凶的憤恨,讓她的聲音倏地變得又細又尖。

  何景荊面色一沉,「單紋莘,別用一副受害人的嘴臉跟我說話,妳會有此下場,全是妳咎由自取,怨不得人!」把她帶來他的地方,已經算是對她仁至義盡,假如她還繼續用這種口吻跟他說話,他……

  天啊!難道他真的想斷她手腳不成?

  不,他得冷靜下來,單紋莘只不過是他生命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段插曲,要對付她並不需要撂下什麼狗屁狠話。

  「既然何大秘書也說我罪有應得,那麼你還留我幹嘛?」她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訕訕地道。

  「我並不想鬧出人命。」他收留她,就只是這麼簡單的理由而已。

  「你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這種傷勢對我來說死不了的。」她掙扎地想下床,但硬撐的結果卻換來更要命的痛楚。

  完了!她好像真的沒辦法動。

  「死心了?」一直看著她動作的何景荊,冷聲地問道。

  「是死心了。不過,能否請你去跟你的兄弟說一聲,就說是你自願留下我,而不是我硬巴著你不放;要不然,我怕一走出你家的大門,就又被拖進車子裡揍個半死。」

  用不著等下次,他現在就有這股衝動想這麼做了。

  不過,單紋莘倒也不簡單,若換成是他人,說不定早就嚇得不知所雲,甚至永遠消失在他的視線內,沒想到她竟還有這等閒情逸致跟他耍嘴皮子。

  「妳再學不乖,上述的情形便會再度重演。」說是恫嚇她也好,說是警惕她也罷,反正他不希望她再去找江楓紅麻煩,這是他對她唯一的要求。

  「唷!我好怕喔!」她煞有其事的說完,便輕輕移動身軀,讓自個兒可以平躺在柔軟舒適的大床上。

  她好累、好倦,強撐的意識在說完最後一句話後便再也支撐不住,顧不得他尚在一旁,她萬分疲憊的合上眼。

  忽地,她感覺自己被一股溫暖給包裹住。

  委屈的淚水,一古腦兒的從眼眶中湧現,幸虧被她用眼睫毛硬是掩蓋住;不知道經過多久,在確定凹陷的床邊已經彈回去之後,她才真正地進入睡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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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陣尖銳的水滾鳴笛聲讓癱坐在沙發上的單紋莘猛然驚醒,慌忙站起的動作卻教她忍不住皺起眉頭,只得動作緩慢地走向瓦斯爐前,關掉爐火。

  沖好泡麵,她又小心翼翼的端回茶幾上,準備好好享用午餐。

  雖然離那晚發生的事情已經過了三天,一些皮外傷大致也都沒問題,但有些較嚴重的瘀痕,恐怕得要一個禮拜以上的時間才能消退;於是,她用旅遊的名義向雜誌社請了七天的假。當然,請假是要扣錢的,再加上她又懶得出門,才會用方便又省錢的泡麵來果腹。

  至於……那天,當她清醒過來時大約已經是早上十點,不可思議的是,何景荊居然沒去上班。

  她明白他是在等她起床。

  她自然不會天真到以為他是特地等她起床準備向她致歉,他大概是擔心自己一旦出門,她便會夾帶報復之心乘機破壞他那間優雅又兼具品味的現代化豪宅,才會特地等她起床。

  不過,不管原因為何,她還是非常感謝他「願意」載著被打得傷痕纍纍的她回家療傷。

  一切也都無所謂了。

  想必他老早就調查過她家的住址,所以她也毋需害怕他或是那票人再度找上門來。

  儘管來吧!

  別以為她單紋莘會乖乖任人宰割,再有下一回,她除了報警之外,也會把何景荊所有不堪的底細全部公開。

  就算要死,她也會拉他來當墊背!她保證。

  叮……叮……快要鳴不出聲的門鈴聲音讓她的思緒為之停頓。

  這時候會有誰來找她?

  雜誌社的同事?不可能!

  喝!該不會是……

  單紋莘一想到這種可能性,第一個反應就是把吃到一半的泡麵扔進垃圾桶裡,接著,她像是忘卻身上的痛楚,急急忙忙地將隨意扔在沙發上的枕頭及被單丟回房裡去。

  待一切都收拾完畢後,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舉動而重重敲了腦袋瓜一記。

  「單紋莘,妳快沒救了。」自嘲一句後,單紋莘旋即命令自己得振作。

  在頻頻做了幾個深呼吸後,她才腳步略顯不穩的走向前去開門。

  「我就知道妳根本沒去旅行。」

  單紋莘瞠圓眼睛,瞅住對她綻出「被我抓包」笑容的林少范,有好半晌的時間,她實在不曉得該用什麼話來形容她此刻的感覺。

  怎麼會是社長?她原本還以為是……

  「不請我進去嗎?」

  「呃,社、社長請。」被自個兒的僱主當場抓包真的挺尷尬,不過,她千算萬算就是算不到林少范居然會跑來自己家中。

  「社長,不好意思,家裡沒什麼東西好招待你。」

  「沒關係,給我一杯茶水就好。」打從林少范一進門,溫文爾雅的笑容就一直掛在他臉上,他似乎一點也不介意她的無故請假。

  「社長,請用。」她端了杯白開水給他,臉色仍然顯得頗不自在。

  「放心,我不是來向妳興師問罪,我只是擔心妳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林少范斂起笑容,語帶憂心。

  「讓社長擔心了,我、我只是覺得最近太累,想休息一陣子而已。」

  「小莘,妳是不是還在氣我刊出妳跟何景……」

  「沒有、沒有,站在雜誌社的立場,自然是希望每一期的雜誌都能大賣,我可以體諒社長的作法;只是,當報導涉及到我個人隱私時,我還是覺得有點難以接受。」反正他們做都做了,說再多道歉的話也於事無補。

  「小莘,謝謝妳的體諒,不過,何景荊真的沒來找妳麻煩?」何景荊動用關係讓他不得不回收那一期雜誌的事情,他一直耿耿於懷。

  「社長放心,我要是有遇到麻煩,一定會告訴社長的。」她與何景荊之間的問題,是誰也插不了手的。

  「那就好,小莘,都中午了,妳能陪我去吃頓飯嗎?」

  「這……社長,陪你吃飯當然沒問題,不過我有點不舒服,不適合去太遠的地方,所以我……」其實,她一點也不想陪他吃飯。

  「不要緊,我記得妳家樓下的隔壁好像有間牛肉麵店,我們就去那裡吃飯如何?」林少范一臉興致勃勃地問她。

  「好呀!」就算是極度的不願意,單紋莘仍勉強應允地與滿臉喜悅的林少范一塊兒步下樓。

  「原來七十塊的牛肉麵也能這麼好吃。」

  「嗯。」食不下嚥的單紋莘,勉強牽起嘴角微笑。

  「小莘,妳怎麼不多吃點?怎麼,怕胖呀?」

  「我……」

  「妳根本不用怕,才幾天不見妳更瘦了,怎麼行呢?老闆,再來一碗。」

  「社長,不用了,我真的吃不下了。」單紋莘急急的拒絕道。

  「不行,妳一定要把桌上的東西全吃完才可以。」林少范相當的堅持。

  「可是我……」

  正當他們還再為一碗牛肉麵而爭論不休時,麵店的對面有輛房車不知已停駐多久,店裡他們兩人的一舉一動,全被車內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社長,我……」

  「我不是說過妳叫我少范就好嗎?」林少范佯裝不悅地說。

  「這……」單紋莘面有難色地看著他。

  「小莘,不瞞妳說,其實我對妳……」他正要表白的話被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給打斷,林少范在對她說了聲抱歉之後,即拿起手機接聽。

  這通電話來得正是時候,尤其當林少范一臉歉意的說他臨時有事要先走一步時,單紋莘的心情就更加高興了。

  說真的,如果他再不走的話,她真不知該如何應付他了。

  單紋莘在輕拭額上的細汗後,即走出麵店。

  然而,就在她要踏入公寓門口的一剎那,頸背處竟竄起一陣寒意,她沒立即回眸,卻停住腳步。

  現在是大白天,應該不會有什麼鬼怪出沒吧?單紋莘試圖忽略那種感覺,正當她要再度跨出腳步時,毛骨悚然的感覺再度出現,她猛地回頭,下一瞬間,她便對上不遠處搖下車窗、坐在駕駛座上的何景荊。

  單紋莘的黑眸為之一亮,半是驚嚇半是驚喜。

  他終於還是來了!

  她就曉得他仍然會關心她,不會對她的傷勢不聞不問的!

  那她該請他上樓坐坐,還是……

  突然,充斥在她胸臆間的熱潮,在看見他那雙分外冷漠的黑眸以及唇上那抹近似無情的嘲笑後,頃刻間全被一盆冷水澆熄。

  原來,是她搞錯了。

  他是想來看看她死了沒。

  哼!很遺憾地她還活得好好的,沒應了他的詛咒。

  面無表情的何景荊定定的注視著她,單紋莘同樣輸人不輸陣地硬是對他綻出一抹極燦爛卻又滿是挑釁意味的笑容。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一直在等待他下一步動作的單紋莘,反倒被他詭譎的盯視看得渾身不自在。

  她又不是動物園裡的猴子,他幹嘛直盯著她瞧?單紋莘想扭頭就走,可是她的雙腳卻偏偏像是有自我意識地朝他的方向走去。

  單紋莘看到他的唇痕加深,像在嘲弄她似地,於是,粉唇譏諷的再度扯高。

  「何先生,你倒是滿清閒的嘛!怎麼,你是特地來看我死了沒嗎?」微彎下身,她的表情與聲音,除了諷刺還是諷刺。

  「妳好像過得挺不錯。」他的聲音不慍不火的。

  「是不錯,喔!你八成有瞧見我們星聞雜誌社的社長吧?你放心,我沒有向他哭訴我的遭遇,更沒有把你見不得光的底細透露給他知情,所以也請你別把魔掌伸到他身上去。」假如他是擔心這件事的話,那麼,她的解釋應該可以讓他安穩的睡個好覺。

  「單紋莘,難道妳不曾想過為何林少范會無緣無故對妳獻慇勤嗎?」他有自信她不會笨到輕易亮出她手中握有能制住他的唯一一張底牌,不過,即便她把他所有的事都公開,她又能奈他如何?

  況且,只要他出面澄清,他就不信輿論會站在無憑亦無據的她那邊。當然,這是最下下之策,他與她大概都不希望事情走到那一步。

  「拜託,老闆請員工吃牛肉麵就叫獻慇勤?那你那天脫我衣服又對我……你這種行徑又該如何解釋?」圓潤的耳垂驀地竄紅,幸虧有長髮稍稍掩住,否則她就太難堪了。

  「單紋莘,妳不聽勸那是妳的事,但我必須再次提醒妳,好好記住上回所受到的教訓。」他的喜怒仍不形於色,唯有說話的聲調稍嫌重了點。

  晶透的眸子霎時激射出怒芒,「何景荊,我似乎忘了告訴你,我最討厭人家用這種威脅性的口吻跟我說話;而且你別忘了,你還有把柄落在我手裡,除非你現在就殺了我,要不然你最好把剛才那句話給我原封不動的吞回去!」

  「看來那些人的確──對妳手下留情。」高分貝的尖嗓顯示出她的身體狀況復元得很迅速。

  「怎麼,你又想派人痛毆我一頓?」不知怎麼回事,她的胸口突然變得好痛,痛到她的臉都微微露出猙獰的模樣。

  何景荊雙眼微瞇,沒再接話。

  「怎麼不繼續說下去?再說呀!不過請記住下次叫人來揍我時,要他們切記別再存有婦人之仁,最好當場就把我打死,否則我的腦袋一個不清楚,就有可能說出連我自己都無法控制的話來。」她咧嘴笑著。

  直視著她的異常炯亮的眼眸,彷彿要射穿她的靈魂深處。

  他不該繞過來的。

  就如她所言,他來這兒的確是想看看她的情況,因為依她的傷勢,她是不可能復元得這麼快速,然而在無意間撞見她跟林少范在一起時,他的心竟浮動了一下。

  看著單紋莘與林少范,他想起了江楓紅……

  他在得知江楓紅心裡仍念念不忘靳沐優時,他幾乎快崩潰了。

  他等待江楓紅這麼多年,愛戀她這麼久,就是期望有朝一日她能把他放在她的心坎裡;然而,當靳沐優再度出現時,他就知道自己已經徹底輸了這場愛情戰役。

  長久的等候,僅換來江楓紅叫他一聲如同兄長般的「大哥」的稱謂。

  他是何等的不甘,又是何等的不願!

  為了守住江楓紅,亦為了爭取江楓紅對他的相等回報,他擅自脫離應走的軌道;到最後,他仍是什麼也得不到,什麼也無法擁有。真是可笑呀!

  但是,他又能如何?

  殺了靳沐優,還是說也派人好好修理靳沐優一頓,要他離江楓紅遠一點?

  可是,他什麼也不能做,因為,他不想讓江楓紅傷心;他只有日以繼夜地用工作來麻痺自己。

  或許,他真的累了吧,才會當著單紋莘面前想起江楓紅的事情。

  現在,夢醒了,他也該回到現實。

  收斂起心神,何景荊將犀利的目光重新定在她身上,即便此刻單紋莘臉上泛出一抹他十分不解的悲憫之色,他仍舊視而不見地警告她:「單紋莘,那妳最好永遠保持冷靜,別有糊塗的一天。」

  在聽到他這番話後,羞憤的情緒立即取代她原先的同情,「我覺得這句話比較適合用在你身上。」

  她是頭殼壞掉了嗎?要不然怎麼會在看見他臉上不經意流露出的傷感後,對他產生一絲同情?真正需要同情的人是她才對吧!

  「單紋莘,妳走吧!」他不想再跟她討論這些無意義的話。

  「想走的時候我自然會走。」哼!他越想趕她走,她就越要賴在這裡礙他的眼。

  何景荊眸中透出一絲嫌惡。

  「別忘了,是你自願來看我臉色的。」她硬是強忍著身體與心裡的疼痛,要笑不笑的睨著他。

  他表情沉著,沒因她的挑釁而露出慍意。在與她多說無益的情況下,他轉而發動引擎,想在自己尚未真正動怒前離開;可是,正巧她就擋住他的去路,且沒有走開的意思,他只好先將車倒退。

  「何秘書,小心開車啊,別一不小心就撞到人喔。」她諷道。

  然而,有時候人在倒霉時,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一位騎著腳踏車的國中生,活像馬路是他開的似地,以十分快的速度逆向騎來,他並非沒看見背對著他的單紋莘,只是當他想閃避時已經來不及了。

  「單紋莘!」

  就算何景荊的動作已經夠快,仍然來不及阻止慘事發生。

  只見那位男同學以及可憐的單紋莘雙雙倒下。

  還在發育的男孩子就是不一樣,一見闖下大禍,不僅從地上爬起來的速度很快,就連逃走的速度亦十分驚人;不一會兒工夫,就連人帶車消失得無影無蹤。

  何景荊不是抓不到男同學,而是認為根本沒這個必要,事情都已經發生,再要求男同學負什麼責任對他而言都是空話,而單紋莘不痛不叫的態度反倒攫獲他全部的注意力。

  她被撞到昏厥過去了嗎?

  由於及肩的長髮遮住她的臉蛋,導致他無法立即分辨出她的情況。

  何景荊面色一沉,動作輕柔的將側躺在地上的單紋莘摟抱在自個兒的懷中。

  「唔……」她沒有暈過去,可為了不讓他看笑話,她硬是咬緊下唇,不讓痛呼聲逸出口。

  她又沒做錯事,為何老天要一直捉弄她?

  難不成老天嫌她傷得不夠重,所以又派一輛腳踏車來糟蹋她?

  不對!這不是老天爺的錯,而是何景荊;搞不好那名學生就是他派來的也說不定!

  瞧她忍痛忍得滿頭大汗,何景荊失笑地說:「痛就喊出來,我又不會笑妳。」輕輕一個使勁,他順利抱起她,走向座車。

  「我……我要回我自己的家,用不著你假好心。」她從齒縫間迸出話來。

  「依妳這種傷勢,妳能自己照顧自己嗎?」他嗤之以鼻。

  「就算我被撞死那也是我家的事,何景荊,咱們何不打開天窗說亮話,也許你還巴不得能見到這樣的結果?」她冷嗤道。

  「單紋莘,別試圖激怒我,這樣對妳一點好處也沒有。」漆黑的深眸隱約跳躍出兩簇火炬。

  單紋莘這女人的確很有潛力可以激發出他潛藏的邪惡因子。

  「既然你這麼討厭我,就請你把我放下來。我有腳,我自己會走。」話雖這麼說,但她仍將整個身子偎入他寬實的胸懷裡,當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全身已經痛到幾乎不能動,而另一部分則是她想取暖。

  沒料到他的胸膛竟如此溫暖,尤其她吸進肺裡的空氣帶著他獨特的男性氣味時,她就更沉醉了。

  怎麼辦?雖然她好氣他、好怨他,也好想抓他來痛揍一頓,可是,她還是騙不了自己的心,她真的越來越喜歡他了。

  何景荊將她放在車子的前座,在替她繫好安全帶後,他二話不說地踩油門駛離。

  他之所以會把她帶回家,其實沒別的原因,純粹是因為他……一時起了惻隱之心。

  對,就是這麼簡單而已!

  這回,大概是新舊傷全加在一塊兒,所以何景荊請來了家庭醫師。

  不知是因為大床太舒服抑或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單紋莘一沾床後就睡著了,連醫生在為她敷藥,她都渾然未覺。

  而單紋莘的雙眼再度睜開時,感覺到四周昏暗,抬起頭看向窗外,才發現夜已深。

  啪的一聲,營造溫馨氣氛的優美大燈,被一根長指開啟。

  「還會不舒服嗎?」何景荊緩步走向她問道。

  單紋莘眨了眨眼,沒開口。

  「痛的話,妳床頭旁有止痛藥可以吃。」何景荊繼續說。

  「你不是很痛恨我,為什麼還要救我?」

  「救妳?若換成是他人,我照樣會做。」錯了,他騙得了她,卻騙不了自己,就只有她,讓他一再破例……他已經為她破例好幾回了。

  原來又是她的自作多情。單紋莘難過地想著。

  「妳又想幹嘛?」見她掙扎想起身,何景荊沉聲地問她。

  「你不覺得這台詞很熟嗎?」幾天前,就在同一張大床上,他也用差不多的口吻問她。

  「別起來,妳的傷勢不適合移動,妳……就住這兒幾天吧!」像是掙扎許久,他才妥協似地對她這麼說。

  「你要我住在你家?」她有沒有聽錯?

  「如果妳不願意……」見她如此驚訝,他反倒想收回方纔的話。

  「我就知道你只是禮貌性的『問我一句』,放心,我不會真的賴在你家,免得被你的心上人給撞見,那我多不好意思。」

  一絲悵然自他的眸中瞬間劃過,然而她故作挑釁的言語仍令他揚起唇,「單紋莘,妳別一再考驗我的耐性,還有,我再說最後一次,妳可以選擇住在這兒,也可以選擇爬回妳的地方去。」話一說完,他沒有再給她開口的機會便轉身離開。

  砰的一聲,屬於男主人的偌大臥房,又變回空蕩蕩的景況。

  單紋莘撇撇嘴,無力的倒回枕上,不語地沉思著。

  她能戰勝江楓紅嗎?

  唉!就算她真的能贏得過江楓紅又如何?

  假如何景荊的心裡沒有她,即使她贏過一千個江楓紅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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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8-12 10:45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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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單小姐,要不要吃點廣東粥?」

  「陳嫂,麻煩妳了。」單紋莘接過熱騰騰的粥,慢慢細嚼。

  當她翌日醒來,發現屋內多了名慈祥的中年婦女時,還真是嚇了一跳。原來為了照料她的三餐,何景荊竟請了位管家。姑且不論他這麼做的理由為何,光是他在短短幾個小時內就可以聘來一名管家,就讓她對他的辦事效率感到欽佩。

  這樣也好,他總得上班,不能時時刻刻監視她,請一位管家來監視與照顧她確實很方便。

  「單小姐別客氣,對了,何先生要我問單小姐──」

  「什麼時候要走是嗎?」單紋莘主動地接話。也是她該離開的時候,她已經賴在這裡三天,而且她請的假期也快結束,她是該離開了。

  「才不是。」陳嫂忙不迭地搖頭,「何先生是要我問單小姐有沒有考慮要離開星聞雜誌社?」

  「離開星聞雜誌社?」她愕然。

  「是呀,單小姐,以妳的學歷應該不難找到更好的工作才對,所以陳嫂也想勸妳盡早離開那種是非圈。」

  「這是何先生教陳嫂說的?」要不然陳嫂才與她相識不過三天,怎會對她的事知之甚詳?

  「這……算是吧!」

  「何先生怎麼不親自來跟我說?」對了,她差點忘記這三天以來,她幾乎沒跟何景荊見過面。這樣也好,反正每回見面,他們都沒給對方好臉色看,還是相見不如不見比較好。

  「單小姐,妳也知道何先生每天都早出晚歸……」

  「陳嫂,沒關係,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妳別放在心上。」她看得出來陳嫂雖是剛上任的管家,但對於自己的僱主倒是非常忠心。

  「單小姐說這是哪兒的話。對了,單小姐家中還有什麼人?有沒有男朋友呀?如果沒有的話,那麼陳嫂就可以幫妳挑個又俊又俏又溫柔的男朋友了。」

  單紋莘傻眼地看著她,「陳嫂,要不是認識妳,我還以為妳是在干媒婆這一行的呢!」

  「說什麼傻話!不過,陳嫂知道妳喜歡景荊少爺對不對?」陳嫂瞇起一雙世故的眼笑問著。

  單紋莘的心因陳嫂的話而漏跳了好幾拍,嫣紅更是情不自禁地染上雙頰,以致她壓根兒沒留意到陳嫂竟改稱何景荊為景荊少爺。

  「陳嫂妳別胡說,我……我才沒有呢!」陳嫂是從哪裡瞧出端倪的,還是她臉上寫著「我喜歡何景荊」這幾個大字?

  「別害羞,妳若看不上景荊少爺,那才是妳的損失呢!雖然景荊少爺是有點死心眼,個性又像個悶葫蘆,不過陳嫂敢向妳打包票,景荊少爺對於自己喜愛的女人絕對是死心塌地,不會胡來的。」

  說到這兒,陳嫂好似有感而發地歎了口氣。

  「單小姐,陳嫂好希望妳能夠再加把勁,好讓景荊少爺忘了江家那位──」陳嫂突然摀住嘴,有點懊惱自己竟哪壺不開提哪壺。

  陳嫂雖然及時收口,單紋莘還是聽出陳嫂所指的正是江楓紅。

  沒想到陳嫂竟連這種事也曉得,她有些驚訝地想著。

  「陳嫂,妳好像認識何先生很久了,否則怎麼連他喜歡的人是誰都曉得?」單紋莘用著開玩笑的口吻試圖化解她的尷尬。

  「怎麼會?我也是剛認識何先生而已。」陳嫂反應倒也挺快,語氣不卑不亢的回答她。

  縱使認為陳嫂不似一般管家,然而她只是一個客人,實在沒有資格去探問人家的私事。

  「陳嫂,其實我的狀況已經好很多,所以我想我不必再麻煩妳跟何先生了。」雖然只是短短的三天,可是,每日按時的上藥和進補卻讓她漸生恐懼,她擔心她再繼續過這種安逸的生活,她會變得很懶。

  「不麻煩、不麻煩,陳嫂還希望單小姐能一直住下去呢。」

  陳嫂的一廂情願,換來的是單紋莘的輕搖頭。「陳嫂妳說笑了,我後天就要銷假上班,怎麼可能一直住在這裡?」

  「妳還是執意去雜誌社工作?」陳嫂不表贊同地問。

  「我很喜歡這份工作,不會輕易辭職。」

  「可是……」

  「陳嫂,既然這是單小姐的決定,妳就別再勉強她,讓她走。」

  何景荊不知何時出現在臥房門口,冷冷地凝視著單紋莘。

  「景荊少……呃,何先生,你怎麼能夠說出這種話?人家單小姐只是客氣,難道你聽不出來嗎?」陳嫂見單紋莘別過一張黯然卻又強自鎮定的臉,急著開口想緩和緊繃的氣氛。

  「客氣?單小姐怕是不懂這二字的寫法。」這種欲擒故縱的手法他見多了,況且她若是急著想投入林少范的懷抱,他也不想壞人好事,只要她別在事後反而責怪他沒事先提醒她就好。

  「陳嫂,何先生說得對,我這個人天生就是不懂得客氣,所以現在還是趕緊離開比較好,以免哪天被人打包丟出去,那就難看了。」她知道他收留她三天,已是他的極限了。

  「你們兩個就不能心平氣和的說話嗎?」陳嫂無奈地看著他們。

  她也想和他和平相處呀,可是每回一見到他,他不是用那種冷到骨子裡的目光瞪視她,就是極盡所能的用言語諷刺她,她的臉皮雖然厚,也禁不起他再三的挖苦及傷害。她若不適時地反擊,只怕會被他傷到體無完膚哪!

  「陳嫂,謝謝妳這三天來的照顧,我走了。」她掀開被子,下了床,再披上外衣。「何先生,該付你的醫藥費及餐費,我一毛都不會少給你的。」站在他面前,認真地對他說完後,她隨即往外走了出去。

  「景荊少爺,你真的要讓單小姐離開?」陳嫂不安的望著單紋莘微駝的背影,又回過頭看向一臉沒有表情的何景荊。

  「陳嫂,車鑰匙在桌上,麻煩妳開車送她回去。」她本來就沒理由一直留在這裡,近日來為了江楓紅與靳沐優的事,他不斷地在克制與壓抑自己的情緒;然而,就算他的自制力再強,這股壓抑的情緒終有爆發的一刻,萬一單紋莘還留在他身邊,極有可能會首當其衝地被他當成洩憤的對象。

  「嗯。」陳嫂雖感無奈,也只能接受。

  拿起車鑰匙,陳嫂很快追上已走入電梯裡的單紋莘。

  「單小姐,等等我。」

  「陳嫂……」她訝異地看著陳嫂,難不成是何景荊要陳嫂來追她回去?

  不能否認的,她心中確實湧現出這份渴望,不過,在看見陳嫂按下電梯門的關門鍵後,她在心中自嘲地笑了笑,她還是別再做白日夢吧!

  「單小姐,先生要我開車送妳回去。」雖然於心不忍,陳嫂還是不能違背何景荊的命令。

  「陳嫂會開車?」她故作輕鬆的問。

  「會呀,我開車的技術還算不錯,何家三位少爺都被我載──」哎呀,她這張嘴怎麼老關不住。

  「何家三位少爺?」

  「我的意思是說,我以前也在何姓的人家幫傭過,他們正好有三位少爺。」差點說溜嘴,陳嫂趕緊隨便扯了一個理由。

  單紋莘笑了笑,沒再繼續追問。

  車子一到單紋莘的公寓門口,陳嫂便迫不及待的問:「單小姐,陳嫂可以時常來看妳嗎?」要敲開三少爺那顆死腦袋,非得借助單紋莘的力量不可,況且,她看得出來三少爺並非對單紋莘一點感覺都沒有。

  「陳嫂,請妳喊我紋莘就好。只要妳不嫌我的地方小,隨時歡迎妳來。」有很長一段時問,她都不曾享受過親情的溫暖,而在陳嫂身上,她竟然感受到這股溫暖。

  「好、好,陳嫂就等妳這句話,改明兒個陳嫂一定會準備一大碗藥膳來好好替妳補身子。」

  「謝謝陳嫂,可是何景荊還會再繼續聘用妳嗎?」她一走,陳嫂豈不是也要跟著離開?

  「別擔心,我要做的工作可多得很呢。」嗯,這女孩子真不錯,她實在不懂三少爺為何不願意接受她。

  目送陳嫂離去,單紋莘輕歎息,轉身往公寓樓梯走上去。

  「小莘,妳這幾天到底跑哪兒去了?」

  單紋莘氣喘吁吁的走上樓,被突如其來的咆哮聲嚇得倒退一大步,然而,真正嚇到她的卻是林少范的再度出現。

  「社長,你怎麼會在這裡?」林少范這種緊迫盯人的舉動實在令她很不舒服。

  「這幾天妳到底去哪裡了?」

  奇怪,她有必要向他報告自己的行蹤嗎?

  也許是林少范感覺到她的不悅,他趕忙捺住性子,換上一張擔憂的臉孔,「對不起,我會這麼著急是因為擔心妳的安危。」

  「謝謝社長的關心,我很好,而且後天我一定準時去上班。」

  「那就好。小莘,其實我……」

  「社長,真不好意思,我無法請你進屋裡坐。」不知怎地,她越來越排斥林少范這種超出員工及老闆該守的分際。

  沒來由的,她突然憶起何景荊要她離職一事。

  抿了抿唇,單紋莘選擇遺忘何景荊對她說過的話。

  林少范懂她的意思,眸中掠過一抹陰沉,只是在剎那間即隱沒,讓單紋莘根本來不及捕捉那抹駭人的眼神。

  「那妳早點休息,我走了。」

  「嗯,社長再見。」見他一走,她才轉身進屋,可她的思緒卻已經因想起何景荊而被嚴重攪亂了。

  單紋莘握在手中的湯匙因胖哥的一句話而掉在地上。

  她沒有立刻撿起,而是一臉錯愕的抓住被她的動作嚇到的胖哥。「胖哥,你剛才的消息是……是正確的嗎?」她愕然地問著他。

  「小莘,江氏企業的大小姐與靳氏財團的總經理過從甚密的消息,值得妳這麼大驚小怪嗎?」胖哥不解地看著她。

  「不、不是啦,我只是好奇他們怎麼會在一起。」

  是江楓紅移情別戀,還是她壓根兒不愛何景荊?何景荊曉得這件事嗎?呃,連胖哥都曉得的事,他哪有可能不知道。

  只是,不管傳聞是假是真,對何景荊而言恐怕都極不好受吧。

  她該去安慰他嗎?

  忽地,單紋莘對於從腦海中蹦出來的念頭而感到不可思議及好笑。就算她去也沒用,想必她一踏上他家玄關,就會被他轟出去,更遑論說些勸他想開一點的話。

  「小莘,難不成妳看上靳沐優了?」胖哥驚訝地喊了一聲。

  「什麼?我看上靳沐優?」單紋莘不禁感到好笑,「胖哥,你也太會扯了。」

  「不是就好,我看妳那副模樣活像心愛的男人被人搶走似地。我說小莘啊,我實在越來越搞不懂妳了。」

  「連我都快搞不懂自己,更何況是你。」單紋莘喃喃自語地說著,愁悵與失落的情緒湧滿整個心頭,以至於連林少范走到她辦公桌前,示意胖哥離開的那一幕,她都渾然不知。

  或許等陳嫂下回再來她家時,她可以向她探探口氣。單紋莘心裡這麼打算著。

  「小莘。」

  「呃,社長。」單紋莘連忙將吃剩的便當收拾乾淨。近來,她每每見到林少范都會有點緊張,以前,他若能每半個月來雜誌社一趟就很了不起,可是最近他似乎來得特別勤,不是她敏感,她總覺得自己正是他鎖定的目標。

  「小莘,賞個臉,陪我去見幾個老朋友好嗎?」

  「可是……」單紋莘故意抬眼望了望牆上顯示著快七點的時鐘。

  「十一點前我一定把妳準時送到家。」林少范不死心地又說。

  「社長,對不起,我家裡還有人在等我下班,你還是另找個人陪你吧!」若不是礙於他是社長的身份,她早就不客氣的當場回絕。

  「小莘,我到底做錯什麼?為何我每次邀請妳時,妳總是一概拒絕?」

  她對他避之唯恐不及,只是,除非她鐵了心要離開星聞雜誌社,否則她是無法將心裡話說給他聽的。

  「社長,我是真的有事不能陪你。」說也奇怪,她也不是剛進雜誌社,但以前就不見林少范對她有如此怪異的行徑。

  「最後一次!只要妳今晚肯陪我,那往後我再也不會勉強妳。」林少范向她保證。

  這個一勞永逸的說法倒是挺吸引她。算了、算了,就僅此一次下不為例吧!

  「那走吧!」

  到底還有多遠啊?

  從雜誌社出來,他已經開了快二個小時的車程,單紋莘實在忍不住要問他跟他的朋友到底約在哪裡見面。

  「社長,這條路不是要上陽明山嗎?」在市區繞了許久後,她便發現車子即轉往陽明山區。

  「嗯。」林少范笑笑的望了她一眼。

  「原來社長是跟朋友約在陽明山。」現在才九點多鐘,上山的人還很多,她其實用不著懷疑他,不過她還是有點後悔陪同他前來。

  林少范沒回答她,但他唇上的笑痕卻一直沒有退去。

  他不回答,單紋莘亦不想自討沒趣,只是隨著時間流逝,她的心就益發感到困惑與不安。賞夜景的情侶們,已經被他們遠遠拋在車後,他們的車越往山裡開上去,人煙越來越稀少了;直至她放眼遠去一個人影都沒有時,車子才停靠在一處樹叢旁。

  「社長,你的朋友呢?」他一熄火,她馬上開口問他。

  不對!她好像上當了!單紋莘拚命告誡自己千萬別慌張,可她的神情仍然顯得十分不自然。

  「小莘,對不起,我要是不這樣做,妳根本就不會跟我出來。現在,我們終於能夠單獨相處,不用擔心有人會來騷擾我們。」林少范整個人側身面對她,大膽地握起她的雙手,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你!」她果然中計。

  喀的一聲,中控鎖落下的聲響更令她大喊不妙。

  他不會想在車內就對她……天啊!她單紋莘何德何能,居然會讓他想用強暴的方法佔有她?

  用力抽回被他緊握住的手,單紋莘厲聲喝道:「林少范,請你記住自己的身份,不要以為我是你的員工,你就可以毫無顧忌的對我亂來。」

  「小莘,妳別生氣,我也是逼不得已的。不過妳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疼愛妳,照顧妳的。」

  如果她手中有一根木棍的話,她一定會痛擊他臉上那副虛情假意的表情。

  她不懂林少范到底安了什麼心,更不認為自己有足以令他得了失心瘋的絕世美貌,姑且不論他想強佔她的理由是什麼,此時此刻的他讓她噁心到想作嘔。

  她得想法子逃出車內!

  可是,才一個失神,林少范已乘機抱住她。

  單紋莘強忍住反胃想吐的感覺,任由他一邊扯開她的衣襟,一邊啄吻她的頸項,而當他另一手無恥的下滑至她著牛仔褲的腿間並激烈的摩挲時,她一個探身,先是迅速解開中控鎖,並在他錯愕之際,掙脫出他雙手的箝制,並抬腳奮力踹向他的鼠蹊部。

  林少范痛得哀叫一聲。

  沒空欣賞林少范痛得齜牙咧嘴的醜態,她抓準時機,打開車門衝下車,火速地朝下山的路跑去。

  這份工作,她辭定了!

  林少范禽獸不如的行徑讓她氣憤到想去法院按鈴控告他!

  就在她邊跑邊想的時候,車輛的引擎聲讓她大驚失色。

  她沒想到他恢復的速度如此快,看樣子她剛才踹他的力道還太輕。

  單紋莘沒命似的繼續往山下跑,然而,當身後的車頭燈足以照亮她眼前路面的同時,她的心也逐漸下沉。

  完了!再被他抓住的話,她肯定會被他……

  輪胎與路面的摩擦聲教單紋莘的心臟差點停住,尤其呼嘯而來的山風更讓她渾身的寒毛全數立起。

  他下車,追上來了!

  她不敢回眸,一徑地往前衝;突然,她的纖臂被一隻大掌從後面緊緊攫住,她尚來不及尖叫,一個旋身握拳想往那人臉上揮去……

  但是,握拳的小手卻在半空中被另一隻大掌給截握住,不知是她已氣力用盡還是怎地,她突然像被定住般,一動也不動。

  一雙瞠圓的大眼,直勾勾的瞪住眼前的男子。

  在黑暗荒僻的山上,唯有單紋莘的急喘聲迴盪在二人耳邊。

  好不容易,她終於有力氣開口,但聲音卻顯得疲憊不堪:「怎麼……怎麼會是你?」追上她的並不是林少范,而是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何景荊。

  「這就是妳將我的警告拋在腦後的下場。」

  他嘲諷的口吻、要笑不笑的表情,都在在地刺激著她;但是,或許是方纔的事情太過駭人,導致她一時無法反應過來對他反唇相稽。

  她刷白的臉色、驚恐的反應以及微弱的聲音,都不禁讓何景荊蹙起眉,他抑制著莫名掀起的怒氣,拉著她轉身往座車走去。

  這時候,遠處又傳來一陣車輛引擎聲。

  何景荊明顯地從她手裡傳來的反應感受到她內心的慌亂。

  「妳怕什麼,我不是在這裡嗎?」他的聲音溢滿藐視她的意味。

  然而,聽在單紋莘耳裡卻意外地安定住她的心。

  是呀,她有什麼好害怕的?何景荊就在她身邊,即使林少范追來,她相信何景荊絕對會保護她的。

  「我……我不是怕,而是……而是……」嘴巴上明明說不怕,但她還是克制不住心慌而語無倫次地回答他的話。

  「住嘴,上車。」他鎖眉,很不習慣她的怯弱。

  這回,她倒是很聽話的坐上他的車。一上車後,她便低下頭,不語地將雙手緊緊絞扭擱放在雙膝上。

  隨後上車的何景荊,在看了她一眼後便發動車離去;同一時間,林少范的車也從後方追趕過來,本想給林少范一個教訓的他,在察覺單紋莘的情況似乎不太好後即放棄這個念頭,加快車速地將後方的車輛遠遠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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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說!林少范究竟對妳做了什麼?」

  就在單紋莘一臉失神無助的蜷縮在沙發角落時,何景荊毫不給她喘息的機會,劈頭就問道。

  單紋莘置若罔聞,直到何景荊面泛薄怒,欲再出聲──

  「我想喝東西。」單紋莘說話了,但卻不是回復他的問題。

  何景荊壓根兒不想理會她,但是……

  「拿去!」他不知道是在氣自己還是在氣她,態度極度惡劣地倒了杯水給她。

  單紋莘抬起一雙散渙的水眸,伸手欲接過他手中精緻的水杯,然而,當水杯一放進她掌心時,她竟眼睜睜地看著它自她手中滑掉。

  「怎麼,妳連杯水都拿不穩嗎?」何景荊反應快速地及時抓住玻璃杯。

  「對、對不起。」單紋莘一震,動作突然既快又猛的搶過他手中的杯子。

  奇怪,她都已經決定辭去雜誌社的工作,遠離林少范那只披著羊皮的惡狼,那她為什麼還會覺得恐怖呢?

  單紋莘無聲一笑,啜飲著水,眼角向四周瞄了一圈。

  「別看了,陳嫂不在這裡。」

  單紋莘愣了一下,意外何景荊竟連她偷覷的小動作都看在眼裡。

  「謝謝你救我。」將水杯擱放在茶幾上,她才輕聲道謝。

  「真看不出妳單大小姐也會謝人。」瞧見她被扯開的衣領,雪頸上露出一大片遭人烙上的吻痕時,他眸裡的冰霜凝結得更深。

  單紋莘輕顫不語。

  她知道他只要一逮住機會,絕對不會不羞辱她的,再加上他先前還曾提醒過她,他就更有理由端著救世主的嘴臉來嘲諷她。

  放心,這回她不會再跟他鬥了,他想怎麼罵她、怎麼嘲諷她,甚至怎麼讓她瞭解自己的無知,都全由他了。

  而她的沉默,反倒使何景荊斂起一張俊顏。

  一直以來,除了江楓紅之外,再也沒有其它的女人可以牽動他的思維、影響他的情緒,但就在他大步追上她,抓住她臂膀的剎那問,他竟為了她臉上所浮現的驚駭神情而動了想殺林少范的念頭。

  現在,她出奇安靜的任由他譏嘲,他一點也不覺得高興,甚至還覺得自己其實很混蛋。

  原來再怎麼執著、再怎麼有毅力的人,他的心,還是有可能會轉變的。

  「去浴室沖洗一下。」

  大抵是沉默太久,他突如其來的出聲竟然驚嚇到她;而她下意識所流露出的緊張,教何景荊眉心皺得更緊。

  「進浴室去,衣服我等會兒再拿給妳。」罷了,以她目前的狀況根本什麼也聽不進去。

  「嗯。」單紋莘也沒料到區區一個聲響就可以把自己嚇成這樣,這簡直不像她。她一向認為自己的膽量夠大,就算遭遇任何襲擊,她也有自信可以脫離危險;然而,理想與實際畢竟還有一大段距離。

  輕聲歎息,她起身走向浴室。

  等她一進入浴室,何景荊竟然揮拳搥向沙發。

  該死!他早就勸她離開星聞雜誌社,她偏偏不聽他的勸告。而他竟然在接獲消息的第一時間內趕去陽明山,甚至連猶豫一下都沒有。

  這……代表什麼?

  還用問嗎?當然是他十分在乎單紋莘,怕她出事,更怕她被林少范傷害。

  難道他已經不愛江楓紅了嗎?他反問著自己。

  多年前,他在一個下雨的午後無意間撞見江楓紅,就被當時清靈可人的她深深吸引住。為了接近她、親近她,甚至一心盼望等她長大後能與她共組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他甚至選擇離家,投身江氏企業。

  然而,所謂的美滿結果卻大出他的預料之外,江楓紅所愛戀、所等候的人,並不是他。

  伴隨而來的失望、痛苦,以及難以填補的空虛,慢慢凌遲著他的心,而他居然還大方的尊重江楓紅的選擇,成全她與靳沐優。

  也許,他並非如自己所想的那麼愛江楓紅;還是說,有另一個人在他的心尚未築起一道城牆前,就已經闖入……

  忽地,一抹警覺拉回了他的神智,在逐漸冰封起臉上太多複雜難解的情緒的同時,他亦走向浴室門前,浴室裡靜悄得可怕,這讓他有點不安。

  他揚聲問:「單紋莘,妳洗好了嗎?」

  等了好一會兒,浴室裡依舊沒傳來她的聲音。

  連叫了她好幾聲她都沒有響應,這讓何景荊忍不住地緊張起來。「單紋莘,我要進去了!」

  他猛力推開沒上鎖的門,就發現她一絲不掛的坐在馬桶蓋上,完全陷入無意識狀態中。

  她想表演裸體給誰看啊?

  「妳沒聽到我在叫妳嗎?」他粗聲粗氣的問。

  「我……我沒聽見。」有嗎?他有叫她嗎?

  「妳……」他忍住隱隱作痛的額際。

  「你不是要拿衣服進來給我?」她細如蚊鳴的低問。

  何景荊頓時愣住了。

  他在幹什麼啊!竟然沒發現她早已沖洗好身子在等他送衣物來。他對自己一再的反常感到不解。

  「是我不對,但妳可以喊我,不是嗎?」他迅速抽出一條大浴巾包覆住全身早已冷得起疙瘩的她,接著橫抱起她,走向自己的臥室。

  單紋莘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胴體被他看盡,一點遮掩的意思都沒有。

  見她如此,何景荊的心情就益發陰鬱。

  他沒安慰過什麼人,更甭論安慰他先前一直極度排斥的單紋莘;而且,他相信她大概也不屑他來安慰她吧。

  「單紋莘,妳腦袋到底在想什麼?居然會怕林少范那種人渣!」將她放上床,他馬上出言諷刺。

  「我……我沒怕他呀……」她只是覺得有點難以接受。

  「論起卑劣,妳認為林少范會比我來得更可怕嗎?」她都可以憑借自己的機伶順利逃脫,為何就不能讓自己慌亂的心平復下來?

  她一怔,是啊!若論起殘忍,何景荊顯然要比林少范更狠,她都不怕何景荊了,為何會懼怕林少范那只色狼;況且,她並未真正受到傷害,甚至還狠狠踹了他的男性一腳不是嗎?

  「單紋莘,看著我。」

  單紋莘沒法子抗拒地抬頭看他,然而,她的雪頸才仰高,一顆黑色頭顱便伴隨著一股熟悉的溫暖氣息直撲而來,她完全呆傻住,只能僵直著脖子,任由他的熱吻逐一烙印上她迷人的鎖骨,取代原先那一枚枚象徵不愉快的印記。

  單紋莘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她太驚訝了,何景荊居然會對她做出如此親暱的動作?

  「吞口水的聲音別這麼大。」在徹底清除掉別的男人在她身上所留下的記號後,他氣息微亂的說。

  這一回,單紋莘真的是羞死了。

  「我沒有。」

  「說話的聲調果然正常多了。」

  「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該往好的方向去想嗎?還是說這只是純屬意外?

  「我做了什麼?」他勾笑反問。

  何景荊表面上雖然一派無所謂,但在他的心裡,他的錯愕並不亞於她,對於親吻她的舉動,也讓他感到手足無措。

  吻她是他沒經過大腦運作的下意識反應,還是他真的希望以吻來去除她心中的陰影?

  「你!」果不其然,她還是別對他抱太大的期望比較好。

  「那個姓林的還對妳做了什麼?」他要把她的噩夢連根拔除,他不想日後她再回憶起那件事時,還會心生恐懼。畢竟她再見到林少范的機會,還是會有的。

  單紋莘的眼裡又出現短暫的恍惚,不過,在見著何景荊既堅定又充滿力量的眼神後,她漸漸釋懷了。

  「我逃了,沒讓他得逞。」她不再迴避,定定地看著他說話。

  「嗯,妳睡吧!」從她的眼裡,他知道她已經恢復正常,然而,原本該閃開的眸光卻怎麼也移不開。

  他的目光並非定在她臉上,單紋莘愕然地就著他的視線低下頭……

  「啊!」她輕叫一聲,連忙拉高絲被掩住裸露的雪白渾圓。

  為掩飾羞澀,化解過分旖旎的氣氛,她想也不想便衝口而出:「你怎麼知道要來救我?」

  硬是克制住想低頭去親吻她的渾圓的衝動,何景荊不著痕跡的深吸一口氣,以舒緩下腹那股莫名產生的燥熱。

  難道是他太久沒有過性生活了嗎?

  見他別開俊顏,無意回答她的話,她又開口問他:「你是不是也曉得林少范遲早有天會對我……所以你才會要我離開星聞雜誌社?」她從沒懷疑過他的本事,只是,他到底從何看出林少范想對她意圖不軌的。

  她好奇,亦十分想瞭解何景荊背後的黑幫勢力究竟有多大。

  何景荊突然轉回臉,直直凝視著她。

  「我問得很奇怪嗎?」她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

  「妳──」

  「我……我怎麼了?」

  停頓許久,何景荊才緩緩說出這麼一句話:「林少范債務纏身。」

  單紋莘愕然地看著他,「你是說他在外頭欠了很多錢?可是,如果他急需用錢,老社長及總編他們怎麼會不知情?況且他欠錢干我何事,我又不是他的債主。」林少范欠債跟他想強暴她根本是兩碼子的事。

  「雖然妳不是他的債主,但是他卻曉得妳很有錢。」

  這出乎意料的答案教單紋莘身體一震。

  「我……我只是名小記者,哪兒來的錢替他還債?」她有點不自然地笑了。

  「是嗎?」他淡揚起唇角,似是取笑似是嘲諷。

  「當然是!」她回答得很用力,但眸光卻是閃爍不定。

  不可能!林少范絕對不可能知道!

  她瞳眸裡的慌亂,讓何景荊驟然失笑。「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有必要訝異成這樣嗎?」

  他早就掌握到她的身家秘密,當時他也認為她挺傻的,不過,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地傻?傻到為了江楓紅而放棄原本該走的路。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單紋莘僅露出一雙眼睛,迴避似的喃道。

  事已至此,她還在跟他裝什麼蒜哪!

  「妳懂的。正因為林少范不知從何得知盛豐集團的千金就在他的雜誌社工作,所以他才想盡辦法要博取那位『大小姐』的青睞,繼而獲得她的金援。這樣,妳總該明白他為何找上妳了吧?」問題是她提起的,而他只是在替她解決她的疑惑罷了。

  天哪!他真的曉得!

  曉得她原本是一位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富家千金,為了賭一口氣,淪為一個必須為生活而飽嘗辛酸、看盡老闆臉色的小老百姓。

  「這很丟人現眼嗎?」身為上流社會的千金有這麼丟臉嗎?瞧她,竟羞愧到將整張小臉用被子蒙起來。

  如果換成是他的身份曝光,那他豈不要跳樓謝罪了?

  單紋莘緊閉起眼,拒絕聽他的話。

  這世上,有多少人希望能投胎到優渥富裕的家庭,是男孩,就等著接掌自家事業,是女孩,就等著家族聯姻,從大小姐一躍成為人人稱羨的少奶奶;而她,本該是其中一員。

  然而,她是何等的幸運,卻又是何等的不幸,在正牌主母辭世後,她這位嫡長女因為看不慣二娘體系的胡亂作為以及父親的冷眼旁觀下,懷著不甘及憤慨離家出走了。

  她曉得父親全是因為二娘的搧動才會讓她離開,不過他們父女都是硬脾氣,誰也不願先低頭;以至於這三年多來,父親一直對她不聞不問,而她亦從不提及自己的家世。

  沒想到,紙還是包不住火。而且居然還有人天真到以為強佔她就可以對她予取予求!他們卻不知道她不是在上演千金女流浪記,而是她真的分不到單家的半毛錢。

  「我會辭掉工作,還有……我可以借住你家幾天嗎?」

  從被子下發出的聲音很不完整,但何景荊仍清楚的聽見了。

  「隨妳。」

  在回答她的同時,他心裡亦在想,如果她沒開口,他還會放她回去嗎?其實,他也毋需再自欺欺人了,就算她要回去,他也不可能讓她離開。

  「單小姐,妳知不知道陳嫂見到妳回來住有多開心啊?」陳嫂一邊洗杯盤一邊對著單紋莘開心的直笑。

  單紋莘一羞,笑得有些靦腆,尤其想到她曾光裸著身軀被何景荊抱在懷裡時,她就更加難為情。「陳嫂,這都要感謝何先生肯收留我。」

  「哎呀,都什麼時候了,妳還何先生長何先生短的!妳呀,該改口了。」

  「那我該叫他什麼?」經過這一次,她已經完全撤除對他的心防,當初她曾告誡自己別對他投注太多感情,如今她已做好決定了,無論如何,她都會讓他明白她對他的愛,絕對不會少於他對江楓紅的愛。

  「這還用問?當然是稱他景荊囉。」

  「這……不太好吧!我怕他會不高興。」連江楓紅都只稱呼他一聲何大哥,要她直接喊他的名字,她可不敢。

  「有陳嫂在,妳怕什麼!」嗯嗯,不錯,他們倆都已經各自跨出一大步。

  「可是我……」

  這時,門鈴聲驟響。

  「應該是何先生回來了,記住,待會兒見到他就要這麼喊。」前去開門時,陳嫂還不忘提醒滿臉通紅的單紋莘。

  然而,走進門來的並不是何景荊,而是一位威嚴、冷沉,眉眼間雖刻畫著風霜,卻老而彌堅的老人。

  這是慢一步來到客廳的單紋莘,對這名老人的第一印象。

  讓她吃驚的,卻是陳嫂對這老人的態度,是非常地尊崇與敬重。

  不用問,她也曉得陳嫂是認識這老人的,而且她還隱約瞄見玄關外有幾抹黑色身影晃動著,這時,她心裡已經對老人的身份有底了。

  她微笑,落落大方的走向前,輕頷首。「您好,我叫單紋莘。」簡短的自我介紹後,她便靜靜的站在原地,任由老人打量她。

  老人沒出聲,一雙炯炯有神的銳眸毫不客氣的上下評斷單紋莘的「價值」。

  時間,在此刻好像流逝得特別慢,慢到單紋莘都認為自己大概不符合這名老人的標準,才會讓他猶豫得這麼久;不過,她必須對他說聲抱歉,假設有天她真能取代江楓紅的位置,那麼,無論他喜不喜歡她,她都會跟何景荊在一塊兒,並且盡可能取得他的諒解。

  就在這時候,單紋莘終於忍不住想開口的前一刻,老人有了動靜。

  那名老人,半句話也沒講地轉身離去。

  「請慢走。」即便心裡有著上百句的疑問,但是在老人轉身離開之際,她也只有這句再客套不過的話可以講。

  客廳裡稍嫌窒悶的氣氛隨著沉斂威嚴的老人一走而恢復輕鬆,她不由得望向恭送老人離開後返回的陳嫂。

  怎料,陳嫂看到她的第一句話就說:「太好了,老太爺准了!」

  「准什麼呀?」單紋莘一呆。

  「就是老太爺已經准許妳跟景荊少爺的事呀!」陳嫂笑得合不攏嘴。

  「真……真的嗎?」單紋莘驚喜地問。雖然她完全看不出那位老人對她的觀感是好或是壞,不過聽陳嫂一說,她就放心多了。

  「不過……」陳嫂忽地一頓,原本溢滿笑的雙眼,竟詭譎的躍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

  「不過什麼?」她的心,沒來由的打了個突。

  「紋莘,陳嫂希望妳能幫我一個忙。」她拉過單紋莘的柔荑,輕拍了下。

  「什麼忙?」雖然覺得古怪,但她還是問了。

  「陳嫂希望妳能夠勸景荊少爺回到老太爺身邊。」這也是老太爺開出的唯一條件。

  「這是什麼意思?我聽不太懂耶!」感覺上,何景荊的境遇好像跟她好相似的樣子。

  「對不起,是陳嫂沒說清楚,也難怪妳會聽不懂,事情是這樣的,景荊少爺他原來是……」

  「陳嫂!」

  納悶與不悅的神情隱隱浮現在剛進門的何景荊臉上。

  「啊,少爺你回來了呀。」陳嫂完全沒有一絲慌亂,她不慌不忙地招呼著剛進入屋內的何景荊,絲毫不擔心他是否聽見她們方纔的對話。

  「陳嫂……」隱約聽見她們對話的何景荊,看向沒露出任何破綻的陳嫂。

  「少爺,晚餐我已經準備好了,有幾道菜還是紋莘親手做的呢,你快來嘗嘗看味道好不好。」陳嫂熱絡的領著何景荊往飯廳走,「紋莘,妳也快過來呀!」陳嫂也回頭招呼她。

  「哦,來了。」還搞不太清楚狀況的單紋莘,被動的移動腳步。

  餐桌上,弔詭的氣氛仍持續著。

  「他還有來找妳麻煩嗎?」

  趕緊嚥下嘴裡的飯菜,單紋莘才抬眼迎視他,「我已經打過電話向老編口頭請辭,可老編希望我再去雜誌社一趟,所以我打算明天一早過去。」

  她的確厭惡林少范,但老編及胖哥他們並不知道實際情形,加上她還有私人物品留在辦公室,她總得去跟老編他們打聲招呼並把私人物品拿回來。

  何景荊劍眉微攏。

  「有老編及同事在,諒林少范也不敢對我怎麼樣。」見他似乎挺關心她,單紋莘不禁綻出喜悅的微笑。

  「單紋莘,妳好像搞錯一件事,要不要回去那是妳的自由,不過妳最好把自己的事趕緊處理好,我這裡並不是收容所。」他極冷淡的對她說完後,隨即起身離開飯廳。

  這時候才察覺自己會錯意的單紋莘,是恨不得鑽進飯桌底下去。

  「紋莘,妳別聽少爺胡說,他大概是心情不好才會說出這種話……」

  接下來,單紋莘已完全聽不到陳嫂在她耳邊說什麼了,因為她只知道,所謂的自以為是、所謂的作繭自縛大概就是指她目前的處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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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小莘,妳不是做得好好的,幹嘛辭職?」單紋莘一進入辦公室,胖哥就率先衝到她面前,抓住她的雙肩不斷猛搖。

  「胖哥,對不起,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不管,妳不能走。」胖哥使出耍賴手段。「還有,老編在他的辦公室等妳,妳有什麼苦衷就儘管對他說去。」

  林少范意圖侵犯她一事,她能對老編說嗎?現下,她只要求林少范能良心發現,別一錯再錯。

  「小莘,我不想問妳跟社長之間究竟發生什麼事,不過,社長等會兒就到了,有什麼話,咱們三個人當面再說。」

  單紋莘一踏進辦公室,老編就對她這麼說。

  「什麼?社長也要來?」林少范居然還有臉來見她,難不成他想把那件事當成沒發生過嗎?

  不!假如他肯向她認錯那也就罷了,但如果他還不死心,那就別怪她對他不客氣。

  「嗯,而且社長還說要帶一份驚喜給妳。」

  「帶一份驚喜給我?」這個林少范又想玩什麼花樣?「老編,多謝你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可是我真的想走了,請您跟社長轉告──」

  「小莘,就算做個面子給老編好不好?社長他等一下就進來了。」

  「既然老編都這麼說,那我就等好了。」她無奈地笑道。

  十分鐘後,單紋莘果然被林少范所帶來的驚喜嚇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莘莘!」

  單紋莘真的覺得林少范好了不起,因為他所帶給她的那份驚奇,讓她即使奔離雜誌社、跳上出租車都還無法完全接受。

  「莘莘」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她已經好久、好久不曾聽過。一開始,她壓根兒無法將這聲音跟那個人兜在一塊兒,直到林少范不停地在一旁誇耀自己是如何費盡心思又如何苦口婆心方能請出那個人時,她終於知道眼前的一切,並不是她的幻想。

  老實說,她有點想笑。

  想不到三年多來的不相來往,竟被林少范輕易地打破,想當然耳,他之所以請出那個人,絕對是為了本身的利益。他以為只要她回到單家,她就有錢可以幫他渡過難關,替他還清債務。

  真可笑,他是被錢逼瘋了不成?還是他真的自認為自己有足夠的魅力可以使女人將大把鈔票奉獻給他?

  但無論他的算盤撥得有多精,現下的她只想盡快離開那塊是非之地,離開那位端著副不可一世的臉孔、眼底還透著一抹「妳終於還是受不了苦而回來求我」的神色的父親。

  對!那個人,就是她三年多沒有來往的父親。

  「啊──」單紋莘忍不住地尖叫出聲。

  「小……小姐,妳怎麼了?」司機先生被她突如其來的尖叫聲嚇得方向盤差點滑了一下。

  「對不起,我沒事。」差點忘了自己正坐在出租車上的單紋莘,白著一張臉直道歉。

  「小姐,江氏企業到了。」

  「謝謝。」掏錢給司機後,她急急的下出租車,往江氏大樓快步走去。

  不知怎地,她突然好想、好想見何景荊,哪怕他壓根兒不會安慰人,甚至不會給人好臉色看,可是只有他在她身旁,她的心才會安定下來,不會這般的焦慮與驚慌。

  經過層層的通報,她終於獲准上樓。

  坐在會客室裡的她,在等待他的過程中依舊有著極度的不安全感,像是恐懼某個人會突然闖進來似的。

  當會客室的門開啟時,單紋莘立刻飛撲過去展臂抱住來者。

  飛快衝來的力道除了讓何景荊感到愕然之外,腳步也往後顛簸了下才站穩,他微擰起眉,低頭看著胸前那顆不斷往他懷裡鑽的小腦袋;一時之間,他竟不知該狠狠抱住她還是大力地推開她。

  他曉得昨晚那一頓晚餐大家吃得都不是很愉快,其實他並非有意對她發脾氣,只是有些事他的確不想讓她太快知道,尤其是太爺應該已經曉得她的存在……

  「景荊,我看見他了、我看見他了……」她神情慌亂得不斷重複同一句話。

  透露著恐懼的聲聲呼喚,竟意外帶出何景荊的憐愛與疼惜,那一瞬間他臉上的線條亦隨之放柔。

  「他是誰?」箍住她肩頭的手,改而輕輕撫摸起她的發與她的背。

  是誰有這麼大的本領讓她失控到這種地步?是林少范嗎?還是另有其人?

  「他是……他是……我父親!」她語帶哽咽地說。

  「見到自己的父親值得讓妳這般大驚小怪嗎?」瞧她的反應,活像見到外星人似的。

  「你知不知道他有多過分,他居然用……居然用……」一聲哽咽的啜泣後,她才繼續道:「我以為再見到他時,他會像你一樣緊緊摟抱住我,然後對我說他有多想念我;可是他沒有,他居然用那種、那種好陌生的眼光看著我。景荊,我父親真的不要我這個女兒了。」

  「不會的,令尊或許是……」何景荊詞窮得不知該說些什麼話來安慰她。

  「他真的不要我了……景荊,你說我到底該怎麼辦?」

  表面上,她雖佯裝著無所謂,但她的內心深處卻依舊渴望著父親能夠來接她回家,想不到終究事與願違。她是不是該徹底死心了?

  「他不要妳,我要妳!」

  何景荊此話一出,二人同時震住。

  不!這並非出自他的本意,他想否認,卻又找不出另一個更強而有力的借口,「單紋莘,我──」

  一聲像極了喜極而泣又似破涕為笑的抽氣聲,教他止住了話。

  罷了,他再改口也只是更加證明自己的心虛而已。

  「景荊,不管你是在安慰我還是在敷衍我,我都好感動,謝謝你,我現在感覺好多了。」單紋莘抬起一張滿是淚水的嬌顏,在他夾帶一絲困窘的凝視之下,她極不好意思的以手背胡亂擦拭臉上的淚痕。

  「妳特地跑來找我,就是想哭給我看嗎?」他一挑眉,語帶取笑。

  就算他的語氣裡淨是對她的調侃,但她曉得這已經是他難得展現出來的溫柔,而他這難得對她的柔情教她感動得好想哭。

  見她的眼眶又開始濕潤,他不禁納悶地問:「這有什麼好哭的?」

  「沒、沒有,我沒有在哭呀!」她忙不迭地否認。

  何景荊對於處理感情一事可以說是極生澀,萬一把他嚇著了,他極有可能又再度縮回殼子裡去。

  況且,她好不容易才讓他稍稍接受她,她萬萬不能表現得太急躁。

  何景荊無法瞭解她為何笑得一副好像得到全世界一樣,難不成就因為他擁抱了她,她便笑得如此滿足嗎?那她也未免太容易滿足了吧!

  「景──」她將「荊」字硬吞了回去,剛才是她太慌亂,才會不經大腦就直接喊出他的名字,但現在可不一樣了。

  「我有打擾到你嗎?」見她突然跑來,又抱著他痛哭失聲,他大概會笑她很不成熟吧!

  「妳叫我什麼?」他逸出的疑問摻雜著不確定的語氣。

  「呃,這……我是說,我有打擾到你嗎?」她顧左右而言它。

  何景荊蹙著眉,臉上的神情顯得有些古怪。

  偷覷他一眼,單紋莘羞窘之餘連忙開口:「如果你忙的話,我可以……」

  「我若是忙,自會跟妳說。」

  「呃,對,是我太雞婆了。」拜託,她在對個什麼勁啊?單紋莘暗自跺腳罵著自己。

  「紋莘。」

  「是。」她低下頭,像在懺悔。

  「妳要不要先去我的辦公室──」

  「你、你剛才叫我什麼?」她猛一抬頭,驚喜與不敢置信的模樣宛如中了樂透一般。

  「叫妳什麼這麼重要嗎?」他啞然失笑地看著她。

  「當然重要了。」她再三強調,就連小頭顱也連點了好幾下。

  何景荊唇角一撇,正待出聲時,突如其來的敲門聲讓他瞬間恢復冷持;同時,亦打斷了單紋莘心底的那份期待。

  有人推門而入,這人正是江楓紅的專屬秘書。

  「李小姐,有事?」何景荊冷然的說。

  「不好意思,何秘書,能借一步說話嗎?」

  何景荊眉頭一皺,上前幾步。

  李小姐不知跟何景荊低聲說了些什麼,就見何景荊倏地瞇起眼,回首對單紋莘拋下一句要她先回去的話之後,便與李小姐匆匆離開。

  她的聽力向來不差,就算他們刻意壓低音量,她還是可以隱約聽見何景荊問了那位李小姐一句楓紅怎麼了的話。

  楓紅、楓紅、又是楓紅,她永遠擺在他心中的第一位,哪怕此刻的她極需要他的懷抱與溫柔,他最後仍選擇丟下她──

  要她完全不吃味那是不可能的,但回頭一想,她憑什麼吃江楓紅的醋?認真論起來,她沒被扣上第三者的帽子就已經很了不起,所以,她必須保持平常心,而且絕對不能太貪心。

  單紋莘勉強打起精神,走出會客室。

  可是就算她裝得再堅強、再無所謂,當她一踏出江氏大樓的招待廳,撞見何景荊牽著江楓紅一塊坐上車時,她還是覺得心頭好酸、好澀、好苦。

  她一直不敢開口問他與江楓紅之間的事,一方面是因為她害怕,另一方面仍然還是因為她害怕,怕他的答案會讓她再也提不起勇氣愛他,怕他的答案會摧毀她渺小的心願。

  她怕自己再也不能留在他身邊。

  淚水,無法抑制地再度潰決。

  她趕忙抹去淚水,懊惱自己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愛哭。

  「小莘!終於找到妳了。」

  單紋莘一震,倏地回眸,瞪向從一輛房車下來的林少范。

  「妳知不知道我們在市區繞了多久,幸好妳……」林少范一頓,仰首望了大樓一眼,「江氏企業?小莘,妳該不會是跑來找何……」

  「林少范,究竟是你的記憶力太差,還是我的記性不太好?」他臉皮之厚,足以登上金氏世界紀錄。

  「小莘,我……」

  「請叫我單小姐。」她打斷他的話。

  「小莘,我一直很想向妳道歉,可是又苦無機會;不過妳放心,我會改,我絕對會改,所以請妳……」

  「林少范,林少爺,林大社長,我單紋莘已經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如果你再繼續糾纏我的話,我一定報警。」

  「小莘,求求妳別這樣嘛,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林少范放下身段向她請求,甚至還大膽地抓住她的手腕。

  「林少范,你放手!」二人的爭執已引起旁人的側目,不想成為焦點的單紋莘用著隱忍的聲音斥道。

  「妳氣我沒關係,可是妳總不能也對自己的父親用這種態度吧?剛才妳就不曉得當妳一聲不響地掉頭就走時,單董事長有多難過。」

  單紋莘已經聽不見他在她耳邊說些什麼,她只知道她父親正坐在一輛氣派的頂級房車裡注視著她,比較不一樣的是父親的姿態好像變了。

  他不是不想認她這個女兒嗎?還是說他突然發現女兒其實還是有點用處,所以特地跑來找她?

  「莘莘,有什麼話上車再說。」單董事長緩緩地道。

  沒來由的,單紋莘轉頭看向另一方,她那異常璀璨卻又略帶迷惘的眼眸,彷彿透著一股莫名的希冀。

  如果何景荊現在能陪在她身邊,那不知該有多好……

  單紋莘落寞的一笑,回過頭,坐上父親的車。

  瞧,她父親的事業還真是愈做愈大,眼下這幢豪華別墅大概就是他最新一季的戰利品。

  這樣也好,她不用回到主宅去面對二娘那一票的人,可以省下不少的口水,只不過父親怎麼會允許林少范這種人在他身旁跟前跟後呢?單紋莘不解地想著。

  「莘莘,這次回來之後,就乖乖待在家裡,不要再四處亂跑,懂嗎?」單董事長沒有說過一句對女兒該有的思念之情,他以著幾近冷漠的態度對坐在貴妃椅上的單紋莘「吩咐」完畢後,轉身就想走。

  「爸……」父親出乎意料的冷淡,教單紋莘一時反應不過來。

  「乖乖待在這裡,妳有什麼需要,就跟林少范說一聲。」單董事長對女兒講話的口吻,明顯帶有與生意人談生意的味道。

  單紋莘不可能聽不出來,她的心當場涼了半截。

  搞了半天,他不帶她回主宅並不是為她著想,而是另有目的。

  哈、哈、哈!她不該意外的,在雜誌社見到父親時,她便明白與父親分離了三年多之後,他們父女倆僅剩的一點親情早已蕩然無存。

  砰的一聲,當大門緊緊關上時,她的心已經寒了。

  「小莘,單董事長事業做得那麼大,妳得體諒他不能常常來陪妳;沒關係,有我在也一樣。」林少范臉上儘是刻意討好的笑。

  「我父親想玩什麼把戲,你能不能別拐彎抹角地一次說清楚?」她倒想看看她那位偉大的父親對她這個女兒會做得有多絕。

  「這……小莘,其實單董事長完全是出自於一番好意,畢竟妳可是單董事長失而復得的愛女,他的出發點全是為妳著想,所以妳千萬別誤會單董事長。」她緊緊盯著他瞧的表情,讓林少范有些吞吞吐吐地說著。

  「為我著想?哼!」她嗤之以鼻,起身往大門走去。

  林少范連忙擋住她,急道:「小莘,妳不能走!」

  「林少范,你憑什麼不讓我走?」憑他一個人有能力擋住她嗎?單紋莘不屑地冷聲問他。

  「這是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你說呀!」她快受夠了。

  「因為單董事長已經幫妳找好對象了。」

  「對像?那個對象,該不會就是你吧?」這才是父親找上她的原因,天啊!她的天倫夢已碎,再加上何景荊也離她越來越遠……

  單紋莘無力地搖晃螓首,感覺自己幾乎快被掏空了。

  「不是我!雖然我很想,但我還不夠資格。」林少范連忙否認。

  「那我倒要請教單董事長替我挑選的對象是哪個擁有百億以上的家產,但一腳卻已經踏進棺材裡的老頭呢?」她紅唇一揚,漾出譏諷的笑痕。

  聯姻,是壯大家族勢力最有效、最快速的方法。

  「沒有、沒有,那個人雖然已經近五十歲,不過身體還很硬朗……呃,他就是巨霸的董事長。」

  「哦,原來是他。那你呢,你能從中撈得什麼好處?」若她沒記錯,她還曾叫過巨霸董事長伯父呢!

  「單董事長的意思是說,只要妳願意做巨霸董事長的三房,他就願意幫我還清所有債務。」

  「這樣呀!」單紋莘點點頭,神情平靜得可以。

  「小莘,有句話我不得不先提醒妳,其實除了我之外,外頭還有許多人在看守妳,所以妳還是別亂來的好。」林少范忍不住地瞄了瞄窗外。

  「哦──」單紋莘腳跟一轉,走向落地窗前,外頭的確有不少黑衣人來回走動著。

  看來,她父親這回是跟她來真的了。

  很好!單紋莘忿忿地握緊拳頭。

  「小莘,對不起,我真的是被債務逼到快走投無路,所以請妳一定要救救我,不要想逃好不好?」

  「『林社長』,多謝你的提醒,不過我必須老實跟你說,單董事長絕對不可能替你還債的;因為,我絕對不可能去做那老頭子的三房。」

  「景荊少爺,要不要派幾個人手去找紋莘?」

  何景荊將額頭抵在交錯的十指上,沒回答陳嫂的問話。

  「少爺?」

  「陳嫂,我知道妳想說什麼。」他並不是不想派人去找單紋莘,只不過……

  「少爺,其實你心裡應該清楚紋莘的下落,但我希望你去接紋莘回來之前,能把江小姐的事情先處理好;要不然就算你把紋莘找回來,還是會再度把她給逼走的。」陳嫂苦口婆心地說著。

  「我瞭解。」對於江楓紅,他與她僅剩下兄妹情誼,不過,他絕對不允許靳沐優以及和他有所牽扯的女人傷害江楓紅,所以當他發現江楓紅竟被一名瘋狂女子所傷時,他才會帶著江楓紅前去找靳沐優算帳。

  怎知當晚,單紋莘就沒再回來了。

  他無法猜測當單紋莘親眼目睹他與江楓紅在一塊兒時,是怎樣的心情;然而,由於事發突然,他真的沒時間向她解釋。

  不過,他深信單紋莘目前是安全的。所以,他希望在接她回來之前,他已經處理好江楓紅與靳沐優之間的事。

  再給他幾天的時間,他保證他定會還給單紋莘一顆毫無殘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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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8-12 10:50 PM|只看該作者
所有積分大於負-100的壞孩子,將可獲得重新機會成為懲罰生,權限跟幼兒生一樣。
第九章

  【本報訊】台灣前二十大的知名江氏企業,其董事長的機要秘書何景荊,

  在江董事長的有意促成下,將於近日內迎娶其掌上明珠江楓紅小姐為妻……


  斗大醒目的標題一映入眼簾,單紋莘的身形晃動了下,手中的報紙立刻墜至地面上。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景荊他居然要娶……」單紋莘跌坐回沙發上,難以置信的反覆呢喃著。

  不!這一定是報紙刊登錯誤……啊!這八成是何景荊為了尋找她才會做出的權宜之計。對!她必須相信他,更要相信自己;可是,為什麼何景荊牽著江楓紅的手一起步入禮堂的畫面,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浮現在她的腦海裡,而且還正慢慢腐蝕她堅定的意志?

  「小莘,妳不會真的喜歡上那個姓何的吧?妳知不知道姓何的背後好像有一股極龐大的惡勢力,不瞞妳說,當初我之所以會把刊有姓何的跟妳……呃,那一期的雜誌全數銷毀,就是接到新聞局高層的來電警告。小莘,像何景荊這種來歷不明又關係複雜的人,妳最好離他遠一點。」林少范挨近她,眼裡儘是不良企圖。

  單紋莘彷彿已喪失說話的能力,完全沒有半點反應。

  「小莘,巨霸董事長的年紀雖然大了點,可是現在的社會是標準的笑貧不笑娼,嗯,我的比喻是差了點;但是,只要妳點頭答應,包管後半輩子衣食無憂,而且妳想怎麼花都花不完,這樣不好嗎?」林少范仔細的分析給她聽,想盡辦法要她盡快應允。

  單紋莘一對失焦的眼瞳,一徑地盯著遠方,沒理會他。

  「小莘,別固執了,這樣對妳完全沒好處;況且,妳以為令尊的耐性能夠持續多久?」他軟硬兼施地勸著她。

  見她還是把他當成隱形人,林少范也漸漸失去耐心。「小莘,那個姓何的究竟有哪一點好?妳別忘了,如果他真的在乎妳,又怎麼會放妳在……」

  「你說夠了沒?如果說夠了,就給我出去。」如蚊鳴的小小聲音,阻斷了林少范激昂的論調。

  「那我先出去,妳好好休息。」哼!他就不信她還能挨多久。林少范暗啐一聲,悻悻然地走出她的房間。

  當房門一合上,單紋莘隨即軟綿綿的癱倒在沙發椅背上,小臉上那黯然又無謂的表情,卻令人心疼。

  這時候,窗外忽然響起一記幾近無聲的聲響,然而這樣的細微聲響,根本傳不進木然呆愣的單紋莘耳裡。

  「紋莘。」

  含有縷縷思念的磁嗓,低低繚繞在空氣中,亦傳入了單紋莘封閉的心靈裡。

  單紋莘怔忡一會兒,以為是自己聽錯,可是那種感覺卻又真實到不像在作夢;於是她緩緩轉過螓首,然後,她看見了他!

  「何……景荊!」大概是太過驚愕了,讓她以為眼前的人只是抹幻影。

  何景荊勾唇一笑。

  「你……你是怎麼進來的?」她猶是不敢相信地看著他。這裡可是二樓,他如何在不驚動到林少范以及據說身手十分了得的一群黑衣人的看守下,從容不迫地出現在她房裡。

  「就這樣進來的。」

  何景荊說得很輕鬆,可是聽在單紋莘的耳裡,仍舊有種飄飄然、不切實際的感覺。

  「不過來抱我嗎?」他以為她會像那天一樣投入他的懷中。

  他,應該不是幻影。單紋莘顫巍巍的起身,慢慢地、謹慎地走向他。

  然而,就僅差那麼一步,她就可以投入他的懷抱,再次確定何景荊這個人是真真實實屬於她單紋莘的;最後,她還是放下原本要抬起的雙臂,轉過身背對他,輕輕喃道:「恭喜你。」

  她怎敢忘記報紙上那條驚人的喜訊呢?

  「恭喜我什麼?」何景荊微瞇起眼。

  都什麼時候了,他竟還反問她?

  單紋莘強忍著心中的悲切與痛楚,微顫抖的手指緩緩地指向掉落在地上的報紙。

  何景荊就著她所指的方向一瞧,瞬間已有了領悟。

  「那不是真的。」

  她很想相信他的話,可是她的心已禁不起一再的落空,他從來沒給過她任何承諾,光是這一點,就注定她始終居於劣勢、處在一廂情願的……不,她已經沒有後路可走了,如果這是她唯一僅剩,甚至是最後一次機會的話……

  在深深吸足一口氣後,單紋莘猛然旋身,在何景荊欲開口前突然撲上他,緊緊的埋入他的懷中。

  「紋──」錯愕僅在瞬間,何景荊正要喚出她的名字時,她竟二話不說,踮起腳尖重重地吻上他。

  何景荊當然察覺出她的不對,可她近似瘋狂的法式深吻已然奪走他的呼吸,甚至還有一發不可收拾的跡象。

  熱切滾燙的激吻,猶如強烈的催情劑一般,令人暈眩,即便像何景荊如此冷漠的人,也被逼得步步後退;直到他的長腿絆到床而順勢往後倒向大床時,她的嘴依舊不曾移開地緊黏著他的唇舌。

  有好幾次,何景荊都可以推開她,可是每當他的手一有動作,她便將他抱得更緊、摟得更凶,讓他不得不放棄地任由她開始撕扯他的襯衫,甚至准許她的小手鑽進他的衣服裡胡亂摸著。

  不管日後會變成怎樣,就在這一刻,她要成為他何景荊的女人,她要他的體溫溫暖她每一寸冰涼的肌膚,她要他的氣味沾染上她身體的每一處地方,她要與他一塊兒融化;哪怕只有短短幾個小時,她都要實現這個願望。

  而何景荊已經很難再去思忖她的作為了。

  「紋莘……」看著跨坐在他身上的單紋莘,迅速且毫不猶豫的褪去身上衣物時,他除了動容與戰慄之外,全身血液更是異常亢奮的四處流竄。

  一股來得突然的莫名慾望,讓他猛地一個翻身,將她壓覆在身下;在奪回主控權後,他便展開一連串的探索,狂野的掠奪她的一切。

  斷斷續續的銷魂吟哦,除了刺激他的情慾更為高張外,更加速了他強奪之勢;直至他一記熾熱而狂猛的挺腰,兩具交纏的身軀才同時停下所有的動作。

  「妳還好嗎?」何景荊繃緊俊顏,汗水無法抑制地自他額際滴落在她美麗粉嫩的渾圓上。

  「嗯。」就算再羞怯、再疼痛、再不知所措,她也認定這一刻是她畢生中最幸福的回憶。

  她,終於真正成為他的人了!

  瑰麗的嬌顏瞬間泛出如胭脂般的潮紅,微啟的雙唇更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聲婉轉的嬌喘,讓竭力克制的他再也抵擋不住下腹那一波波席捲而來的情潮,他仰首粗喘一聲,開始一次又一次的猛烈佔有。

  「景荊……景荊……」在強烈又極其美妙的情感衝擊下,忘記所有的不斷呼喊著他的名字;隨後,她無意識地伸出自個兒的手,彷彿期待有另一雙手可以給她依靠的力量。

  而她的呼喚好似有了共鳴,她的手被緊緊抓住了……

  激情過後──

  「你快走吧!」看著背對著緩緩坐起身的何景荊,單紋莘低喃道。

  可以了、也足夠了,她的願望已經達成。

  何景荊登時頓住穿衣的動作,側眸看向她嬌嫩的裸背,不確定地問她:「妳在趕我走?」

  單紋莘亦慢慢坐起身,拾起衣服穿上。

  「你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單紋莘的聲音雖然虛軟無力,話裡的意思卻頗為堅持。

  正所謂曲終人散,他再不走,說不定林少范馬上就要回來了。

  她是怎麼回事?何景荊下床,繞到床的另一頭,不解地垂眸注視坐在床邊、一徑低著頭的單紋莘。

  「看著我。」

  單紋莘微顫著身體,沒有抬頭看他。

  「我說,看著我!」

  無聲地輕吐一口氣,單紋莘緩緩拾眼,仰望他一張冷沉的俊顏。

  「謝謝你肯陪我,不過林少范馬上就要來,你還是快走吧!」她強忍住心酸與心碎,一副無所謂的再度趕他離開。

  「我說過,那不是真的。」他把她的異狀,歸咎於報紙所刊登的那則新聞上,那則新聞只是為了逼迫靳沐優盡快對江楓紅有個交代罷了。

  「不管是真是假,都已經無所謂了。」如果他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那麼,他的任何解釋對她來說都毫無意義。

  「什麼叫作無所謂?」他覺得自己越來越搞不懂她。

  單紋莘知道他還是不明白她到底要的是什麼。

  一句話,她要的真的不多,就只是一句話而已;只要他現在能當她的面說出那句話,就算是欺騙也好,她也會不顧一切的跟隨他離去。

  「紋莘,跟我走。」有什麼話,還是等他帶她離開這裡之後再說。

  不!她要的不是這一句話。

  「再怎麼說,這裡也算是我的『家』,所以你還是自己走吧!」他能找到這裡來,就表示他對她多多少少還是有點情分在,只不過她沒把握他的這份情究竟是對她一時的敷衍,還是有期限的給予。

  她在耍什麼性子呢?他都已經向她解釋過,她還想要他怎麼做?「我再問妳一次,妳走還是不走?」

  單紋莘乍然感到心酸,她別過臉,不說話。

  許久,她突然感覺一陣不尋常的涼風徐徐吹拂過臉蛋,她摀住自己的嘴,淚眼婆娑的望向已空無一人的落地窗。

  「小莘,方才單董事長來電說不管妳願不願意,明天就要妳進馮家的門,而且為了讓你們倆能夠互相熟悉,馮董他晚一點就會過來看妳。」林少范緩緩地說。眼看單紋莘遲遲不肯點頭,單董事長遂決定速戰速決地解決掉單紋莘的婚事。

  來看她?他們以為生米煮成熟飯,她就得認命嗎?

  「小莘,事到如今,我勸妳還是接受吧!」單紋莘的手中壓根兒沒任何籌碼足以跟她父親談判。

  「接受?」她曾試圖逃離這座華麗的牢籠,卻被看守在外、據稱是保鏢的黑衣人給逮了回來。

  難不成……這就是天意?天意注定她單紋莘一輩子都得過著猶如行屍走肉的生活?

  果真如此的話,那她或許是該認命。

  反正就算逃了出去,她也是孤單一個人,沒有人會關心她、呵護她,甚至是疼惜她、愛她!

  就這樣吧!

  「小莘,妳在笑什麼?」單紋莘異常的笑聲,讓林少范略感不安。

  「我在笑我自己。」其實,她也沒什麼好埋怨的,至少她把自己最寶貴的第一次獻給最愛的男人,這樣就夠了。

  「笑妳自己?」林少范不明白地看著她。

  「你不是有東西要給我?」單紋莘睨了眼他手中所捧著的長禮盒。

  「哦,差點忘記,這是馮董請人先送過來的見面禮。」林少范當她的面將禮盒打開,一襲名牌細肩黑色短洋裝映入她的眼底。

  單紋莘笑了笑,拿過洋裝,走進更衣室。

  須臾,她再次走出來時,嬌美又不失萬種風情的俏模樣,讓林少范一雙瞪大的眼幾乎無法自她身上挪開。

  「小、小莘,妳好美……」

  不知怎麼回事,單紋莘唇畔那抹近乎縹緲的微笑竟在下一瞬間僵化了。

  僅差沒流下口水的林少范,猶不知她的異狀,兀自說:「小莘,說句實在話,妳去做馮董的三房還真是可惜。」

  「馮董?三房?」

  「是呀……」就被這突如其來且蘊涵高度危險的男性聲音打斷話,林少范驚駭得轉過身。「何、何……」他震驚到無法順利說出眼前的人的名字。

  「紋莘,林少范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何景荊壓根兒不甩林少范,他筆直地走向前,深沉的黑眸緊盯住櫻唇微啟、卻半句話也答不出來的單紋莘。

  「你……」天哪!他怎麼又出現了?他到底是如何躲過屋外那些凶神惡煞的傢伙?

  「妳是不是因為想報復我,才不肯跟我走的?」不管馮董指的是哪個該死的人,那個人都必須要有心理準備,那就是──單紋莘是他何景荊的女人,誰也無法將她自他身邊奪走。

  「我、我……」不是那樣的!她從來就沒想過要報復他。

  「是不敢承認,還是默認?」何景荊臉上更顯陰沉地問。

  一時之間,單紋莘竟被他異常森冷的氣息逼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一度想開口解釋,但當她一觸及到他的眼眸時,她就退卻了。

  屬於他黑暗的那一面,她並不陌生,可她不解的是他的怒火究竟是針對她,還是針對……

  「姓何的,我不妨告訴你,屋外那批人可是道上赫赫有名的赤爺手下,就算你背後的勢力再龐大也遠水救不了近火,所以我勸你還是放聰明點,立刻給我爬出去;否則,子彈可是不長眼,若是傷了你這位何大秘書,我可是不管喔!」林少范終於回過神,悄悄的摸上腰間,得意的掏出一把槍,指向何景荊。

  「林少范,我不准你開槍!」單紋莘一驚,在何景荊尚未有所行動前,便立刻衝上去擋在他身前。

  見她不顧自身安危、張開手臂擋在他的前方,原本在他內心翻滾不停的波濤竟在這一刻歸於平靜;錯愕之際,更多的是感動,因為她是這麼奮不顧身地想保護他。

  「紋莘,妳讓開。」

  「不要!」她相信林少范絕對不敢對她開槍,她不可能讓何景荊暴露在危險當中的。

  「紋莘,我不會有事的。」何景荊的聲音有著對她的疼惜。

  望著她極力想保護他的舉動,他知道他若再對她有所懷疑,那他就是個愚蠢至極的大傻瓜了。

  「何景荊,你沒種,竟然躲在女人背後!我數到三,你再不出來,我就開槍把你射成蜂窩!」何景荊的無動於衷,讓林少范發狠地撂下話,陰沉地笑起來。

  「林少范,你要是敢打槍,我就……」單紋莘想轉身推開何景荊,卻又擔心林少范會乘機開槍。

  「一、二──」然而,林少范已經開始倒數起。

  「景荊,你快──」她回頭驚喊,卻當場傻住。

  「三!」林少范猙獰地一笑,食指緩緩往後一扣。

  砰的一聲,一記槍響登時破空直達雲霄。

  中槍的人並非是何景荊,而是摀著手腕、倒在地上哀號的林少范。

  單紋莘被林少范痛苦的模樣嚇得連忙躲進何景荊的懷裡。

  「你怎麼也有槍?」她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把槍收妥,傻傻的問。

  「紋莘,妳這句話問得不是很高明。」他擁住她,淺淺一笑。

  這時候,二名西裝筆挺的黑衣人走了進來。

  單紋莘眼泛驚恐地看著仍擁住她的何景荊,見他給了她一記安心的眼神後,才示意那二人將不斷哀叫的林少范抬出去。

  原來他們是他的人!

  「呃!我差點忘了你也是黑──」

  凝視著她一副想講卻又不太敢開口的尷尬表情,何景荊的心頭莫名地湧起一股滿足感,「妳怕我嗎?」

  「怕你什麼?」她奇怪的問。

  「紋莘,其實我是──」猶豫了下,何景荊才握住她的雙肩,很謹慎的看著她,「我出生在黑幫,一個黑白兩道、人人都懼怕與敬畏的組織。」為怕驚嚇到她,他刻意簡單地一語帶過他的黑道背景。

  「這個我早就曉得,而且也已經領教過了。」回想起她曾被揍得很慘的事,她仍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

  「對不起,紋莘。」察覺到她的恐懼,何景荊心疼地再度將她擁緊。

  他的懷抱與他的歉意,令她的懼意霎時消退得無影無蹤。

  「你的組織有比剛才林少范所形容的赤爺還厲害嗎?」她俏皮的問,然而,她的眼中卻漸漸凝聚起莫名的淚水。

  何景荊在低首親吻她眼睫毛上的淚水後,即帶著她走向陽台邊。

  「他們……」放眼望去,只見赤爺的手下們一個個地倒臥在花圃、前院還有樹叢邊;可怕的是他們是在何時動手的,她竟渾然不知。

  不用多說,何景荊背後的勢力絕沒有他形容的這般簡單。

  「聽過擊膺集團嗎?」何景荊突然問她。

  除非那人是山頂洞人,否則怎麼可能會沒聽過名列台灣前十大的企業,不過,他幹嘛突然問起這個?「你不會是要說擊膺集團就是你們的……」

  「沒錯,擊膺正是我兄長在掌控。」

  「那你為何會……」

  「紋莘,那些事我可以慢慢再說給妳聽,現在,妳願意跟我走嗎?」他扳過她的肩,認真的問她。

  她眼眶裡的霧氣,在這一刻似乎又濃了。

  「別擔心,令尊還有什麼馮董的,我都會替妳處理得乾乾淨淨的。」如果她是在憂心這些問題的話。

  她抿唇,搖首笑著。

  隨著她的無言,時間也彷彿靜止下來。

  「紋莘……」他明白他曾經將她付出的情與愛棄如敝屣,可是,他希望她能夠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能夠真正品嚐到何謂愛人、何謂被愛的滋味。

  「紋莘……」他輕搖她。

  她在等他呀!

  她一直在等他開口說呀!單紋莘在心中無聲的吶喊。

  「是不是我做得還不夠?」她遲遲不願給他答案,讓他有些心慌。

  單紋莘要笑不笑、要哭不哭地直搖頭。

  天啊!這何景荊究竟還想折磨她到何時哪?

  「還是說,妳已經不愛我了?」他屏息地問。

  單紋莘倏地瞠圓一雙寫滿錯愕的水眸。

  不!他怎麼會這樣想呢?

  她愛他,好愛、好愛他,打從第一眼見到他時,她就已經無法自拔地愛上他了。

  「我愛妳!」何景荊忽然對她這麼說。

  單紋莘又驚又喜地摀住嘴,她苦守了這麼久,終於盼到他的這句話。

  「紋莘,我愛妳!」

  單紋莘已經激動得說不出話來,所以她的回復是直接衝入他的懷裡,用盡力氣緊緊的環抱住他,讓他能夠真真實實、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假使沒有了他,她就等於沒有了一切。

  感謝老天爺,終於讓他愛上她了!單紋莘心滿意足地埋首在何景荊溫暖的胸膛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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